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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也复生了?——by容千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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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时意听闻“觊觎”二字,登时周身不自在——她和徐赫来往,传得如此之快?蓝曦芸那个大嘴巴?抑或实心眼的静影?
  她正犹豫是否该向徐晟暗示些什么,对方则愤愤不平抱怨:“他们欺负我!”
  “……啊?谁?”
  “洪轩!蓝豫立!两个混蛋!”徐晟磨牙吮血,攥紧拳头。
  阮时意糊涂了。
  洪轩是镇国大将军洪朗然的长子,比徐晟年长几岁,武功高强,担任御廷内卫副指挥使;蓝豫立是萧桐的长孙、蓝曦芸的长兄。
  二人与徐晟同在内卫任职,又因祖辈渊源,关系素来不错。
  “你没受伤吧?”阮时意担心他打架吃亏,细细察看他的脸。
  徐晟忿然道:“差点儿打起来了!那对表甥舅,不约而同问我关于您的事儿,都说……说家里商量好了,等徐家热孝过后,上门向您提亲!枉我把他俩当哥们!他们却要……”
  被丫头和好奇路人侧目而视,徐晟被迫将“当我的便宜继祖父”硬生生咽入腹中。
  义愤填膺的怒火,则愈加旺盛。
  阮时意啼笑皆非,原来,这孩子是被这样“欺负”了。
  “傻小子!我又不可能嫁给他们,你何苦把自个儿给气着呢?消消气!”
  她抬手轻拍他的肩背,软言安抚,浑然忘却自身呈现少女姿态,此举在外人眼中太亲密了些。
  徐晟气在头上毫无警觉,负气道:“他们若敢再扯这些乌七八糟的话,我定往死里揍!打不过也要打!”
  他边说边送阮时意上马车,才后知后觉补充道:“父亲有要事,请您回去商量。”
  “好。”
  阮时意笑貌婉约,懒懒靠向软垫。
  今儿先哄“亡夫”,后哄孙子,没准还得回家哄儿子……
  徐家男儿一个个怎么回事?
  *****
  徐府偏厅内,徐明礼夫妇神色异常凝重。
  屏退下人、掩上大门后,二人双双跪倒在阮时意跟前,垂泪道:“是我俩疏于防范,让下人钻了空子,害您受苦了!”
  阮时意连忙将长子长媳扶起:“事已至此,疏忽的又何止你们夫妇?先别忙着自责,说说看,查到了什么?”
  徐明礼愧疚难耐:“昨日您怀疑糖有问题,儿子当即搜集,全部隐秘送去由谢太医鉴别,果真……大颗糖球中,混有三颗带奇毒的!“
  阮时意怵然:“下毒之人假手于孩子,难怪我死后,半点形迹也寻不出来……可他们也忒狠心歹毒了!万一、万一毛头贪吃……后果不堪设想!”
  “太医查证过,此毒份量微小,若偶然误食一两次,兴许只是发烧、腹泻或有短暂的心绞痛,但持续服用个把月,将会造成肝肾心肺的衰竭,让人误认为年老体衰之症!”
  阮时意心中一片澄明。
  自去年年末,小孙子几乎每日给她一颗球形乳糖。
  孩子天真纯良,对她的亲昵不含半分作伪,她自然无丝毫疑虑。
  念及此处,她冷冷一笑:“孙嬷嬷以‘大糖必须给奶奶吃’哄骗孩子,不动声色对我下了三个月的毒,只怕……任务完成,遭人灭口了?”
  “影迹全无,九成已成孤魂野鬼。假若还在世,儿子誓必将她碎尸万段!”
  徐明礼在朝堂浮沉多年,早已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淡定从容,更鲜少口出恶毒之词。
  但身陷政局漩涡、连累母亲身死,是他心头难解之结,激愤中更直言不讳。
  喘了口气,他凝视阮时意,言辞恳切:“母亲请放心,此事,儿子必定彻查到底,还您公道!绝不让您白白受苦!”
  阮时意死后莫名其妙变回少女模样,自问没受多大的苦。
  心念一动,她小声问道:“你可曾听说过……‘冰莲’?”
  徐明礼摇头:“儿子惭愧,未曾听闻。二弟早年交游遍布四国七族,或许知晓?”
