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浮城——by蓬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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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抱着箱子抹眼泪的阿宣猛地回头,一下瞪大眼睛。
客厅里除了张琬琰,还有好多佣人,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全盯着小姐和姑爷拉在一起的手。
白锦绣见他仿佛有点不自在,非但不松开,反而更加紧地和他五指相握,说:“是,我不走了,回来了。”
“怎么回事?”
张琬琰十分诧异,走了过来问。
白锦绣看了眼阿宣,说:“阿宣,姑姑怕你伤心,所以上了船都下来了。你走不成,姑姑也不去了。”
阿宣顿时满足了,感动得撒开箱子跑来,一边掉眼泪,一边说:“姑姑你对我真好!以前我还对姑父说了姑姑你的坏话!以后我再也不说了!”
“乖,没事儿,长大了记得孝敬姑姑就行。”白锦绣笑眯眯地用另只空着的手摸了摸阿宣脑袋,直起身要带着男人上楼,忽然看见兄长拄着拐杖,从客厅尽头楼梯旁的一条走道里,艰难地蹦了出来。
因为腿脚不便,他被张琬琰安排暂时住在楼下。
前头有道台阶。
“琬琰,你过来,扶我一下。”他喊妻子。
张琬琰蹲了下去,拿手帕给儿子擦眼泪鼻涕,头也没回。
佣人们面面相觑,也没人敢上去扶大少爷一把。
聂载沉见妻兄晃晃悠悠,怕他摔了,看不过眼,松开被她握着的手,走过去扶了他一把。
“怎么回事,我妹妹不走了?”
白镜堂一时也顾不上被妻子无视孤立的郁闷,等站稳了,低声问妹夫。
聂载沉点了点头。
白镜堂看了妹妹一眼,又打量了眼妹夫,好端端的,别说像自己这样惨了,浑身上下,连个小针眼都找不着,显然,并不是因为听从了自己的指导而哄回妹妹,想起刚才看见的妹妹当众握着他手不肯放的样子,又是佩服又是好奇。
“我看她铁了心的要走的,你怎么又把她哄回来的?”白镜堂压低声问妹夫。
聂载沉起先不说。
白镜堂一心想参考他的法子,好尽快哄妻子回心转意,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载沉,你这样就不好了,我对你掏心掏肺,你连这都瞒我?”
刚才回来路上,暗潮汹涌,和他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白锦绣急着想房间和他独处,见大哥拉着他还在角落里嘀嘀咕咕没完没了,咳嗽一声,说:“聂载沉,你陪大哥慢慢聊好了!我上去了!”
她自己上了楼。
聂载沉早也是心不在焉,刚才就在不停地看她,扭头见她走了,妻兄却还拽着自己不放,立刻指了指自己的嘴,随即撇下白镜堂,转身跟了上去。
他快步走到房间门口,见门关着,伸手去开,扭了扭门把,却发现门被锁了,急忙敲门,里头没反应。
“绣绣!快开门!”他压低声,又叫了她几下。
“说,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握你手?丢脸?”门后终于传来她的声音。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是看大哥要摔,才去扶了他一把。不松开手,我怎么过去?”
“你和我哥最近很聊得来啊!你再去陪他说话好了,不用管我!”
“都是他找我。我不想和他多说话的!”
“阿宣以前对你说了我什么坏话?”
“说……你以后会不要我……”
“你是不是信了,才对我那么坏?”
他一顿。
“绣绣,你再不开门,我就回司令部了。今天还有事,本来就打算送走了你回去……”
“你敢!聂载沉你给我回来!”
闭着的门一下开了,白锦绣伸手,把转身作势欲走的年轻男人一把拽了进来,砰地关上门,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
“亲我!亲我我就不生你的气了。”她仰着漂亮的脸,命令他。
聂载沉低头看着她,却没动。
“你敢不听我的?”
