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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浮城——by蓬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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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防营是旧军,配有骑兵。
  白锦绣转身也要继续去找。
  “天快黑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哪里也不要去了!”
  他也迅速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回头,用带了点命令意味的口吻说道。
  白锦绣的脚步一顿。
  “老李,你带白小姐去歇着!”
  营房大门被迅速拉开,他带着骑兵出去了。
  剩下的士兵站在远处,借着这个白天剩下的最后一点天光纷纷窥着她,低声地交头接耳。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老兵飞快地跑到面前,恭恭敬敬地请白锦绣去休息。
  白锦绣犹疑了下,扭头望着前方那片迅速消失在暮色里的骑兵队的影子,决定还是听从他的安排。
  老兵将她引入的地方,应该是聂载沉在这里的住屋。陈设简陋,一床,一席,一枕,以及桌椅而已。老兵不知从哪里端来了一壶浮着几点茶叶沫子的凉水,放在桌上,拘谨地朝她躬了个身,退了出去。
  白锦绣怎么可能安得下心,在屋里坐立不安,走来走去。
  虽然夏天白昼漫长,但眼看着天越来越黑了,她焦躁得不行。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再也忍不住了,从屋里出去,准备到营地门口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笑声。
  是阿宣的声音!
  白锦绣抬头,果然,看见聂载沉带着阿宣骑马回来了。
  他抱着阿宣下了马,指了指她所在的方向,低头说了句什么,阿宣就扭过头,看见了她,喊了声“姑姑”,兴高采烈地朝她跑了过来。
  白锦绣将阿宣一把抱住了,问他刚才去了哪里。听完原委,也是哭笑不得。竟是在距离玩耍地方不远的一道干沟渠里找到的。说当时人趴在那里看两只蟋蟀打架,不料玩了一天,倦极,沉沉睡了过去,被盛草给挡住了,虎妞和阿生说完话见不到人,慌慌张张的,只以为小少爷跑远了,到处的找,却不知道人就在边上。被聂载沉发现,从沟里抱出来的时候,还呼呼大睡,叫都叫不醒。
  虚惊了一场,白锦绣的心终于落地,拍了拍阿宣身上沾着的泥土,抬头见聂载沉站在营门口,背对着这边,正和几个巡防营士兵在说着话,迟疑了下,朝他慢慢走了过去,停在后头。
  那几个士兵看见了白锦绣,无心听话了,眼睛不住地睃来。
  聂载沉觉察有异,回了头。
  “多谢你了……”她的声音细如蚊蚋,自己险些都听不到。
  “小事,白小姐不必客气。”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
  “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城吧,免得白老爷他们担心。”
  白锦绣点头:“好。”
  聂载沉叫来一辆巡防营平日用来运货的马车,抱阿宣上去,转头看向白锦绣。
  “这里只有这种马车,旧了些,委屈白小姐了。”
  “没事没事,也挺好的……”
  他的语气其实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白锦绣却感到有点不自在,总疑心他仿佛是在讽刺自己,含含糊糊地应了声,急忙走到车前,手脚并用有点费力地爬上了高到她腰的马车架子,坐到了阿宣的边上。
  一个士兵跳上前头赶车,聂载沉骑马在旁,到前头接上了虎妞,快到城门口时,遇上了刘广和老徐带的一大拨人,刚到这里,见人回来了,原来是虚惊一场,全都松了口气,对聂载沉很是感激,邀他入城同去白家。
  “多谢,营里还有事,我先回了。”聂载沉婉拒。
  刘广和老徐见他不去,只好作罢。
  白锦绣带着阿宣改乘管事赶出来的白家马车。阿宣扭头,冲着聂载沉使劲喊:“聂大人,下回我来找你!你要带我坐汽车!”