  细想徐赫时刻警惕的反应,阮时意疑心此话题易惹麻烦,遂淡笑道:“暂且不必宣扬,我自会询问。你重回内阁,案牍劳形,行事多加注意,免得落人话柄。”
  徐明礼恭敬应声,命仆役端上食案,阖家一同用膳。
  是夜,阮时意由徐晟亲自送回澜园。
  月华流泻如雾,笼了京城夏夜。
  夜市灯烛荧煌,男女老少漫步街上,挑选糕饼吃食、日常所需,欢声笑语如潮涌至。
  徐晟路过某摊档,短暂滞留后迅速赶回,给阮时意捎来一盒香喷喷的栗蓉酥,又给静影、沉碧买了芝麻脆糖,才翻身上马,开道于前。
  阮时意对这突如其来的体贴殷勤微感突兀,转眼看他耳根泛红,低低骂道:“小祖宗!用老祖宗来当幌子,像话吗?”
  咬一口栗蓉酥,她免不了想起与之有关的徐赫。
  那家伙说“改日去我住处,慢慢与你细说”,是戏言?或别有深意?
  话毕后仓皇离去,是生怕她动怒,或听见女学员们渐行渐近,意欲回避?
  曾朝夕相处的枕边人,穿越重重时光归来,于她而言,熟悉且陌生。
  她自诩走过半生,大小事算得上果断果敢,唯独对他的情谊无所适从。
  下回碰面前,她得想个法子,解决这不尴不尬的局面。
  *****
  六月廿四,观莲节。
  碧天满布鱼鳞薄云,与城南积翠湖的鱼儿相映成趣。
  成片翠色莲叶层叠似浪涌,抖动数不尽的红、粉、白色莲荷,清风徐来,香气微甜。
  满城游人汇聚,欣赏万荷齐发、锦鲤腾跃的鲜活美景。
  阮时意无兴致参与此等盛会,偏生萧桐和蓝曦芸祖孙二人极力相邀,她推辞不下,唯有忍受腹中玄乎其玄的阵痛,以朴素面貌赴会。
  如约抵达湖滨,六角亭内,蓝家三兄弟衣饰焕然,笑容窘迫。
  蓝曦芸古怪眨眼:“祖母晨起后觉头晕,来不了,让我和哥儿仨作陪。”
  阮时意脑海中浮现某个诡异的场景——练武出身、体魄强健得能打死一只老虎的蓝太夫人,“虚弱”地躺卧在床,以手扶额,用嘹亮嗓音诉苦:“我好晕哦!”
  额……简直叫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无须多想,那女人绝对故意的,撮合之意明显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阮时意暗忖:我拿你当闺蜜,你却非要拿我当孙媳妇!干脆绝交算了!
  最让她头痛的是,当五人领着仆侍,摆出礼貌客套状沿湖小逛,迎面碰上洪朗然那引以为傲的长子洪轩。
  洪轩与其父如同一模子所刻,方脸硬朗,长眉朗目,见了蓝家人与阮时意,自觉融入,谈笑风生。
  阮时意察言观色,以活了半辈子的经验发誓——蓝家的毛头小子奉命而来,对她不存半分旖旎心思;但洪轩……承袭老疯子爹的奇怪癖好,睨向她的目光若即若离,如有难以言喻的暗流涌动。
  她究竟倒了多大的霉,才会被洪家父子俩先后瞧上?
  心烦气躁之际,她只觉那似曾相识的痛感愈发强烈,隐约觉得,某桩事被她忽略了,又死活记不起来。
  只逛了一段路,她毅然辞别洪、蓝两家的小辈,先行归去。
  然而回程黑压压的人群比湖上荷叶还要拥挤,她放弃逆行,改走山林小道。
  “姑娘累了?小的让车夫驱车来接!”沉碧见她越走越慢,额角渗汗,示意让静影扶她至道旁歇息,自己则跑得飞快,转眼没了影儿。
  山林寂寂,仅余风竹之声。
  静影护在她身侧,四下观察,忽而将视线锁定茂密竹丛,厉声喝道:“出来!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阮时意一惊,手禁不住轻捂小腹,眉头拧得更紧。
  竹影晃动,钻出一清逸挺秀的身影,儒雅俊颜暗藏窘然,却是徐赫。
  走到哪儿都能偶遇,是孽还是缘?
  他整理袍裳,以手指抵唇:“嘘……别喊!我早来了,就躲一会儿!”
