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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也复生了?——by容千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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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松鹤楼归来,被长孙纠缠了一日的徐赫,关起折兰苑大门,专注绘制图纸,几乎足不出院,对外则宣称潜心作画。
  阮时意每天抽空探视,只待上半柱香时分,视察图纸的复制,以及《万山晴岚图》的临摹。
  他们从未忘记,皇帝有心搜集全图。
  倘若真有一日,嘉元帝御笔一挥,下旨向徐家人“借画”……阮时意定然不会让祖父题跋、留有标记的原版晴岚图落入人手。
  安全起见,徐赫决定未雨绸缪,先费心力复刻,以免来日措手不及。
  “阮姑娘”和“徐先生”若即若离、亲疏难辨的态度,使得澜园仆役惊讶惶惑,最终对此缄口不言。
  徐赫于大年初十清早低调离园。
  他留下晴岚图及未完成的复制品,将《折兰苑雪晴图》和镶嵌大珍珠的首饰图纸交予阮时意,又叮嘱阿六,收好灰袍子。
  阮时意起初不知“灰袍子”为何物。
  后见了折叠好的长衫方知,是他与徐晟切磋武艺时被割破的那一套。
  他不让缝制破裂处,留作纪念了。
  而新绘的《折兰苑雪晴图》,描绘的是大年初五那日,祖孙四人与阿六、双犬打雪仗的场景。
  笔法简略写意,亭台与花木均生动形象,人物也极具特点。
  徐赫把自己的侧影补进去,看不清面目,但能得他八分风姿。
  阮时意微笑赏画,细看画面欢乐祥和,独独他的身影暗藏孤寂,无端流露诀别意味……
  她顿觉愕然。
  按理说,这幅小作,应由他保管留念才对!
  为何……赠予她?
  流连于空荡荡的折兰园,阮时意后知后觉一事。
  ——自从二人离开地下城,那家伙竟未对她黏缠撩拨?
  欸?
  该不会……“小三郎”被她一巴掌打蔫了,逼着他改走禁欲路线?
 
 
第62章 
  “您来得正好。”
  一见母亲双手抱着画卷步入徐府二门, 徐明礼快步迎上,低声打招呼。
  “大人, 出什么事了?”
  阮时意震惊之余,不忘维持应有的礼貌,向他行了晚辈的礼节。
  她今日整理好折兰苑诸物,趁时辰尚早,带上徐赫所绘的图纸,顺便探望被禁足的长孙。
  而今惊觉长子一贯的镇定有些微裂缝, 她不由得心生忧虑。
  徐明礼有所警觉,谎称周氏找她, 示意她和于娴先到偏厅落座奉茶;过了一阵,才借口说游园,绕上一大圈,把她请到徐晟“罚跪”的和光堂。
  此为日常供奉徐家列祖列宗的小祠堂, 在徐府中独立成院,和当初停放阮时意“遗体”的灵堂仅有一墙之隔。
  徐晟因孝期饮酒一事被软禁于此, 实则知情者均明白,他的祖母尚在人世,最多斥责他不够谨慎, 倒也没真的苛责于他。
  于是,他被徐明礼拿鞭子当众抽了一顿。
  幸好习武之人皮糙肉厚, 初春衣裳又多, 连皮外伤也谈不上。
  他终日在院内, 仆役送饭时则装模作样跪一阵, 其余时间均乱晃或练练拳脚功夫,逛着逛着,竟发觉后院的石亭内含乾坤。
  石桌底下,藏了极其隐秘的机关。
  旋开后,露出一条秘道入口!
  亲眼目睹非他们家安设的诡异通道,阮时意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难怪……她死后,有人轻而易举避过府中来来往往的仆役,直达她的灵前!
  无须再查,这必然与地下城相连。
  连首辅家中都能随意进出,那伙人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阮时意毛骨悚然,勉力镇静下来,命徐晟迅速将石桌挪位原位,并退至安全角落,才小声发问。
  “此事可足够隐秘?”
  父子对望一眼,徐明礼答:“只有咱们仨知情。”
  徐晟又道:“瞧这灰尘堆积的程度,至少半年无人使用,可见……对方不敢随意打探首辅府中事,以免被觉察。”
  阮时意把徐赫所绘的图纸交予二人:“这图画好了,但时隔数十载,地面建筑大改,极难对应,恐怕得实地考察测量。
  “地下室和通道均为前朝密探所留,而今被人用作各种秘密且肮脏之事,我最近仔细想了想,恐怕……不止地下仓库和囚禁童工这么简单。”
  徐明礼颔首:“易地而处,假若手里握着无人知悉的场地,又想着从中获利,自是尽最大限度去开发。”
  徐晟长眉扬起:“可他们如何瞒人耳目,在咱们家中及地底安设通道?”
