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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也复生了?——by容千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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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时意看不过眼,微愠:“成了!你少喝点!”
  她若不说话,大抵无人留意,可此言明显只有最熟悉亲近之人才会道出口。
  余人恍然大悟——难怪徐晟要灌醉这位先生!原来……二人是情敌关系!
  有了新的思想觉悟,除去东歪西倒的徐晟、忙于搀扶的蓝豫立外,剩下六七人纷纷举盏相劝,更有人借醉向阮时意敬酒。
  徐赫自是全数包揽在身。
  要不是为了顾全长孙的面子,阮时意恨不得把这群毛头小子一个个丢到窗外。
  偏偏最该出声制止的徐晟,已醉眼迷离,只懂冲他们傻笑。
  蓝豫立唯恐闹大了惹阮时意不快,吩咐掌柜去备醒酒汤,又上前挡了两杯,劝阻喝高的友人。
  闹腾将近一盏茶时分,最后徐晟饮下醒酒汤,稍稍回魂;徐赫与众人多喝了两轮,把其他人全喝趴下了;阮时意压抑满腔怒火,陪着喝了两杯,只觉醇酒太烈,从喉咙到腹部如遭火烧。
  呵!竟敢用松鹤楼最负盛名的“扶香醉”来待客!
  此酒后劲极大,喝时高兴,待酒劲一上头,站都站不稳,全得扶墙走!
  徐晟这小子……怕不是皮痒?
  *****
  戌时末,闹剧方散。
  贵家公子们兴致盎然下楼,被冷风一吹,酒意上涌,别说骑马,连都走不动,全傻呆呆坐在门外,只等仆役重新备马车。
  尚未显醉意的徐赫与蓝豫立亲去张罗,留下阮时意在客堂陪伴徐晟。
  早春夜风吹散了松鹤楼内的喧闹声,长街逐渐寥落。
  阮时意见余人在仆从搀扶下归去,忍不住掐了徐晟一把:“你给我老老实实招了!今日从早到晚整那么多事!到底搞什么鬼?”
  徐晟笑容憨憨的:“我啊……我得瞅瞅他,喜不喜欢孩子、会不会下厨、能不能打、敢不敢喝、大不大方……咳咳……”
  “你管这做什么?你、你真想让我……”
  她蓦地记起,他曾催她和徐赫“先成个成亲”。
  他们早成过亲了好不?否则哪来这么一大家子?
  徐晟如坠云雾,自说自话:”其实我还得测试一下,看他是否滥情……但你在场,这肯定试不出……对了,郡主邀你去行宫泡温泉!正好,我找机会试试!”
  “试什么?怎么试?”阮时意怒目瞪视他。
  “试试他是否足够专一!额……去找几个美貌小姐姐?”
  阮时意拧他耳朵:“哪来的美貌小姐姐!小小年纪,学会鬼混了?”
  徐晟被她拧醒了:“没!我没!听说而已!”
  阮时意眸光如刀,“此话当真?”
  “他们说……只不过听听曲儿,没别的!”
  阮时意心底隐隐作痛。
  毕竟,她曾疏忽大意,予阴险小人可乘之机,险些酿成大错,此后尤为看重孙辈们的操守。
  “您怎么了?”徐晟稍微清醒,觉察她眼底弥漫悲色与自责。
  “无事。”阮时意暗自叹息。
  她没法对这孩子说出,他差点当不上她的长孙之类的话。
  “话又说话来,先生人挺不错的,文武兼修,为人谦和,对毛头也好……”
  阮时意哭笑不得,能不好?那是他亲孙子!
  门外马蹄声咯噔咯噔,伴随车轮声骨碌碌,来的正是徐府的马车。
  阮时意和沉碧一左一右,护送徐晟步出松鹤楼。
  恰好疾风扑面,阮时意忽觉头晕目眩,身子晃了晃,几乎从台阶摔落。
  幸得徐赫箭步抢上,一手搀着她,关切中亦含揶揄:“阮阮,你的酒量……竟无一星半点的长进?”
