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斯特弹琴说爱的日子——bySher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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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身后洒了进来, 黎明已经来临。
垂放下双手,李斯特渐渐靠近着他最喜欢的那架贝森朵夫。
身后是光明,而他却仿若在黑暗中前行。
打开琴盖,抬指抚上琴键的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这些熟悉可爱的黑白色, 离他好远。
他与钢琴之间, 已经被划出了一道不可接近的鸿沟。
那些被强制掩盖的纷杂思绪在酒精醉意的消弭后卷成一股狂潮淹没了李斯特。所有他欣赏的音乐家们的特质都化作刀雨般, 一滴滴砸进心里, 剜出些深深浅浅的伤口。
在和帕格尼尼的面谈后,他终于知道了自己音乐的低微,他终于知道了自己艺术的稚嫩。
“年轻人,如果这一切都是你的音乐,那恐怕还远远不够。”
微笑着的帕格尼尼随意地拿起他心尖里的那个姑娘的小提琴,为他单独奉献了一场音乐的盛宴。
然后将他打击得体无完肤。
“夏洛琳,我是多么可笑啊,我竟然迷失了我的钢琴……”
如果肖邦音乐里的诗意是他可以慢慢去接近的,那帕格尼尼的辉煌技巧已经是登峰造极。
就像,不可接近的神灵。
帕格尼尼的音乐,是一个清高孤傲的灵魂,它自我且不可驯服。
李斯特的钢琴呢?
他脆弱的自我已经被彻底击碎。
双手重重地落在黑白健上。
三度、六度、八度、十度,疯狂的双音、心碎的颤音、冰冷的琶音、愤怒的震音,他就在这架贝森朵夫上把心里的苦楚发泄出来。
不知疲倦,无暇顾及疼痛与汗水。
再不弹奏钢琴,再不找回自己,他就要永远卑微地失去一切资格了。
夏洛琳是被钢琴声惊醒的。
她从没听过这样的宣泄,近乎绝望的表达方式让她的心被扯的生疼。她无暇细想,披上外套就向那架不堪重负的钢琴奔去。
她怔愣在原地。
狂乱分散的金发、赤红的无神双眸、紧抿的发白嘴唇,这样的李斯特,让人心疼。
高抬的手指砸下的连续强烈的重音让夏洛琳的神智重回体内,她冲到他跟前呼唤他的名字。
“弗朗茨。”
自虐式演奏的钢琴家根本听不到外接任何声音。
“ 弗朗茨?”
没有回应。
“弗朗茨!”
她在他的键盘中间用手掌压出一大截白键,强制打断了他的演奏。
被中断的钢琴家粗粗地喘着气,他额间生出的晶莹汇成浅浅的小溪顺着他的挺直鼻梁滴下,在小提琴家白皙的手上砸出水花。
夏洛琳掰正李斯特,让他面向自己,抽出手帕细细地为他擦着脸上的汗珠。
“弗朗茨,这不是你的钢琴,你究竟怎么了?”
她真诚地注视着那双失去往日神采的眸子,向他传递着自己的心情。
“这就是我的钢琴,可笑的、没有灵魂的钢琴。”
他用疲惫而喑哑的声音自嘲着,字字揪心。
“弗朗茨——”
“我到今天才发现,我除了空洞的技巧什么都没有,就连技巧都那么生涩可笑。”
粗暴打断夏洛琳的李斯特,向震惊不已的她袒露着自己的绝望。
“夏洛琳,我迷失了自己,我已经不知道我的钢琴里还能有什么了。”
明明在温暖的春日晨光里,这个人却仿若置身在凛冬的严寒中。
原来永远自信的钢琴之王,还有如此颓废失魂的时候。
夏洛琳将李斯特环在自己的怀里,用她的体温去温暖这个迷路的孩子。
“夏洛琳……”
“弗朗茨,你的钢琴里有什么,我全部都知道。”
她轻柔的话语仿若神赐的指引,轻易地就让他震惊的双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
“不是安慰,是真的哦。”
“答应我,现在好好去清理下自己。一会陪我出去,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小提琴家的思维一直异于常人,钢琴家一直对此十分肯定。
李斯特已经把这次出门当做了散心,当做了是他可爱的姑娘让自己恢复元气的一种方式。
他有些发笑,她又在用她独有的方式安慰自己了吧。
夏洛琳十分精神地跑进那家面包店,欢欢喜喜地抱着她的收获出来。
她畅快的将面包分给了李斯特,并将打开的一小瓶低度的红酒递给了他。
美好的早晨开始于一顿不错的早餐,两位音乐家在长椅上分食完各自的那份。夏洛琳笑着向李斯特宣告着今天她要无条件占用他所有的时间。
“弗朗茨,准备好了吗,你的钢琴里有什么,我把它全部展现给你看。”
意气风发的少女,化身音乐的精灵,开始了她对他的指引。
他们一起光临了蒙马特高地,看着成片的葡萄园碧绿的叶子在反折着太阳的光辉,在清新的空气里听着来自圣心大教堂的悠远钟声;
