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有你——by三水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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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年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看见镜子里的女人嘴唇颤抖,接着,手也在颤抖。
放下了电话的余笑慢慢低下头又抬起来,她拉开窗,赭阳干燥火热的空气被她狠狠地吸进了肺里。
“该去开会了。”
她对自己说。
事实证明,她的“努力”依然是失败的,要不是这样奇异的互换,现在褚年经历的一切都是她在遭受的痛苦。
当然她不会把褚年这样把事情搞得乱成一团,因为她会忍让、会保持安静、会不让自己歇斯底里,当然,其实那也没什么用,糟糕的事情会循环往复地发生,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容忍它们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她原本的生活就是一条安静的河,很多人都觉得河边风景不错,可没人知道厚重的淤泥底下埋着什么,他们也完全不感兴趣,风景不错就够了。
嗯?褚年把我爸给骂了?
她打开会议室门的时候,人们都看见了“褚经理”脸上的笑。
……
余笑妈妈赶到医院,从韩大姐的手里接手了自己脸色奇差的“女儿”。
看着“她”,余笑妈妈就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褚年给你打电话了吧?”
“嗯。”
坐在出租车里,余笑的妈妈心疼地拉着“女儿”的手,叹了一口气说:
“你爸……一向就是这个样子,面子比天大,外人一个电话,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家里人炸上五六遍,你要跟他计较这个没意思。”
褚年摇头,他看着自己的岳母,轻声说:
“妈,他说我像你一样,你都不会生气吗?”
提起这个,余笑妈妈的脸色淡了两分,深吸一口气,她有些苦地笑了一下说:
“能怎么办呢?他一直怕我把你教坏了,你上初中的时候本来我想把你要到九班,正好我给你当班主任,结果他还跟我吵了一架。”
回忆往事,中年妇人眼角的细纹都更深刻了一点,她接着说:
“笑笑,妈妈觉得你爸有时候说的也没错,褚年脾气好,你也是个好脾气,两个人有商有量地过日子,怎么样都好过妈妈这么大吼大叫地过。”
有商有量地?
“不是。”褚年摇头。
余笑的妈妈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用难得和缓的语气说:
“你还生你爸的气呢?你爸他就这样,等他想明白了,他自己都后悔了。”
“后悔有用么?”褚年继续摇头。
“余笑”这么不听劝,让她妈皱起了眉头,“笑笑,我怎么觉得你怀孕之后自己倒是像个孩子了?还娇气了?唉,褚年不在家,你一个人也不好办,要不你跟妈妈回家吧,不用管那个一根筋的糟老头子。”
褚年还是摇头,他今天大概只会摇头了吧。
余笑的妈妈被自己难得“撒娇”的女儿弄得没了脾气,把她送回了那个小家,直接让她上床休息了。
“你好好睡一觉,醒了就没事儿了,你那个同事大姐人挺好,今天人家又是帮你又是陪你,我只忙着你了都没好好谢谢人家,我过两天包点包子送过来,你到时候给大姐送过去……
对了,你的工作没事儿了吧?”
褚年继续摇头。
他躺平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突然开口说:
“妈……”
“嗯?”
褚年非常想说自己并不是余笑,而是褚年。
余笑过去几年过得真的没她想象中那么好,因为褚年不仅并不会有商有量地过日子,甚至还喜欢上了别的女人,暗地里谋算着想要离婚。
他不值得被余笑的妈妈这么照顾,就该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别管了。
可看着余笑的妈妈忙里忙外地收拾,褚年又说不出口。
“当当当!”
敲门声传来的时候,褚年才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听见余笑的妈妈压低声音说:
“褚年他妈,今天笑笑不太舒服……”
褚年妈妈冷笑了一声说:“怎么?余笑怀孕了就不准我这个做婆婆的上门了?”
褚年下床,赤着脚走出了卧室。
“你给我走!”他盯着自己的亲妈,指着大门说道。
褚年的妈妈瞪大了眼睛,说:“余笑你是疯了吧?你要把我赶走?!”