“绣绣,我和你到床上去,我再亲你……”
他哑着声,低低地道了一句,一把抱起她,大步到了里卧门前,抬脚踢开门,走了进去。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除了后来太饿不得不暂停叫人送吃的东西来之外,两人不停地做着男女之间最亲密的情|事,累了,就抱着睡一会儿,醒来,再继续。就好像他迷恋她的身子,她也迷恋着他,完全不知餍足。
聂载沉再次化身为战场勇士,只不过这一回,他作战的地点,从硝烟场变成了香闺,从床上转移到床下,沙发、她的工作台、浴室,任何随处可得的地方,直到深夜,体力再次耗尽,两人才终于停了下来,相拥而眠。
白锦绣腰都要折了,可是还不肯老老实实休息,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
聂载沉也不知道。等到他意识到喜欢白小姐的时候,他已陷入其中。他被她逼着说了好几个时间点,她都不满意。最后被迫说是那天送她回古城的路上,看到她那张自画像的时候。她唾他不要脸,还是不满意。他没办法,只好说,是他当司机去香港接她,第一眼看到她,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喜欢她了。
她终于满意了,高高兴兴地亲了他一口,软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聂载沉为她连续鏖战一个白天加一夜,第二天早上醒来,破天荒地发现睡晚了,她竟比自己起得早,身上套了件宽松的白色睡衣,坐在窗户边的那张沙发上,面向自己,一手拿着画夹,一手握着铅笔,像是对着自己在画画。
窗外透出一片晨曦,窗户半开,天鹅绒的遮光窗帘也拉开了,剩半幅白色半透明的轻纱,伴着窗中涌入的晨风轻轻掠动。
她略微低头,目光落在不停移动的笔端,神色显得十分专注。
“绣绣……”
聂载沉含含糊糊地叫她,想翻身坐起来。
“给我躺着,别动!”她忽然说。
聂载沉一愣,看了眼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地伸手,要拉被子遮挡。
“我叫你不要动啊!我快画好了!”
聂载沉一下明白了,她这是在画自己,拿自己当她的什么模特了。
虽然浑身别扭,但她要画,自己以前好像也答应过她,没办法,只能忍。
“好了吗绣绣?”过了一会儿,他问。
“快了快了!别催!”
他耐着性子,继续等。
再过一会儿。
“绣绣,好了没?”
“还没呢!你别乱动!”她不耐烦。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第三次发问:“绣绣,快了吗?”
“你催什么?还没呢,动来动去,叫我怎么画——”
聂载沉再也忍耐不住,一个翻身下地,赤脚走到她的面前,拿掉她手里的画夹和笔,丢开,将人压在了沙发上。
“聂载沉,你要干什么……”
她扑腾了两下,奈何他力气大,生气的责备之声戛然而止。
这个早上,等到两人终于能好好说话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聂载沉让她继续睡,自己先去司令部,把事情交代好,就尽快带她回去。
“我母亲很喜欢你,应当也在盼着能再见到你。”
白锦绣终于松开了搂着他脖子不放的胳膊,点头说好。想了下,又说这趟去了,把他的母亲也接来,以后一起住。她一个人住那么远,不方便。
聂载沉朝她微微一笑,说:“我听你的。”
第82章
司令昨天整整一天没来, 今天眼看半天又要过去了,还是没露面。
这样破天荒的情况,秘书官还是头回遇到。
他在办公室里不停地看表,想打个电话去白家,问下人今天到底还来不来, 又有点顾忌, 正犹豫着,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抬头见他终于来了,身影正从门外走廊上经过, 松了口气,急忙拿起文件,跑出自己办公室跟了上去。
“司令不是说昨天送完夫人就过来吗?后来一直没见您, 我想司令必是有事, 也未曾打扰。”
其实是他知道夫人撇下他要出国半年,上司心里苦, 所以昨天虽然等不到人,也不敢贸然打电话问。
“她不走了!留下了。”
聂载沉走进办公室,坐下去说道,神色虽看起来如常,但语气里的愉悦却是掩饰不住。
“恭喜司令, 贺喜司令!夫人真乃司令你的知己贤内助,司令你有福气啊,实在叫人艳羡!”
