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浮城——by蓬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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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载沉眼疾,手脚更快,一步上前,伸手就将那木箱的角给稳稳托住了。
“哎呀,你怎么搞的!我雇你抬东西,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你知道吗?要是摔坏了,你十条命也赔不起!”
主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训斥着那个脚夫。
脚夫方站稳脚,将东西送上了大车,感激聂载沉的搭手,特意走来向他躬身,又取下自己夹在耳朵后的一支香烟,不顾聂载沉的婉拒,强行塞入他的衣兜以表谢意,口中说:“后生仔,刚才我就见你一个人站着,有心事哦。抽支烟,快活胜神仙,什么烦恼子事都没有了。”
聂载沉笑了起来,也就由他了。再立片刻,见天黑透,估计住隔壁房间的那对夫妇想必骂架完毕,便掉头回往旅馆,才走进去,就觉得周围气氛怪异。
他入住的时候,这间小旅馆里基本是住满了客的,堂间不断有人出入,还能听到边上几个房间里住客走动咳嗽说话的声音,此刻也还早,却是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也没半点声音。刚才见他不照顾生意态度冷淡了下去的阿三,不知为何,现在态度又变热情,且是加倍热情。刚才就在门口东张西望似是等人,看到他回了,喜笑颜开,一溜烟地冲了上来,又是鞠躬又是问好:“军爷您回来了?累了吧,小的这就送您回房间去。”
聂载沉疑心这伙计不死心,要再缠着自己说刚才那事,直接拒绝:“不必,你忙去好了,我自己认得路。”
阿三见他态度冷淡,只得作罢,却还是停在那里,一直目送,艳羡无比。
聂载沉压下心中疑虑,快步走到自己住的房间门口,开门前,特意停了一停,仔细听了下隔壁的动静,果然没声音了,于是推门而入——
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人停住了。
他出去的时候,房间里的洋油灯是灭着的。但现在,那盏玻璃罩被熏得发黑的灯却亮着。房间里竟然多了一个女子。她背对着门,站在那扇和这房间堪配的狭小的窗前,似正望着窗外的夜色,听到开门的动静,她慢慢地转过了身,和他面对着面,随即摘下了头上遮住大半脸容的低檐帽,露出了一张漂亮的脸,并且,脸上带着笑容。
是白小姐。
“聂载沉,是我。”她叫了他一声。
聂载沉顿了一顿,慢慢地走了进去,但只走了几步就停住,身后那扇门也没关。
“白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他的语气迟疑,且带了几分戒备和冷淡。
白小姐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似乎也没留意他的语气,目光落到他的右手上看了一会儿。
昨晚白老爷大约是真气狠了,下手不轻。差不多一天一夜过去了,他手背上被镇尺击中的地方,肿胀非但没有消去,且淤痕也转为乌青的颜色了。好在他手背本就不白,也不至于十分惹人注目。
留意到她的目光看了过来,聂载沉肩膀微微动了下,转过去手背,此时白小姐却已迈步朝他走了过来,停在他的面前,接着她就抓起他那只刚才试图避开她注视的手,看了一眼,会说话似的那双眼睛里,露出心疼和懊悔的神色。她低头,朝着伤处轻轻地吹了口气,抬眼轻声问他:“很疼吗?”
