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也复生了?——by容千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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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时意咬唇扭头,避过他凑近的嘴唇:“大白天别说荤话!”
“我离家好些天,可有想我?”他不依不饶在她腮边亲了亲。
“不想,”她刻意端起肃容,“你往时不在家的日子多着呢!”
“归根结底,还在怨我,”徐赫强行将她抱至腿上,“又是你自个儿答应那姓姚的……”
见大门早被徐晟出门时掩上,阮时意没作抗拒,藕臂绕向他的肩。
“他找上门,告知来龙去脉,难道咱们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嗯,但愿风波平息,相忘于江湖便好。”
徐赫眼底忧色化作山水间的渺远。
厅中鸡汤残香融合小别数日的思念与牵挂,一点点消散于空气中。
二人以古怪姿态相互拥抱片晌,均自无言。
良久,徐赫似是不甘心,又问:“真没想我?”
阮时意被他偶尔暴露的孩子气逗笑了,但要她承认对他的挂念,她无论如何也道不出口。
见她默然不语,他以鼻尖轻抵她的纤颈,醇嗓如喃:“也不想……小三郎?”
阮时意周身发烫,忙在他有下一步动作前从撤出他的怀抱。
“你你别胡闹!快快快去洗澡!臭死了!”
徐赫笑颜舒展:“好,洗净,躺平,等我家太夫人好好享用。”
“闭嘴!”
阮时意健步如飞,溜得奇快。
*****
徐家祖孙拾掇一番过后,已是午时。
恰逢这一日,徐明礼提早下值,徐明裕领秦大夫亲到首辅府,与父母、兄嫂、大侄子商量该如何治疗静影与另一名同僚的蛊毒。
有秦大夫这位外人在场,徐赫夫妇坐到下首,听知情者分别讲述情况。
当时为徐晟所救的,除了静影、上次蒙骗静影入地下城的阿煦,还有另一名内卫。
静影服从徐明裕之命,后扮作丫鬟伺候阮时意,实际充当小跟班和暗卫。
至于叛变的阿煦,应是在跟随徐昊做生意时,被地下城的人认出,悄悄带去重新下蛊,才有了后来引诱静影入地道、徐赫祖孙拼死相救的一幕。
第三人赤赤未公开露面,只因中蛊最为严重,始终认定徐明裕家的嬷嬷为主子,时刻恭敬侍奉。
徐明裕忍了近两年,忙完一大堆事,决心把问题提上日程。
秦大夫年逾五旬,出自东海岛屿,年少时游历各族,颇善疗毒,但解蛊非他所长。
耽搁了些时日,又多方打听,他才从西南小部族处的郎中获悉各种奇法,对徐家人提出,或许能大胆一试。
“所以……诸位到底要作何种试验?”
徐晟忐忑搓手。
徐明裕环视周遭众人,神色凝重:“程指挥使和祝内卫皆未获婚配,又是同病相怜……大可让他们二人多相处,看性情是否投缘……“
这话说得隐晦,但无人听不懂其中含义。
徐明裕和秦大夫的意思是,撮合静影与另一名中蛊的下属。
“不!这、这不行!”徐晟当即否定叔父之意。
“晟儿,在他们忘记本性、实在无计可施时,不得不冒险……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看他们在徐家当一辈子的仆役?”徐明裕劝了两句,改而向长兄求助。
徐明礼早知儿子那点小情绪,又不好当众道破,踟躇半晌:“此事,得从长计议。”
徐晟素来对父亲唯命是从,这一刻却按捺不住。
“父亲!静影她……现在任凭谁去给她说几句好话,分她点好吃的,再让二叔一哄,她就、她就……接受了啊!换而言之,祝大哥也是!这有什么投不投缘!”
“但这是最直接的办法,”徐明裕皱眉,从怀中翻出一叠纸,“此外,我另挑几位人选。”
徐晟接过,没递给徐明礼,而是直接看了一遍。
徐明礼夫妇无奈对视,皆没吭声。
“二叔,目下但凡是您要求的,他们不会不从;可解毒消蛊之后,后悔了该如何是好?”
“你为了他们不后悔,却让二人下半辈子蒙在鼓里、对人低声下气?”