  “又和小侄儿捉迷藏?”阮时意疼痛之下,懒得再搬出“先生”、“学生”的虚礼。
  “书画院集体游湖赏莲,她们……非要拽我去示范画荷花……那谁也在!”
  话说一半,觉察阮时意脸色发青,徐赫目带关切,试探性地问:“阮阮,你气色不大对……来癸水了?”
  “……!”
  阮时意自恢复年轻,至今未有月事,早忘了少女该有的特殊日子。
  经徐赫一提,对应那久违感觉,她苍白的容颜瞬间如被人淋了红漆。
 
 
第17章 
  山林内,婉转鸟鸣声、风摇竹叶声,如有须臾停歇。
  对上徐赫关怀的眼神,阮时意尴尬得无以复加,纤纤十指下意识抓捏荼白纱罗裙。
  “你、你这登徒子!竟敢调戏我家姑娘!”
  静影杏眸圆睁,箭步挡在阮时意跟前,只等主子发话,便上前踹这“书画先生”两脚。
  “嘘……你吼我没用!瞅瞅她要不要帮忙啊!”徐赫踏出两步,直视阮时意。
  “要帮也不用你管!”
  徐赫小声嘀咕:“我管的时候,你这丫头的爹娘还没出生呢!”
  “叽叽咕咕说什么!”静影怒上加怒。
  阮时意中断二人的争执:“别吵了!静影,你跑一趟店里,带些棉纸来……”
  话未道尽,老脸蓦地一红。
  静影迟疑:“那您怎么办?我岂能让您跟……跟这人孤男寡女的……”
  “要么……我去买?”徐赫小心翼翼提议,一副“反正我懂”的神色。
  阮时意几乎要炸。
  往日倒无妨,可眼下,经他手的,她怎好意思……?
  停停停!不能胡思乱想!
  “先生和我,算是故交……”她摆手让静影快去快回,随后扭头不再看徐赫。
  静影以狐惑目光来回扫视二人,继而从小腿侧抽出一把匕首,塞入阮时意手中,悄声道:“他若敢欺负你,给他来两下……”
  徐赫听得一清二楚,满脸生无可恋。
  待静影施展轻功飞快离去,阮时意实在撑不住,又想着马车备有替换衣裙,遂捂住小腹,挪步绕过半人高的灌木,行至树后大石,曲膝欲坐。
  “且慢!”徐赫紧随其后,除下浅青色半臂衫,折叠后递给她,“石头又硬又凉,垫着。”
  “……会弄脏。”
  “夫妻之间,你跟我说这个?婚后四年,我少伺候过你么?”
  他窝火地将衣衫垫好,又似记起什么,语调一下子温柔许多,“抱歉啊,我不是故意吼你,我就是……唉!”
  阮时意摇头,咬着唇,由他搀扶而坐。
  睽别多年的疼痛,唤醒零零碎碎的片段。
  她早年不堪忍受经痛折磨时,徐赫总会端茶倒水,软言细语地哄着,搂她入怀,抚摸她的发,亲吻她脸颊……
  打住,不能再想!
  阮时意猛然惊觉,扶住她胳膊的大手,暗带颤抖,迟迟未离开……
  她不由自主挣了挣。
  徐赫容色微变,讪讪松手:“连碰也不许碰?往时,你不舒服时,巴不得我抱着亲……”
  “是吗?”阮时意急急打断他,按捺焦灼之情,换上云淡风轻状,“年纪大,记性不好,早忘了!”
  徐赫颓然:“求求你,别再说‘年纪大’,成不?”
  “求求你,别老拿回忆说事,成不?”
  他怔忪半晌,眸光渐暗,嗓音艰涩。
  “可我……只有回忆了。”
  阮时意顿觉冷凉轻风从心头拂过,似送来了什么,又吹散了什么,仅可意会,不可言述。
  “但是我,真的老过一回。”
  徐赫默然,竟无言以对。
  她淡然续道:“你没日没夜作画,一去不归,梦中度过三十五年,未尝过那种夜不能寐、焦心如焚、忧虑烦躁、体虚力弱的滋味……
  “年复一年,我虽未老到白发苍苍、牙齿掉光,但你所欣赏的才华已不复存在,活泼好动的性子日益转化为不急、不争、不怨的沉闷……三郎,这样的我,你过不了几日便倍感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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