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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也复生了?——by容千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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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时意犹自握住徐赫的手,在二毛来回乱蹭的奔忙中,小心翼翼检查他的伤势。
  脏兮兮的白袍数处染血,衣裳似乎完好无损;头发、脸面简直一塌糊涂,惨不忍睹。
  “三郎……”她越是难辩伤情,越发心惊肉跳,“你、你还好不?哪儿伤着了?”
  “阿六,给叔打盆水来,再拿块帕子……”徐赫沉嗓嘶哑艰涩。
  阿六应声而出,仅余下两条大犬趴在他身边,吐舌哈气,嗷嗷呜呜地哼着。
  见他不说话,阮时意急得软嗓哽咽:“你好歹告诉我……伤哪儿了!大夫很快就到!你忍着点啊……”
  “浑身都痛……说不上来,”徐赫摆出有气无力的虚弱状,抬手摸了摸嘴唇,“或许……你先亲亲我,我便能说清楚了。”
  空气有须臾静谧。
  阮时意整个人僵住。
  徐赫没法睁目,既看不见周边情形,更猜不透她的表情是恼是羞。
  迟迟等不到她的吻,他稍稍嘟起嘴。
  “咳咳……”
  徐明裕尴尬而故作镇定的声音响于门外不远处。
  “二位,那个……当务之急,理应换个地儿,再从长计议。”
 
 
第78章 
  徐赫此前曾私下观察徐明裕的人品性情, 虽未正面打招呼,嗓音倒还认得。
  意识到向妻子索吻的过程, 竟被二儿子看在眼里,他老脸一热, 嘟起嘴悄悄恢复正常。
  与阮时意互握的那只手,却死活不肯放开。
  徐明裕静立门口,窘迫间尚未决定该回避, 抑或上前帮忙。
  他终于亲眼目睹传闻中最有可能成为他继父的年轻人。
  可这位……真的是长兄、长嫂、侄子形容的仪姿不凡、才华横溢、名动京城书画界的“徐待诏”?
  何以在他面前,竟成了躺卧在地、一脸血污、还企图撒娇的胡须男?
  若非外界传言有误, 便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阮时意尴尬得无以复加,亦因徐赫的逗弄而安心。
  这家伙!有闲情逸致撩她, 所受的伤必定重不到哪里去。
  她意欲缩手,终究没挣开。
  三人维持原来姿势, 直至徐昊匆匆奔入,汇报茶馆内外的清理情况, 徐明裕才对阮时意略微颔首,信步行出。
  阮时意垂眸望向徐赫被尘土血迹覆盖的脸,伸出手指细细替他拨开泥沙, 悄声啐道:“没听出附近有人么?不分场合乱说话!”
  “我被砸得头痛、被火器轰得耳鸣……只听见大毛二毛哼哼呜呜的,”徐赫瘪嘴,“再说, 我哪里会想到……你居然当着儿子之面, 待我如此热切?”
  阮时意听得底下人有火器, 心一软, 探臂托起他的颈脖。
  “若还能走动,我先扶你去别处歇着……”
  “别忙,我缓一缓,省得蹭你一身脏。”
  正逢阿六打水归来,徐赫挣扎坐起,感觉阮时意的手试着抽离,他索性与她十指相扣。
  “放手……”阮时意催道。
  “不许丢下我不管。”
  “你、你拽着我,我如何给你擦脸?”她又好气又好笑。
  徐赫一愣,咧嘴笑着,松手。
  阮时意接过阿六拧得半干的湿布,替徐赫小心拭去眼周泥尘。
  待见他睁开澄明眸子,投来蜜意柔柔的眼光,她紧揪着的那颗心,如溢满了潋滟晴光。
  昨日的愤懑与怨言,被这场波折击了个粉碎。
  再多的愤懑不满,她终归舍不得撇下他。
  如他所言,不论她是否接纳他为夫,世上最在乎他的人始终是她。
  这一点,她不否认。
  机灵如阿六,暗笑着逃离现场,等阮时意拭净徐赫的脸,方递来茶馆的备用药膏。
  徐赫肢体无刀剑创伤,仅有右边额头被石块砸出一道口子,鼻尖和腮边各划破了点皮。
  阮时意记起他适才装模作样,流露那副快要死了的模样,惹得她心痛如绞,难免气恼。
  她有气没地儿撒,以手指给他抹墨绿色药膏时,故意多涂几下,硬生生把他糊成绿脸丑八怪。
  徐赫抿唇而笑,由着她置气。
  阿六将剩下的药涂在大毛伤口处,大毛虽不安分,仍委屈地趴好。
  徐赫伸手揉了揉狗头,好生夸赞了一番,并哄着说晚上给大毛炖鸡。
  他确认秘道口已被重物压牢,当即与妻子、阿六带领双犬撤离后院。
  绕过错落有致的博古架、书架、高几等物,茶馆内人丁零落,而身穿男装的秋澄不知何时已达茶馆。
  “这是……我家先生吗?”秋澄瞪视徐赫那张绿油油的脸。
  徐赫尬笑:“小公主安好,您也来了?”