聂载沉毫无防备,被手背上吹过来的那一口凉丝丝的气给弄得再次僵了一下,迅速就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没事。”
“白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再次发问。
白小姐垂眸,站着一动不动,陷入了沉默。
聂载沉也沉默了。两人就这样在门边上面对面地站了一会儿,白小姐仿佛先回过神,伸手关了门,随即走到桌边,从她放在上头的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张小小的长方形纸。
纸是彩色套印的,十分精美,上面还有她的私章和签名。
她走了回来,递给他。
聂载沉认了出来,仿佛是麦加利银行的一张通兑支票。
白小姐说:“聂载沉,这回的事,虽然过程和我原本想的不一样,但从结果来说,我达成了原本的目的。你帮了我的忙,我不会忘记之前向你许诺过的酬谢。这是两万元,你随时可以支取,当然,这只是首付款。我早上出来得匆忙,来不及准备。过些天我就会把余款全部准备好,支付给你。”
聂载沉转身,打开了刚被她关上的门,说道:“白小姐,支票你收回。这里不方便你留,你回去吧。”
白锦绣看了他片刻,慢慢地放下支票,走到门边,将他还搭在门把手上的那只手轻轻地拿开,自己关了门,插上插销。
插销入鞘,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
或是因为聂载沉的耳畔只剩下了异常的安静,这一声短促的响动,叫人心跳莫名有些加快。
她继续走到窗前,伸手关了窗户,又拉上那幅旧得已经看不出本色、一角还沾了点疑似蚊子血的窗帘,然后慢慢转身,再次面向着他。
房间本就不大,因为她的这个动作,忽然之间,空间仿佛变得愈发狭仄,空气也突然闷热了起来。
或是为了路上不引人注目,白小姐今天穿得非常普通,斜襟蓝褂,素面青裙,这种小地方中等家庭出来的小家碧玉的日常打扮。
她抬起手,在对面那年轻男人的目光之中,慢慢地解开了保护着自己雪白脖颈的第一颗盘扣,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她脱去了身上的褂子,露出里面的穿着。
一件齐胸平的葱绿抹胸。裸着的双肩和衫子根本没法完全掩住的胸前酥雪,令她近旁那盏煤油灯的灯火显得愈发黯淡无光了。
“聂载沉,我不想欠你人情。这是我先前许过你的。”她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
他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就好似屋里一根杵着的木头。
“你不用担心,旅馆的住客,每个房间我都给了他们两个银元,人全搬走了,我包下了这里。这里只有我和你。没有人会知道。”
她看了下左右,解释了一句。
这个镇子上,最好的旅馆,一晚上也不过一个银元,据说还包一顿饭。能凭空得到两个银元,谁还不走?
难怪,他回来后,里头就没了住客的影子。
她说完,面颊上浮出一缕淡淡的红晕,随即仿佛有些不敢看他了,垂下眼眸,几根白嫩的手指,也紧紧地勾在一块儿,纹丝不动。
房间里闷得几乎就要叫人透不出气了。白小姐的这幅模样,仿佛无处不在。
聂载沉闭了闭目,侧过身去,不去看她,说:“白小姐,你走吧。”
白锦绣偷偷看了他一眼。
“这是我和你的私事。我爹绝对不会知道的,你不用担心……”
她咬了咬唇,又这样道了一句。
“白小姐!请你自重!你要是不走,我就走了!”
聂载沉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朝她大步走来,弯腰抄起她方才脱下放在床边的褂子,朝她一把掷了过去,随即扯下他自己先前挂在墙上的外套,拿在手上,转身就朝门口去了。
白小姐的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面庞上的红晕也迅速地消失了。她的手指勾着他方才扔过来的自己的衣服,在原地呆呆地站了片刻之后,听到他开门的动静,裸着的单薄的肩微微瑟缩了下,脸色有点苍白。随即,她很快穿回了自己的衣服,一把抓起她的包,从里面掏出一管药膏似的小东西,放在桌上,低头就从开了门站在那里的聂载沉边上经过,快步离去。
白小姐终于走了。
聂载沉关了门,转身回到床边,站了一会儿,慢慢地坐了下去。
他的视线落在桌面上她留下的那管药膏上,心里一阵烦闷。
异常得烦闷。他感到自己透不过气,仿佛一条夏天午后雷雨前在水面下急需空气的鱼。手指忽然碰到傍晚之时脚夫为了表示谢意而强行塞到他衣兜里的那支香烟。
他从不抽烟。但此刻,却摸出了这支已经有点皱掉的香烟,用火柴点了,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劣质烟草被火催发而出的强烈而刺激的烟雾瞬间冲入了他的肺腑。他被呛到,一下咳嗽了起来。正要灭掉香烟过去开窗,突然,那扇房门又被人推开。
他转头,惊诧地看见刚才去了的白小姐,竟然又回来。
第29章
白锦绣“砰”的关上门, 迈步径直便走向了聂载沉。
她的步伐没有犹疑,甚至,隐隐透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决然。而她的突然去而复返, 或是令他太过意外, 以致于他一时没了别的反应, 就这样坐在床沿上,转头看着她朝自己走来, 直到她最后停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下来。
她的眸底,隐隐仿佛有某种不甘的火星子在跳,这令她的一双眼睛显得愈发明亮。
聂载沉终于回了神。
“……白小姐,我实在是不明白, 你又回来干什么?”