  “傻孩子!这秘道早就建好了!是咱们选宅时恰恰选到此地。”阮时意无奈。
  京城西面聚居贵人,东面聚居富人,五六百年来,莫论朝代更替、江山易姓,皆如是。
  “可如若咱们翻修这座院子、亭子,不就很容易发觉下方端倪?”
  “呵呵……那得看,负责维修和重建的工头,如何瞒天过海保留下来。”
  “您的意思是……?”徐晟大为震惊。
  徐明礼接口道:“没错,早年主理城西拆迁、重建大宅院的官员,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的人……你想想看,连前任吏部尚书也卷入其中,背后牵连之深广,非你我猜想得到。”
  “正是,他们早已根据变迁和需求,封堵部分秘道入口,兼之地下设有机关,随时能截断前后路,乃至把人堵死在内……实在难办。”
  阮时意不无担忧。
  她无法想象,如此巨大的秘密,需多少人齐心协力掩饰?
  那些人如何保证,成千上百人当中不出现叛逆之徒,并绝对言听计从?
  这个问题,她一开始并无头绪。
  直到与徐明礼散步,于庭中看见静影那张天真的笑脸,阮时意心底的冷凉之意猝然涌遍全身。
  *****
  关于地下城的调查,阮时意把图纸交给父子二人后,便再也无能为力。
  既然徐赫肯让步,由她接近衔云郡主、获取某一段晴岚图,她自当尽力争取,好更进一步获得祖父留下的秘密。
  正月十四,夏纤络盛情邀请友人加入行宫温泉游,宾客中包含阮时意和徐晟。
  但徐晟尚在“禁足”,相熟的蓝曦芸对郡主避之不及,书画院认识的小姑娘身份不合适,阮时意寻不到伙伴,又恐静影太直率得罪贵人,最终只带上沉碧和另一名丫鬟同行。
  镜湖行宫从前朝起陆续扩建,从西至东分为旁枝宗亲享用的酒泉宫、帝后及皇子公主们专享的梅林宫、重臣与家眷小憩的北林区。
  三大区域各有相联之处,仅余矮墙相隔。
  阮时意身为“太夫人”时,曾随徐明礼在北林区小住过几回,此番受衔云郡主之邀入住酒泉宫,一进门便觉此处淡酒气缭绕,免不了心里发虚。
  泡个酒泉,应该不会醉吧?
  大不了,光陪聊,不泡温泉?
  因头两日嘉元帝设宴梅林宫,夏纤络全程忙着出席筵席,压根没闲心搭理她的“好朋友们”。
  与郡主请来的名世家公子贵女不同,阮时意身份相对特殊,偏生背后有徐家撑着,且保管“探微先生”的大批名作,外加本身生得佚丽非常,擅长书画,算是才貌双全,因而无人小觑,均待她十分客气。

  更有一两名公子对她甚为追捧。
  她偶尔与大家同聚一堂,听他们闲聊;偶尔独自小逛,在小院落附近观赏春花初开的美景;得空拿出她那豆瓣楠木匣子,画点花草小稿;元宵节当日,和新结交的年轻人搓搓汤圆,倒也乐得自在。
  如她所料,自从上回在郡主别院中主动碰了姚廷玉、宣告自己的体温与常人无异后,那人果然没再作妖,每次路遇,皆规规矩矩打招呼。
  阮时意的心安下一半,却更加确认先前的推测,对其敬而远之。
  正月十五之后,行宫内大型宫宴结束。
  夏纤络终于没再往湖边梅林跑,而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接待新旧朋友。是日下午,她筹备完毕,邀请女宾们去醇芳阁小酌。
  阮时意此前曾担心郡主在某方面风评不佳,态度高傲,极难相处。
  但接触数次,除去第一次在长兴楼初见的男女同车,并说出“切磋琢磨”之言的奔放外,似乎又瞧不出哪里不妥。
  *****
  接到邀约,阮时意特地换了身浅杏花粉的褙子,内配月牙白曳地长裙,整整齐齐梳了个双鬟髻,耳垂上戴了珍珠耳饰。
  她携一身简雅风姿步入金碧辉煌的醇芳阁,再碰上一群妖冶女子,便显得周身尤为寡淡,反倒最惹人注目。
  入席后,阁门边上琴音轻漾,几声缓奏,陡然促弦,如骤雨狂风摧花,或似逸泉奔流入湖。
  一位白衣琴师被屏风半透遮挡,勉强能看出是位年轻男子,举手投足间温雅从容。
  夏纤络斜斜靠在坐榻上,绣金红衣因慵懒姿态而松散,香肩微露,意态撩人。
  她笑意盈盈,不时盯着屏风后的琴师,不时向众女宾举杯相邀;余人或娇或媚,含笑响应。
  阮时意见是京城女子常喝的梅花蜜酒,轻抿一口,优雅放下。
  听琴时,大伙儿鲜少交流。直至数曲尽,余音萦绕不息,琴师穿过屏风的包围,信步而出,向夏纤络行礼。
  在场十余人媚眼打量,细声交谈。
  阮时意借举杯浅饮,偷偷窥望琴师一眼。
  此人约二十五六,容姿俊美,眉眼颇具风流色,兴许……是郡主的“小郎君”之一?