“但你们明知她和他……仅仅是同僚情份啊!”
“晟儿,早日康复,他们方得机会作出正确抉择!”
叔侄二人各执一词,气氛有些许僵滞。
徐晟转而目视最宠他的祖母。
阮时意垂下澈如浅溪的眼眸,清丽面容上神情淡淡,保持缄默。
徐明裕见状,客气将秦大夫请至前院品尝点心,待余人商量好了再予答复。
如意菱花隔木门再度关上,徐明礼夫妇将主位让给徐赫与阮时意,众人依照长幼换了位置。
“父亲,母亲,你们二位对此有何看法?”徐明裕开口。
徐赫尚未作答,徐晟猛地噗通跪在祖父母面前。
“……怎么又跪了?”徐赫一头雾水。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二叔……”徐晟像是堤坝泄洪般,将憋了多时的苦闷一一宣泄,“我就跟你们招了吧!是、是我想亲自照顾静影!”
这一声宣告,并没引起任何意外反响。
大伙儿早对此心照不宣。
徐晟又道:“有几桩事,我没脸说……我在内卫府受训时,静影她……程指挥使曾提点过我,免去我挨三十棍之罚;分去内廷司前,我曾随密卫执行突袭任务,是她在百忙中为我打落袖箭……她于我有恩,却顾全我的颜面,从未对外宣扬……”
他固然知晓,静影生性寡言少语,举手之劳的协助,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可被一位年纪相仿、能力高强的少女帮助过,于一向骄傲的徐家大公子来说,则是复杂难言的记忆。
羞惭过,悸动动,奋发过,感伤过,挣扎过……徐晟最终无从辨别对程指挥使究竟属于什么样的感情。
但不管是出于何种心态,他非常清楚一件事——他绝不希望她以这般随便的方式,与另一名男子扯上干系。
要知道,以程指挥使昔日不苟言笑、冷面手辣的形象,其他青年同僚对她又敬又怕,岂会乐意与之共谐连理?
反复思量数日,徐晟决意挺身而出。
*****
空荡荡的偏厅内,徐晟一身玄衣长跪不起,要求对静影负责。
阮时意目视这张年少气盛的脸,没来由记起二十多年前,徐明礼亦曾有过相似的一幕。
哪怕她明知两件事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却无法抑制心头的厌烦与憋闷。
她劝过这孩子,可他没听进去。
耐着性子,阮时意淡声道:“晟儿,若静影不能好转,徐家人绝不会放弃她;但她恢复了,你和她,走不到一块的!你何苦搭上自己的人生和感情?”
“您也认同二叔的做法?”徐晟眉宇间尽是不忍。
阮时意怜惜静影,可让最疼爱最耀眼的孙子陷入困境,她一万个不情愿。
她看得出徐晟对静影的情谊,有敬仰、怜爱、疼惜,但远未到刻骨铭心、生死相依的境地。
她更知徐明裕精打细算,总会采用最直接了当的方法,一来体恤她的心意,二来不必牵扯其他人和事。
静默中,阮时意缓缓点头,意味着她同意徐明裕的做法。
徐晟从小到大对她无一丝违逆,即便在她重获青春容貌时打趣几句,一旦面临严肃问题,照样乖乖听话,绝无分毫反抗。
他绝望抬目看向父母,恳求双亲替他说句好话。
徐明礼容色骤现为难,他理解儿子的选择,又不好违背母亲与弟弟的意愿;周氏心疼儿子,但不敢贸然向婆婆提反对意见。
阮时意扫视各人脸上微妙的表情,柔声道:“晟儿,我知你重情重义,倘若你为报答程指挥使的恩德,那一回以身犯险,进入地下城相救……已算还过了,真不必用你未来的几十年去赌。”
“祖母,若不是单纯为报恩呢?”徐晟面露痛苦之色,冲口反问。
“你是说……你、你……?”