他说着, 一边略带仓促地灭着手中那支刚才因为咳嗽而来不及处置的香烟。但或许是他动作太过生疏,烟头一时竟灭不尽, 残余的一点红色火星子,不住地烁。
他的眉宇露出一丝烦躁的表情。他又想站起来,不料身体才动了一动,一双手就伸了过来,一左一右地压在了他的双肩上。
聂载沉一顿,人就被她给压坐了回去, 看着她拿走了自己手中那支还冒着红色火星的香烟,用娴熟而优雅的姿势摁灭它,掷在身后桌上的那只茶杯里, 烟头在茶水里发出短暂的嘶嘶声,随即沉寂了。
“聂载沉,我回来,是想问你一句,你既不要钱,又不喜欢我,那你到底为什么肯冒着得罪我爹和顾家的风险来帮我?我是真的想不明白!要是得不到答案,即便走了,往后我也会寝食难安!所以我又回来了,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她盯着聂载沉,一字一句地说道。
聂载沉沉默。
白锦绣道:“我要你回答我!”
聂载沉终于抬起视线,对上了白小姐的目光。
他说:“白小姐,既然你特意回来问,那么恕我直言了,请你自己想想,我只是你父亲雇来替你开车的司机,当时你百般逼迫,用尽手段,那样的情况之下,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白锦绣眸底那跳跃似的火星子似忽地黯淡了下去,却还是固执地盯着他,双眸一眨不眨。
“……白小姐,你的父亲不会希望看到这一幕的。我真的劝你,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好,请你立刻回家去……”
他话音刚落,声音忽然消失,仿佛被什么给吞没。
白小姐竟俯下身,吻住了他的嘴,紧接着很快,他整个人就被白小姐给推倒了,一下仰在了床上。
白小姐压住了他。床骤然承受了两个人的体重,床脚发出轻微的“咯吱”一声。
白小姐的吻,不像那一夜在后营林畔似的浅尝辄止,而是激烈的,带了一股狠劲儿,就好似爬在他身上的一只小兽,用她珍珠粒般齐整而雪白的尖利牙齿,报复似地吮咬着他。
他挣扎了下,终于勉强坐了起来。不料还没坐直身体,床脚又是咯吱一声,他整个人再次被白小姐给压了回去,接着,一只小手扯脱开他身上那件扣子原本扣得齐齐整整的军服衬衣。年轻男人坚实而火热的胸膛露了出来。
她继续在上头亲吻,啃噬,很快就在他的皮肉上留下了自己的一簇簇齿印。
他仿佛彻底失去力气,就这样被她压住,躺在她的身下,任由她为所欲为。直到那只小手来到了他的裤腰,仿佛试图解开皮带,他动了一下,抬臂,一下压住了那只放肆的手。
“白小姐,我对你没兴趣。”他闭着眼睛说,声音听起来又干又涩。
她的脸庞绯红,向他施虐的唇瓣变得潮湿而莹润。
发现他阻止了自己。她不甘心地挣扎,想从他的手下抽出自己的手。
但是那只属于男人才有的大手,却牢牢地禁锢着她,她挣脱不出。
“聂载沉,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不漂亮吗?我不信你对我没有兴趣。”
她在他耳畔鼻息咻咻,轻喘着,一双眼睛更是湿汪汪的,模样迷人极了。
他没有睁眼,依然闭着他的眼,说:“白小姐你很漂亮,但你不是我会想要的那种女子。”
她慢慢地抬起头,盯着他的脸。
片刻之后,她看了眼他的下腹。军裤下和刚才已经不同了,鼓囊硕大。入目所见终于叫她被打击得几乎四分五裂碎掉的心又顽强地粘合在了一起。
“不想要,我一碰你,你为什么……”
她低低地嚷着,但那个“硬”字,终于还是说不出口,只是一张脸庞愈发红了。
聂载沉依然仰着,在她的身下,衣衫不整,闭着眼眸。
“白小姐,换成任何一个女人,像你现在这样地对我做这样的事,我都会有反应的。”
他松开了她的那只小手,但低沉而无情的声音却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白小姐一下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