“对,我说让你走,你立刻走马上走,我一眼都不想看见你,我不管以前你是怎么过日子的,现在我家我就要说的算。
你不是就惦记着你儿子的钱么?该给你的钱一直都没少给过你,你有什么脸还让我给你当牛做马?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对我妈大呼小叫?!”
我现在是余笑……
褚年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在所有人的眼里我都是余笑。
那我就是余笑。
但是余笑从前过的日子,就别想我去过了。
“你也知道你是我婆婆,我是喝过你的奶了还是让你喂过饭了,你要孝子贤孙就让你自己的亲儿子去当,我嫁过来是要安安稳稳过日子的,谁让我日子过得不舒服了我就咬死谁!你别以为我不敢!我现在孕妇!犯法了都不坐牢!”
两位母亲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余笑”发疯。
“妈,我那个爸不是说我不该跟你学么?”褚年看向余笑的母亲,突兀一笑,“我觉得他说的对,我不该跟你学。”
“你太温柔了!太善良了!你太傻了!我得比你厉害十倍百倍一千倍!谁敢让我有一点儿不舒服我就让他全家上下鸡犬不宁!那个姓朱的敢这么对我,我就得搞死他!不管是谁,谁敢欺负我,我就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你们肯定都觉得我疯了吧,那我就疯了吧。
目光扫过墙上显示70分的计分器,褚年的语气越发癫狂。
“来呀,你们尽管试试!”
他转回看向自己的亲妈:
“我现在让你走,你走不走,你走不走?!你敢撒泼打滚我就敢爬楼顶给你弄个社会新闻,恶婆婆逼死怀孕儿媳妇!你走不走!?
你还不走我就立刻去褚年的公司我从他们三十层顶上往下跳,我死不死的不重要,褚年的工作我是肯定给他搅黄了!我让他一分钱都赚不到!你要不要试试?”
褚年的妈妈走了,缩着肝胆被吓走的。
“啪!”一杯凉水被泼在了“余笑”的脸上。
“你不是我女儿。”余笑的妈妈斩钉截铁。
“你是谁?!”
第32章 妈妈的心思你别猜
“妈?”抬手擦着脸上的水,顺便擦掉同在的慌张,褚年试探性地说,“您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问你是谁?”
褚年看着余笑的妈妈,脸上茫然地说:“我不懂您的意思。”
顿了一下,他又说:“妈?您到底怎么了?”
在余笑妈妈开口之前,他抬手捂住肚子,做出了一副要呕吐的样子。
余笑的妈一直定定地看着她,过了两秒钟仿佛突然醒过来了一样,上来护着他:
“怎么又想吐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你都怀孕了怎么可以又吵又闹的?那是你婆婆、褚年的妈妈,你刚刚那是干什么?哪还有当媳妇的样子?”
褚年不说话,卫生间里,他的手抓着马桶后面的水箱盖子,张开又抓紧。
强行被吐出的酸水让他的食管都火烧火燎的难受。
这样,应该能蒙混过去了吧?
傍晚,换下来的床单被套在阳台上被风吹着。
电饭锅里闷着米饭,砂锅里炖好了去了油的鸡汤,汤盆里垫了烫好的白菜和蘑菇,只要把鸡汤浇进去就是油菜有肉的一顿饭了。
擦完了厨房,摘掉了围裙,站在卧室门口看一眼无声无息休息的“女儿”,余笑的妈妈叹了口气,拿起随身的小包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关好门,走进电梯里,她的脚一软,靠在了电梯的墙上,然后慢慢地蹲了下去。
在电梯门打开之前,她重新站了起来,低着头,拿出了手机。
“喂,尚敬啊……”
电话对面传来了余笑爸爸隐含恼怒的声音:
“牛蓉蓉和朱杜继两个人争权夺利,笑笑掺和进去是想干什么?我豁出去面子给她找了份工作,她呢,工作没几天恨不能把天都掀了。唉,朱杜继确实不是个东西,不过要不是笑笑……”
“余尚敬,笑笑脖子上、肩膀上都还有手指印儿呢!你要不要自己来看看?”