徐晟俊脸涨得通红,咬牙道:“我深知,在你们眼里,我自幼受保护宠溺,虚度光阴,始终没长大,任性胡闹,更不配谈什么情情爱爱……可这一次,我、我想守着她。”
阮时意蹙眉注视眼前这张英气逼人的脸庞,正想多劝两句,未料身侧久未发话的徐赫忽然插言。
“晟儿已满二十,如长辈未曾为他定下婚约,他有权利作选择……这是徐家列祖列宗定下的规矩。”
他与子孙相认后,历来不过问府中事务。
每当阮时意与子女、儿媳商议时,他多半闲坐一旁,嗑嗑瓜子,品品佳茗,勾勒点小画,从不多言。
时至今日,他尊口一开,非但反对阮时意的观点,还搬出了“徐家列祖列宗”!
阮时意只觉心头窜出一团火苗,却又不知该引往何处焚烧。
对上徐晟惊喜眼光、徐明礼夫妇暗松一口气的舒缓,她怒上加怒。
仿佛数十年来对这个家的付出、对儿孙的悉心栽培,抵不过徐赫轻描淡写的一句肯定。
阮时意清眸落向门边,淡淡发声:“既然你祖父开了金口,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说罢,她木然起身,甩开徐赫的手,径直从跪地的徐晟身边走过。
她发如鸦羽,飘飘青衣似朦胧烟雨笼春林,步态如分花拂柳。
如旧美好,却令人心下一凉。
第96章
阮时意很少发脾气。
或者该说, “徐太夫人”很少发脾气。
尤其是被寥寥两句话激起恼火、甩袖离开的场面, 更是前所未有。
她知道,自己早在恢复少女容颜起,已不再沉稳刻板如昔, 甚至添了几分活泼鲜活气, 可她从没想过, 会有情绪外泄、当众发难之时。
大概是……酷暑正盛,体内火旺之故?
晚膳时分,她没去主厅与子孙同食,只让沉碧从小厨房端来清汤素面。
草草吃下两口,食欲全消。
命人提早备水洗浴之际,徐晟院外请见。
阮时意料想在仆役面前, 这孩子只能以平辈身份相待,闹不出“一哭二跪三抱腿”的撒娇撒泼。
果然, 徐晟苦等半柱香,不得见, 怏怏而去。
绣月居回归清静。
暮云成夜雨, 雨水砸落房梁、假山、花树上,霏霏飒飒,似重还轻。
点点滴滴, 如坠心头。
阮时意早早歇下, 因雨声久不能寐。
于昏幽灯影下摸索着, 没来得及掩上窗户, 庭院内踏雨声停, 人影一晃,那袍服微湿的昂藏身躯已跃入房内。
“阮阮。”
徐赫展臂欲抱,又恐湿气沾她身上,忙迅速去掉墨灰色外衫。
阮时意心浮气燥,愠道:“下雨天,你来做什么!”
“自是来哄你这小老太婆。”
他随手将衣裳摊晾在檀木衣架上,回身时,阮时意已背朝他往床方向走出两步,且撂下一句,“你睡竹榻!”
徐赫被她炸毛的样子逗乐,脚下如行云流水般错开两步,拥住她纤瘦的背。
“好啦!是我不对,作为你的丈夫,不该当子孙之面与你提相悖意见……”他觉察她轻微挣扎,双臂用力圈得更紧,“可我也是晟儿的祖父,在他跪地哀求时说句好话,你好歹给我几分薄面……毕竟,我名义上是徐家的顶梁柱。”
阮时意冷笑:“可咱们徐家的顶梁柱消失了三十多年!如今只会杵在家里,除了作画什么也不管!就算顶梁的是铁柱又有何用处?还不如磨成绣花针!起码能缝缝补补……”
徐赫不怒反笑,悄然将她的手往后拉,语带戏谑:“你倒是‘磨’呀!”
隔着衣袍已觉触手发烫,她怒而捏了一把。
徐赫没想到一贯羞涩的妻居然动真格,登时热潮咬牙忍痛了极短一刹那,他携拥温软娇躯前行数尺,顺势推向绸缎被衾。
阮时意少被他野蛮对待,正要转身踢他,却遭他从后抵住,沉嗓含混热气落于腮边。
“你先动的手,不能怪我。”
“辛劳多日,你、你先歇息不好么?”
“我得先把欠你的这几日补一补,”他哼笑道,“以证明,我没那么容易‘疲软’。”
阮时意数日未见他,多少存了点念想。
眼看纱幔倾垂,将盛夏酷热与融融春光分隔,遂由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