  聂载沉朝他挥了挥手,骑马走了。管事们吆喝人赶车,赶紧送小姐和阿宣小少爷回家。
  今天折腾得实在不轻,白锦绣感到又累又乏,好在很快就到家。
  白家大门口,这会儿灯火通明,远远地,白锦绣又看到一辆汽车朝着这边开来,亮着的两只车灯,很是显眼。
  起先她以为是谁开了自己的车,很快就认了出来,这不是自己的车。
  汽车停住了,她看到大哥白镜堂和另个年轻男子从车上下来,朝自己这边匆匆跑了过来。
  她自然认得那男子。
  顾景鸿,总督府的公子,也是她从前在欧洲念书时就认识了的一个老朋友。
 
 
第11章 
  后天就是白成山的寿日,白镜堂今天乘顾景鸿的汽车回古城,到了还没进门,就得知儿子走丢了,焦急不已,亲自出城找,顾景鸿提议自己开车载他去寻。白镜堂也顾不上客气了,掉头正要出城,恰遇妹妹一行人回来了,知儿子没事,虚惊一场,这才松了口气。
  白宅的堂屋里,正焦急等着消息的白成山和张琬琰见阿宣安然无恙,白镜堂也到了,原本凝固的焦虑气氛顿时松弛了下来。
  白锦绣感到有些惭愧,因为自己的疏忽,把全家上下都弄得不得安宁,于是向父亲和兄嫂道歉,才开了口,张琬琰就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她手:“没事儿,关你什么事!都是下人的不是!你也是吓得不轻了,赶紧坐,缓口气!”
  白锦绣感激:“嫂子我没事。”
  安抚了小姑,张琬琰转向随丈夫一道进来的客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热情。
  “顾公子路上辛苦。好些时日没见,你爹怎么样?”
  顾景鸿本就相貌出众,穿着崭新笔挺的新军军官制服,戴帽,立在那里,愈发风度过人。
  “白少奶奶客气了。我爹一切都好。这回伯父六十大寿,我爹原本无论如何也要亲自登门道贺的,奈何人在北边,被朝廷的事给羁住了,实在是分。身乏术,只能交待晚辈来,代替他向伯父贺寿,等过些时日,我爹回来了,再登门补礼。”
  他转向白成山,郑重行礼:“伯父您名高北斗,寿以人樽,侄儿景鸿代家父,祝伯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一个正二品的地方大员,对一个头上不过虚挂了几个朝廷荣衔的商人这么礼节备至,白成山却也没什么大反应,只笑道:“制台太高看老朽了,叫老朽如何承情,还累公子你这样大老远地从广州府来,辛苦了。还没吃晚饭吧?正好一道用饭。”
  他转头,吩咐儿媳立刻开饭。
  “侄儿先前一直就想来拜见伯父的,这回能有机会当面受教,求之不得,何来辛苦。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
  张琬琰笑应,连声催促下人开饭,也不忘招呼刚才也在焦急等待的明伦同去,又转头催小姑子:“绣绣,你也饿了吧?快,洗个脸去吃饭!”
  白锦绣在边上听了几句,见明伦望着自己,目光黯然,顾景鸿和父亲寒暄完,也将视线投了过来,哪里来的胃口。朝顾景鸿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嫂子,我有点乏,也不饿,想休息,晚饭不吃了。”
  张琬琰瞥了眼顾景鸿,忙劝:“累也不能不吃饭呀!不能仗着年轻磋磨身体。何况,用你们年轻人时兴的话说,你和顾公子也是同学吧?顾公子大老远地登门,不好失礼,叫人笑话。”
  “就是老同学才不必拘礼,我想顾公子也不会介意的。”白锦绣笑着站了起来。
  “爹,大哥,表哥,我回房了。”
  张琬琰仿佛还想劝,顾景鸿开口笑道:“白少奶奶,让锦绣先去休息吧。晚些饿了的话,再吃也是不迟。”
  张琬琰这才打住。
  “失礼了!”
  白锦绣在身后道道目光相送之下离开,回了自己的屋。
  她洗过头澡,晾干长发,躺在了床上。
  虽然不过短短几句话,但她总有一种感觉,刚才嫂子仿佛想努力把自己往顾景鸿的边上凑。
  对此她有点不悦。
  其实,除去家世,顾景鸿的自身条件在男人中也是非常出众的,极有能力。她不讨厌对方,但不是很欣赏他为人处世的一些方式,所以以前他追求她的时候,她丝毫没有考虑过接受的可能。
  以前不喜欢,现在自然也一样。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刚才顾景鸿对父亲那恭敬得有些刻意的样子,心里忽然又有点不安了起来。就好像前几天和明伦的事还没解决时的那种感觉。
  但愿是自己多心。
  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的早上,很迟了,白锦绣还躺在床上。
  她其实早就醒来了。但有过昨天的虚惊,今天也就没了再去郊外消磨时间的心情,更不想在家里碰见谁,万一多事呢?所以干脆闷头睡懒觉。正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忽然听到敲门声传了过来。
  “绣绣,醒了吗?”