  未料,夏纤络环视众人,对琴师懒懒摆手:“先下去吧!”
  琴师躬身告退之际,席间一名绿裳女子多看了几眼。
  夏纤络见状一笑:“方家妹子好这一口?”
  绿裳女子垂眸,羞涩未答。
  夏纤络灿然而笑,对身侧侍女吩咐了两句。
  阮时意虽听不真切,但从旁人的嬉笑声中听出,郡主给那绿裳女子“安排上了”。
  至于孤男寡女共处,会发展到何种程度,不得而知。
  她心下暗忖——在这言行豪放的郡主面前,千万千万别盯着男子看。
  否则……不小心被“安排”,可就麻烦大了!
  暧昧气氛只维持须臾,人人品尝点心与酒水,场面恢复谈笑风生,一派和睦。
  临近黄昏,聚会方散,众女整顿衣裳,莲步退下。
  “阮家姑娘,且留步,我有话要与你细谈。”
  夏纤络忽然喊住阮时意,并请她到后方厢房。
  房内宽敞,四角分别放置鎏金孔雀衔烛灯,映照内里华丽陈设与装潢。
  “小阮妹子,”夏纤络拉她落座,“你所赠之画,我几乎日日请出来欣赏!想了整整一个月,也没想好赏你什么……”
  阮时意不好开门见山提晴岚图,唯有委婉笑道:“小女子哪敢要郡主赏赐?您真不必往心里去。”
  “我总觉你太拘谨严肃,一板一眼的,没半点朝气!”夏纤络叹气,妙目上下打量她,“是这身装扮的缘故?不如……你换身衣裙,再换个发型给我瞧瞧?”
  阮时意只当是要她明天穿得清新些,遂微笑应允。
  不料夏纤络突然唤侍女捧出各式衣裙,有华贵大气的,有飘然如仙的,有繁复锦绣的,轮番往阮时意身上比划。
  ……?
  这位郡主是想让她当场换装?这癖好有点诡异呀!
  可她适才浑然未觉,顺口答应了,该如何婉拒?
  阮时意犹自思索,却被侍女们簇拥着推至屏风后,一眨眼工夫,被剥得仅剩贴身蚕丝小衣和白色衬裙,随后套上一件湖绿绣红梅上襦、淡青垂金丝锦裙。
  众人七手八脚给她套上一系列的首饰,插上各式宝石发簪,将她推出屏风之外。
  灯火映照下,阮时意神态窘迫,通身光华流丽,天然清丽未掩。
  夏纤络拉着她转了一圈,啧啧称赞,又嫌她太瘦,撑不起这衣衫,示意她试试别的,再画个淡妆。
  阮时意如坠云雾,只得客随主便,一一照办。
  等她由侍女伺候,换过一袭鹅黄色绸裙,夏纤络抬手摆弄她发髻边的珠饰,笑吟吟问:“小阮妹子,我好像听说……你府上,养了个郎君?”
  阮时意蓦地心惊。
  姚廷玉先前贸然到访撞见徐赫,回去禀报的?
  抑或夏纤络为熟知“新朋友”的底细,刻意派人打听过?
  她没法否认,不得不搬出似是而非的答案:“回郡主,那人是徐家族亲,在澜园借住数日罢了。”
  “你们徐家和阮家,京中房宅没上百也有好几十间,那青年何必非要跟你挤一处呢?”夏纤络笑而用纤长食指挑起她的下颌,眸光尽是端量与赞赏,“你这小姑娘,不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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