  “我原本约大表哥和蓝公子去挑选马鞭,未料他俩没等我到铺子就跑了!我顺着指引过来,他俩又抛下我忙活……半点义气也无!压根儿没把我当自己人!气死我……”
  “秋澄,”阮时意打断她的牢骚,“你若想帮忙,我正好有个事儿要拜托你。”
  秋澄一听有用得着她之处,大眼睛瞬间亮了:“你说你说啊!”
  “静影中昏迷药,我们不确定她遭遇了什么,需要有信得过的家人和秦大夫共同陪着。”
  “你的意思是……我?”
  秋澄略感不悦,她自问武艺不差,理应剿灭歹徒,没想到阮时意要她照顾病人。
  阮时意软言解释道:“今日这桩案子一旦掀开,你大舅舅得全力把控局面,你大表哥自然得全力辅佐;你二舅舅和二表哥则要控制名下各处商街与店铺,慎防有人借机生事……
  “我建议,暂时将静影交由你们母女看护,恰好你们从赤月国带来了几位好手,一则可防人来抢,二则,万一静影醒来后不再是静影……得有武力高强者压制。此举兴许有凶险,但眼下没其他人比你更适合。”
  秋澄见识过静影的身手,也曾从徐晟处得了点消息,当下郑重应允,在“阮姐姐”的千叮万嘱下,抱了犹自昏睡的静影离开。
  徐明裕打点好商街诸事,转而对阮时意道:“此处极其危险,您最好先回兄长处。”
  “不,我得回一趟澜园,”她秀眉轻蹙,“你爹……‘探微先生’的画作全在那儿。”
  “可澜园秘道并不曾彻底封死!仍有隐患!”徐明裕见周遭已无外人,极力劝阻,“父亲在天之灵,绝不希望您为画作冒险!”
  “我陪她去!”被视为“在天之灵”的某人发话,“地下城中人知晓秘密外泄之时,必将作出行动,双方都在争抢时间……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动。”
  “先生的伤……”徐昊语带关切。
  “皮外伤罢了,谢徐公子关心。”
  徐明裕知母亲对此人颇为重视信赖,见她老人家并无异议,只得再三叮嘱随行者多加注意。
  *****
  阮时意、徐赫、阿六和双犬挤入马车,仓促赶回澜园。
  因武功高强的静影不在身边,且花园秘道口虽有阻隔,但敌不过火器轰击,阮时意当即让于娴带领仆役,收拾贵重物品,即刻回城西首辅府。
  她原想让徐赫随她一起回长子家中,尤其今日徐赫在救人、定夺上功不可没,是时候与子女相认。
  徐赫则认为,《万山晴岚图》原版和未临摹完的画稿全在篱溪宅院,至少要先回去一趟。
  阮时意怜惜他身上带伤,遂拾掇随身要物、带上沉碧与另外几条黑白色大犬,护送他回宅子。
  抵达后,徐赫拉了阮时意直奔入画室。
  他趁阮时意收拾之际,褪下污渍斑斑的白缎袍,一照镜子,顿时大呼小叫。
  “我!我知道自己鼻青脸肿,好看不到哪里去!可……竟然丑到这程度?我顶了一张奇丑无比的脸,陪你到处招摇!脸该往哪儿搁?”
  “不就多了两道口子、抹了点药膏而已?”阮时意匆匆打开壁橱,清点晴岚图及其他画作。
  “不成不成!打死我也不要以这鬼样子认亲!”徐赫抓狂,“我留这儿,把画临摹完,造旧成功后……再视情况而定。”
  “三郎,你这算是‘近乡情怯’么?”阮时意笑道,“再怎么说,‘丑爹’终须见儿孙呀!”