  嫂子来了。
  白锦绣只好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下去,趿双绣鞋,走过去打开门。
  明天就是父亲的寿日,按理说,她今天应该会非常忙碌的。
  张琬琰打扮得利利落落,站在门槛外,打量了眼门里蓬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小姑,摇了摇头,亲昵地伸指戳了下她洁白的额,笑道:“这么大的姑娘了,看看你,还跟个孩子似的,嫂子真是替你不放心,往后要是嫁人了,可就没家里这么随便了。”
  “我脾气坏,没人要!”白锦绣打了个哈欠。“嫂子你有事吗?”
  “昨晚你没吃饭,厨房的说你后来也没叫东西,今早上又不见你出来,嫂子怕你饿,特意给你送早点来。”
  张琬琰从身后一个丫头的手上端过一张装了食物的托盘,走了进来,放在桌上,又叫人进来伺候洗漱。
  “嫂子你去忙吧,我自己来。”
  张琬琰却不走,亲手帮她抖平床上那裹成了一团的皱巴巴的被。白锦绣只好随她。很快洗漱完毕,坐下喝了一口粥。
  张琬琰叫丫头出去,关了门,坐到白锦绣的身边,把一碟酱煸鲜笋、一碟雪里蕻肉末、一碟炒银芽、一碟椒麻鸡丁,还有一小笼水晶虾饺,一一地送到了她的面前。
  “够了够了。我吃不了这么多。谢谢嫂子。”
  张琬琰笑眯眯地看着她:“绣绣,你觉得顾公子怎么样?”
  “不知道,我对他不是很了解……”
  白锦绣手里的筷子顿了一顿,应付了一句。
  “嫂子倒觉得他挺不错的。家世样貌就不用说了,都是拔尖,自己更有本事,年纪轻轻,就已经做了新军的参谋,这在朝廷里,就是正四品的官职。换成别人,即便有那样的家世,这么年轻,真未必就能就做到这分位,还让人心服口服。这个世道啊,没几分立足的真本事,以后怎么样,还真难说。这些都算了,咱们女人找人,最重要的还是对方人品,他对你有没有心。嫂子看出来了,顾公子他对你真的是……”
  白锦绣放下了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嫂子,你是在催我出嫁?”
  张琬琰一顿,笑道:“怎么会呢?你别误会。嫂子只是觉得你们从前就认识,关系还不错,又觉得他条件好,这才和你多说了两句。”
  “他条件是挺好的,但不适合我。嫂子你去忙吧,不必特意陪我了。”
  张琬琰神色自若,笑着又说了几句别的,这才起身离去。出了小姑的屋后,看了下左右,来到东厢客房。
  顾景鸿正等在那里,见她来了,迎上去问:“嫂子,怎么样了?”
  张琬琰低声道:“顾公子,从前我们女人还都盲婚哑嫁呢,家里定下说一声就完了,不也照样嫁过去过日子。女人都这样,嫁了人,自然就会对丈夫死心塌地。只要我们家老爷点了头,绣绣能扑腾到哪里去?”
  顾景鸿沉吟了片刻,低声道:“有劳嫂子。我明白了。”
  张琬琰含笑点头:“要不是你跟我说她学的那些西洋画的东西,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也就只有你这样出过洋的才能接纳我这个小姑。一般人家,还真没这个胸襟。”
  顾景鸿道:“那些东西,洋人看来是没什么的,我也不是说锦绣学这个不好,但咱们毕竟是中国人,有自己的传统,与洋人不一样。我也是担心,才不放心让她总是一个人待在香港。她这趟回来,我原本很想去接她的,但怕她不高兴,所以也就作罢。”
  “谁说不是呢!我不也是这样,真心为了小姑着想,才盼着她能和你成事的。顾公子,不是我对着你才说你好,你是个能人,我们家绣绣要是嫁了你,这辈子就有靠了。”
  顾景鸿为她对自己的信任表示谢意。张琬琰怕被人瞧见自己,再匆匆说了两句,就告辞去了。
  ……
  嫂子走了后,白锦绣心里的那种不安之感,变得愈发强烈了起来。
  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顾景鸿这趟过来,目的一定不是只有贺寿这么简单了。

  顾家和舅舅家不一样,和朝廷不必绑死了没法解脱。顾景鸿其人,虽然白锦绣对他确实不是特别了解,但也知道,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明伦,能力与眼界,和他真的是没法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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