秘书官立马奉上一通马屁——这是他在前清陆军衙门里做事多年留下的后遗症。马屁倒也不是自己特意想拍, 而是深刻融入骨血,顺时应景,张嘴就来,想改都改不了。
聂载沉笑了笑,问:“昨天我没来,江西那边有回电吗?”
“有,有,今早上刚收到电报!知道司令您在等着,所以刚才正想给您打电话呢。”
秘书官送上夹着电文的文件夹。
聂载沉神色立刻转肃,接过看了一眼,合上电报,说道:“回电,说我十分感激,记下这个人情了,往后愿同心勠力,共克艰难。”
秘书官记下,又道:“还有件事。昨天那个美利坚商人打来了电话,说货今晚就能到指定的地方,叫您准备收货。”
“知道了。你再告诉他,到时我会亲自验货,东西要是不好,他一分钱也别想拿!”
秘书官说:“司令放心,昨天他自己说的,司令您是内行,绝对全部照您给的单子弄,一点也不会错。”
聂载沉点头:“我收完货,这两天有事要出门,再去趟老家,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在外我会定期联系,有事你及时报告。”
“行!只要能联系得上,司令您尽管放心去!”
秘书官话音刚落,走廊上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秘书手里拿了份文件过来。
“司令,通讯处刚收到封川那边发来的急电!”
秘书官立刻转呈。
“司令,出了什么事?是梧州有动静?”
封川位于两广交界,对面就是梧州,梧州在前清时是广西一个重要的军镇,所以一听到封川有急电,秘书官立刻联想到了梧州。
他也看见电报的封头上做了最高等级急电的标志,应该是十万火急的消息,但见聂司令看完电报,神色除了凝重了些,并不见别的什么表情,忍不住问了一句。
聂载沉没有立刻回答,陷入了沉思。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广西的刘荣动手了。
电报报告,梧州至少集结了一个师,于昨夜连夜开到两省边境,天明炮轰贺江口。贺江口的广东守军顽强反击,但因对方火力凶猛,这边弹药不足,在对峙两个小时后,被迫放弃,撤退到了封川县,同时发来急电,请求支援并等待上命。
这个开炮的借口,是刘荣要为从前的韶州标统陈济南报仇,称两人义结金兰,兄弟被聂载沉干掉了,他自然要为兄弟报仇。
从拒绝北上,特使拂袖离去的那一天起,聂载沉就准备着北府对自己的发难了。
非常时期,杀鸡儆猴,以警告和自己一样或者抱观望态度的人,这是非常有必要的雷霆手段。没半点毛病。
换成是自己处在对方的位置,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会这么做的。
而刘荣肯受驱策,自然也不是为了白白浪费枪|炮子|弹。两广虽向来被绑着相提并论,但比起富庶的广东,广西油水有限。这两年,穷得叮当响的刘荣得了这样默许的机会,授意他去抢地抢钱,他何乐而不为。
“通知军事部处长以上级的所有要员,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去往会议室。”
“半个小时后,准时开会!”
聂载沉放下了手里的电报,下令。
秘书官一凛,知道是出了大事,立刻带着手下下去准备会议。
……
聂载沉走后,白锦绣睡到下午才醒了过来,饥肠辘辘,手脚酸软,下地站都站不稳,吃了点东西,感到力气才慢慢恢复了过来,想着他说就要带自己回他老家,就一边等他回,一边收拾起了两人动身回太平的行装。
早上她下船太过匆忙,根本没空管行李,何况小船也放不下那么多的大箱子。等船到了香港,她的随从会带着东西下船,再运送回来。
她等不及那些箱子回来了,说不定明天就能和他出发。何况,那些原本要带出国穿的衣物也不大适合这趟出行。
她打开衣柜先帮他收拾东西,很快收拾好,又替自己选整理要带出门的,忙忙碌碌,不觉天就黑了,张琬琰上来说,刚才司令部里的一个秘书打来电话,说他有事,晚上回来可能会很晚,叫她不必等他。
这样的情况,白锦绣已是见惯不怪。听完就有一种感觉,十有八|九,这趟回他老家的计划是要搁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