  “我才不要!”
  徐赫双手捂脸,刚好碰到伤口,“嘶”地呼痛。
  “别耍孩子气,外头不安全。明礼那儿好歹有府兵……再不走,天色要黑了!”
  徐赫沉吟道:“从城东回城西,路上必然避不过动乱。阮阮,你干脆留下来,别走。”
  阮时意脸颊微烫:“那、那怎么成!”
  “你既然有意让我与子孙相认,‘清白名声’还重要么?”
  “……”
  她并非担忧所谓的“名声受损”,而是从未忘记,那个下着零星小雨的夜晚,在这翰墨书香的画室内,徐赫对她做过何事。
  徐赫嬉笑着拥她入怀,“放你和沉碧回徐府,我定提心吊胆;送你回府再归来,轮到你要替我担心……
  “徐家人目前正处于风头火势,如若地下城的人试图打击报复,咱们非但帮不上忙,还易拖累子孙,不如躲在此地。起码,我这宅子没秘道,还有一大堆狗看家护院。
  “何况,我受伤了。这儿无仆役服侍,就剩一对负责打杂的老仆……你狠得下心,遗弃孤苦伶仃的我?”
  阮时意想推他,唯恐碰到他的隐伤,最后被他可怜兮兮的语气逗笑了。
  “我把阿六和狗全留给你,还不够?”
  “要是都留给我,你更不能走!”徐赫知她动摇,笑哄道,“况且,你陪着我,我伤会好得快些,画也临摹得快些……无信得过之人手来保护你时,我决不让你离开我的目光所及。”
  “呿!”阮时意心头窜起一团火。
  “不可离开目光所及”?难不成吃饭、沐浴、睡觉也得在一起?
  她才不干呢!
  徐赫从她泛红的耳尖猜透她内心所想,温言道:“我这儿不缺客房,你先将就几日?”
  阮时意稍稍挣脱他的怀抱,转目望向窗外如血残阳,忐忑心绪如浪堆叠。
  在她看不见的所在,有人厮杀,有人拼命,有人奋战。
  她虽不能提刀上阵,却可予他们最大的支持,不该在局势未稳时以身犯险。
  良久,她轻轻点了点头。
  *****
  只留沉碧侍候,阮时意命澜园的车夫、仆役安放好马车,低调前去首辅府禀报候命。
  期间,徐赫和阿六已合力做了顿尚算丰盛的晚膳,包括笋蕨炒蛋、甘菊冷淘、鸡丝签与粉煎骨等。

  心惊胆战一整日,他们总算能静下心来好好吃顿饭。
  其中,切段肋排滚过绿豆粉、花椒、豆浆、黄酒等调制的粉糊,再用芝麻油反复煎至面衣金黄,简直酥香松脆,外加几颗碎葱花,勾得狗儿们嗷嗷留口水。
  阮时意讶于徐赫的手艺越发长进,浅浅一笑道:“看来,搬到这边住,你倒没闲着呀!”
  “上回答应过你,会给你多试试手艺。我从苏老所藏的杂书中翻出几本宋宣时代最盛行的食谱,如《珍馐录》、《百味集》等,闲来便对着上述方法来烹煮。”
  阮时意则记起,她曾从记录兴丰饼铺老大娘所述的点心制作方法,至今未亲自实践。
  尤其是她吃了大半辈子的栗蓉酥,有机会得好好做……可惜夏天难寻栗子。
  是夜,等不到任何徐家仆役来报,二人推测,城内各处极有可能因清剿之事而戒严。
  徐赫放不下心,执意要求阮时意主仆住进他所在的院落,并亲自把房间整理得舒适干净。
  阮时意架不住他的执拗,命沉碧将她的私物搬入。
  徐赫的宅子宽敞且无杂物,房内简洁到了空荡荡的地步,除却几本解闷的杂书,再无他物。
  阮时意稍作沐浴,换上干净寝衣,躺至床榻上。
  兴许因她太过疲乏,纵然对徐家人、洪朗然、蓝豫立等人的处境满怀担忧,最终未能抵挡困意的侵袭,缓缓入了梦。
  梦回曲折繁复的秘道,她仿佛看见徐赫与长孙被一大群人围追堵截,她本人时而与他们一同奔跑,时而又如幽灵漂浮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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