  阮时意两颊弥散绯霞,咬唇强撑,努力闭嘴。
  ——她可不想被他欺负。
  徐晟再度陷入飘飘然,打了个饱嗝,呼出的白烟也渗透酒味。
  他茫然目视徐赫,猛地拽住其胳膊,醉容严肃,以认真口吻宣布:“先生,啊不!哥们,你入赘咱们家吧!反正,你也姓徐……”
  徐赫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笑容凝滞。
  良久,他搓揉额角,不知该给这傻孙子什么表情。
 
 
第61章 
  城东街头冷寂, 春雪欲融未融, 夜风不比寒冬时温和。
  偏生徐晟被塞上马车时, 突发奇想拉着徐赫,没完没了说了一大堆话。
  阮时意静候松鹤楼边,耐不住酒意和寒意,头昏脑胀,瑟瑟发抖。
  若非今夜亲眼目睹, 她压根没留意, 长孙除了与人品端方的蓝豫立为友,还与数名纨绔子弟为伍,更学会一些歪门邪道、昏言悖语。
  是她纵容宠溺太过所致?这下,真得好好管一管。
  阮时意暗自祈求这孩子别在醉话中泄露她的大秘密, 焦灼等待之际, 脑袋里不知不觉塞了一团云。
  蓝豫立送走自己的两名亲弟弟, 因放不下心, 折返而回。
  他见哥们仍向书画先生喋喋不休,而阮时意神情严肃之余又微微呆滞, 当即上前执礼,语气尽是自责。
  “阮姑娘,是我这做兄弟的一时疏忽, 没能劝住,给徐家添麻烦了!明日定当上门谢罪。”
  阮时意与他在义善堂的筹办中相处熟络, 信得过他的为人, 温声道:“是晟……徐大公子不检点, 与你何干?”
  蓝豫立察觉她眸光飘忽,疑心她不胜酒力,遂主动提出送徐晟回府,请“先生”多加照顾阮姑娘。
  未料半醉的徐晟置若罔闻,只顾与徐赫东拉西扯,滔滔不绝。
  徐赫似是被话题吸引,未有半分离开之意。
  余人耐着性子,又等了半盏茶时分。
  阮时意越发觉得两额酸涨,自觉难以支撑,忍不住把头靠在沉碧肩上,忿然催道:“徐贪睡!你再不走,我先回去了!”
  气氛有须臾凝滞。
  徐赫暗叫不妙,往日在人前,他的妻只会尊他为“先生”,此番公然喊出调侃时的昵称……怕是真喝多了。

  他尚未开口回应,马车内的徐晟喃喃问:“谁?谁是徐贪睡?”
  徐赫硬着头皮答:“我。”
  “噢……功夫都考察过了!”徐晟脸上泛红,神秘一笑,“加把劲儿,争取转正、转明啊……”
  徐赫听得云里雾里,见蓝豫立走近,又叮对方立好生照顾徐晟。
  阮时意不耐烦,打断他的啰嗦:“他俩是好哥们!你担心什么!况且,小甜糕办事,你放心!“
  “……?”
  蓝豫立一脸茫然,哪来的小甜糕?
  徐赫懒得解释,仓促辞别,奔回松鹤楼前,弯腰横抱起嘴巴不受控制的妻,大步往澜园走去。
  静影和沉碧见状,裹紧御寒外披,默契地放慢脚步。
  *****
  “放我下来!成何体统!”
  阮时意不过有点头重脚轻,飘飘如登仙,说话不大过脑子,不致烂醉如泥。
  “就你那喝多了的德性,别人不晓得,我还不清楚?”
  徐赫无奈。
  他素知,阮时意并非滴酒不沾,往常喝点果酒、淡糯米酒等无妨,但一碰烈酒就完。
  初次见她的微醺,是在新婚之夜。
  她多喝了几杯,兴奋莫名,主动抱着他,絮絮叨叨夸了他一晚上。情话一句接一句,与平素的羞怯截然不同,严重耽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照今夜的表现看来,徐晟这孩子,是亲孙子没错了。
  酒量尚可,随祖父;酒品则极像祖母,酒劲一来,该说不该说的,均乱说一通。
  念及那家伙的醉后之言,徐赫笑意舒展。
  阮时意显然在想同一问题,用力睁大双眼:“那傻小子都说了什么鬼话?”
  徐赫莞尔:“他问我,是否有心与你共度白首,让我……不要怂。”
  阮时意顿时被气醒:“别理他!”
  “他呀……一味夸,说徐家人择婿标准为他的祖父,还说他爷爷容貌如何英俊,如何能文能武,如何画遍天下无敌手,如何打遍京城无敌手,如何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如何完美得无可挑剔,是京城最耀眼夺目的青年公子……我在想,真有这么一号人物?我认识不?”