“我都被人骂老王八了我看什么看?朱杜继那种人也就吓唬她一下,哪能真伤了她?我托人找牛蓉蓉那边问过了,他这次不被扒层皮才怪,人家神仙斗法,余笑自己掺和进去,吃点亏是应该的。”
“余尚敬,余笑那是你女儿,你女儿被人欺负了!”
“她要不是……算了,我不跟你吵,她没事了你就赶紧回来吧,人家有公公婆婆的,你常去不太好。”
打着电话,余笑的妈妈脸色由苍白变得铁青,又涨红了——被气得。
“你先别挂电话。”她对自己几十年的枕边人说,“你还记不记得笑笑上初中的时候我教的是几班?”
“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余笑的妈妈屏住呼吸,听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说:
“你一直是教1班2班的,笑笑那时候被分在9班,你还闹着要把她调过去,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身边有下了辅导班的孩子和妈妈拉着手回家,还有拎了菜回家的妈妈对身后的孩子说:“快点走,别玩了。”
余笑的妈妈扣上了电话。
“她爸都能记着的事儿,笑笑肯定不会忘啊。”
回头看一眼自己刚走出来的高楼,余笑妈妈一阵头晕目眩。
踉跄了几步,她勉强坐在了路旁的石凳上。
坐了好一会儿,她又掏出了手机。
“你们再看这个表格有没有问题,我去接个电话。”
把写满数据的表格推到了林组长的面前,余笑拿着手机走出了办公室。
“喂?妈。”
“褚、褚年啊,没打扰你工作吧?”
“没有。”
“那个……”余笑的妈妈纠结了一下,才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说,“你最近和笑笑,还好吧?笑笑怀孕了,激素水平不稳定,有时候情绪会不太好,你包容她一点。”
是因为褚年骂了爸爸的事儿么?
余笑还想起了早些时候被自己拒接的褚年妈妈的电话。
想了想,她说:
“妈,没事的。”
“嗯,没事就好。”过了两秒,余笑的妈妈又说,“褚年,你别骗我,你和笑笑真的没什么事儿吧?”
还会有什么事儿么?
有,当然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余笑深吸了一口气,她对褚年说过会跟自己的父母交代清楚,可事实上,每次想起来,余笑自己也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会不会接受这样的荒诞,又会给出怎样的表现。
看似温和好说话的父亲、看似暴躁执拗甚至有些专断的母亲,余笑这些年总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什么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身处河底的泥淖里,她会纠结反复,不知道自己摸到的是对是错,还是自己一直相信的是对是错。
自从她脱离了那个环境,她才真正有力气和空间去重新去判断自己从前的人生,和她生命的中的那些人。
抬头看了看,她走进了隔壁的一个小房间,关上门,又站在了窗边。
“妈。”她叫了一声。
然后说:“我小时候有个名字叫嘉嘉,后来我有几个堂叔来了咱们家里一趟,我就改名叫余笑了。”
邦自尚嘉本,仁爱心和睦……是他们这一派余家的排辈,余笑的爸爸叫余尚敬,他的下一辈就是嘉字辈。
“妈,我才是余笑,现在怀孕的是褚年。”
余笑的妈妈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她拿着手机,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然后说:
“你在胡说什么?!”
声音到了最后陡然高亢到近乎撕裂。
她身后刚刚落在树上的归鸟又都扑簌簌地飞了起来。
电话里,那个男人用余笑妈妈最熟悉的语气说:
“妈,我六岁那年和邻居家的男孩子打架,我爸领我去道歉,你看见我后脖子被抓伤了,第二天就找茬把邻居家的蜂窝煤堆给撞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