  徐赫憋笑,两臂轻颤发抖。
  觉察两名丫头越走越慢,他低头附在阮时意耳边,笑问:“你何时嫁给如此优秀的男子?为何没介绍给我认识?”
  阮时意自知早年顺口胡诌的谎言终究有被戳穿之日,但在此情形下遭他揭破,未免无措。
  压抑酒意与恼火,她转移话题:“那孩子!结交的都是什么狐朋狗友!除小甜糕外,其他人得再作筛查!”
  “勋贵子弟大多骄纵,只要人品不坏,无伤大雅之事,何须过分干涉?……难不成,每个孩子,都让你这般操心?
  “不……当初,我儿女管教更严,也操劳更多。毕竟,从出生到成人,不是吃饱睡好就会茁壮成长。你我读书也好,学画也罢,熏陶染习多年,才窥得一丝窍门;可为人父母不一样。
  “姻缘缘于情媒欲种,深情厚谊或许能让人白头到老,却未必能当上称职的好父母。若得深明大义的公婆父母指引,当然事半功倍。可依咱们家那会儿的境况,我连妯娌间的楷模也无,只能凭自己想法步步摸索,走过好多弯路,也犯过很多错……”
  烈酒让她丧失了平日的克制,道出从不曾露于人前的心事。
  话说到一半,清泪滑落。
  “三郎,女儿的事,我很抱歉。”
  徐赫心痛如绞,柔声细语哄劝:“明明是我的错!你为何道歉?我压根儿没陪他们长大,连让他们骄傲的‘探微先生’之名,也是你和思彦给挣来的……我、我其实心知肚明,不配做他们的父亲和祖父。”
  “可你确实是他们的父亲、祖父,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阮时意笑意苦涩,“与你重逢后,我确实对你存有戒备之心,甚至不愿你接触子孙。而今看来,是我太狭隘了。”
  “多说无益,顺其自然吧!”徐赫软言劝道,“你若疲乏,先歇会儿?马上到家了。”
  阮时意先一晚睡眠不佳,白天忙活一整日,此际头脑昏沉,干脆放弃所有挣扎,把脸埋在他肩头,闭目而歇。
  漫长过往的沉重负担,遥远将来的危机困惑,都抵不过绵绵不绝的睡意,和心意互通的暖融。
  持久默然,驱使徐赫拥紧她,迈开长腿,穿过浓稠夜色,飞奔回澜园。
  怀中可人儿,的确承受过太多不为人知的辛劳。
  以前,他一心认定,只要尽力待她好,多与她亲近,定能在撩拨与缠绵中让娇妻回心转意。
  果然,他太幼稚。
  寡居多年,她真正缺失的,绝非鱼水之欢,而是神魂相伴。
  所幸,他的觉悟为时未晚。
  长街寥落,行人匆匆。新月如钩,清光流泻于残雪,也幽幽照亮人心。
  在澜园仆役的窃笑注目下入屋,徐赫缓缓将妻子放于床榻上。
  阮时意娇颜泛红,半睁水眸流淌复杂情绪,如有爱怜,亦含悲悯。
  徐赫轻握她的手,极力忍住亲吻她唇瓣的冲动,温声道:“阮阮,我明白,时光荏苒,你的心容纳得比我多,男欢女爱、郎情妾意已疏淡无痕。之前,一再违逆你的意愿,是我过份了。”
  “嗯……?”她因床塌温暖包裹,渐趋迷糊。
  眼看侍婢们进进出出,端来热水软巾,徐赫松手,悄声念叨。
  “往后,我一定收敛,尊重你。请你,别讨厌我。”
  至少,不要再说……“离我远一点”。
  *****
  翌日,京中传遍,徐大公子因孝期内酗酒,连夜遭首辅父亲暴打一顿,且被勒令禁足,罚跪祖母牌位前。
  蓝大公子大清早登门道歉时,首辅大人正好出门,据称为此事专程上山,到“徐太夫人”坟前告罪。
  其余陪徐大公子饮酒作乐的世家子弟陆续赶来,全被徐大夫人周氏不客气请走,归家后难免受责罚。
  阮时意一觉睡到午时,对于昨夜的记忆已残缺不全。
  听闻徐明礼所为,她大致猜到其中一二。
  “暴打”多半是做做样子,如当父亲的不管不顾,开朝复议后,对父子二人的弹劾将如雪片飞来。
  但禁足罚跪,正好让那言行失当的家伙收心养性。
  至于“坟前告罪”云云,想必是徐明礼借此机会,与弟弟讨论京城地下城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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