他们一起去了拉雪兹神父公墓,走过那些生死相隔的墓碑,在寂静的林间看着伟人的辉煌与普通人一样归于灵魂的平和;
他们一起徜徉了塞纳河畔,忙碌的船工、激荡的浪花、川流不息的船只,都变成了音乐家眼中的画卷。
在巴黎圣母院梦幻般的玫瑰花窗前,她带他看了光影与色彩的表演,时间能在指尖斑驳出万千可能;
在新桥被岁月打磨着的桥栏边,她和他一起分析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猜测着人生的每一出精彩故事。
累了就随时找个咖啡馆,分享一杯温馨的下午茶;
高兴了就放弃马车,任性地用双脚丈量着巴黎。
会为街头弹唱驻足,混进狂欢里一起跳个即兴的舞;
也会悄悄潜进剧院,偷偷听一场今晚的歌剧彩排。
就像两个好不容易从樊笼中挣脱,重新得到自由的人一样,肆意地享受着生活的美好。
两个人心照不宣,没有提起音乐,没有谈起钢琴。
最后的目的地,马车将他们放在了那条浪漫的香榭丽舍大道上。
两边的梧桐已经郁郁葱葱,层层叠叠的叶子将绿色表达到极致。临近日落时分,西沉的太阳开始用红色作为告别。
“弗朗茨,我们好像自那次拜访维克多之后,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了。”
“嗯。”
“我还记得那时候这里十分荒凉,果然这里还是要春夏来看才有味道。”
“你如果喜欢,夏天我再陪你走一走。”
“好呀,我的记性可是很好的,你的许诺我记下了。”
夏洛琳突然停了下来,温柔地望着依旧在前行的李斯特。
“弗朗茨,我把你的钢琴能表达的一切都给你看了,你收到了吗?”
高挑挺拔的身影怔忪了一下,李斯特震惊地回过头。
“什么?”
“弗朗茨,你用永远不知道你的钢琴有多神奇。”
她慢慢靠近他,用她漂亮的眼睛专注地与他对视,轻启的唇瓣坚定地吐露的她的认定。
“你可以用它弹奏一切。所有的喜怒哀乐、离合悲欢,可以具体到某个人、某件事,甚至可以是一块石头上的花纹、玻璃窗透过的阳光,你都能用钢琴把它们演奏出来。”
“你的钢琴就是一个世界,它包罗万象。”
“如果你不知道你的钢琴里有什么,今天看到的一切你都能把它装进去——一整个巴黎、一整个法兰西。”
“如果还不够,那就把整个欧洲、整个世界装进去吧!”
“这是,只有弗朗茨·李斯特能做到的事。”
夏洛琳从袖子里掏出一枝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她将它塞到那个已经不知如何表达的钢琴家手里。
“你的音乐就是这朵玫瑰,它本身就已经足够精彩。而现在,你只需要静静等待,它终究会开。”
“你从未迷失了你钢琴的灵魂,它一直就在这里——”
夏洛琳轻轻点了点他的左胸。
“你只要敲响琴键,它就从这里流进钢琴里了。”
“在钢琴上,你就是神灵呀,弗朗茨,世界上可不会再有第二个李斯特了。”
站在晚霞里对他微笑的夏洛琳,强势地驱散了李斯特心头所有的阴影,一瞬间就找到了那个他一直苦苦寻觅的东西。
自我这个怪物,只能成为一个孤独而忧伤的魂灵。
任何伟大的东西,若不能与痛苦为友,就不能超越自我;如果不能展现灵魂,再漂亮的形式也是空洞而无意义的。
他的爱,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给了他。
她说,对他而言,全世界都可以是钢琴。
仅这一句,他就找到了他在音乐上的救赎。
做那个独一无二的李斯特就好,正如帕格尼尼也是唯一。他能用钢琴,创造一整个世界。
李斯特将玫瑰平置在贝森朵夫的黑色上,他看着这可爱的花儿,内心满是幸福的喜悦。他已经给贝洛尼去了信件,准备开始一场音乐的远行。
指尖灵动,一串银铃般的音符在黑白琴键上流出。温暖可爱的轻灵的钢琴音色,仿佛有了白银的质感。
“这是帕格尼尼的曲子,你已经在写《 caanel》了吗?”
“ caanel?等我曲子写完,我就用这个名字做标题好了。”
“这么随意真的好吗,弗朗茨先生。”
“我很认真,夏洛琳小姐,毕竟因为你这首曲子我有幸能听三遍。”
“弗朗茨,如果你以后变成一个可以有自己作曲号的音乐家,你会用哪个字母取代o?”
“s。”
面对夏洛琳的惊奇,李斯特选择了缄默不语。
s,法语sort的首字母。
遇见你是我的最好的命运安排。
所以,亲爱的夏洛琳——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巴黎?
第58章 巴黎没有李斯特
最近几天,李斯特的感觉越来越好了。
他重新找回了那个在钢琴上充满自信的自己, 那条和钢琴的鸿沟已经被夏洛琳的开解填平。
帕格尼尼的音乐不再是李斯特的梦魇, 不再是一座压在他心头的大山。它反而变成了一种类似道标的东西,变成了他可以为之奋斗的方向。
就像他最初的那个想法一样, 做钢琴上的帕格尼尼就好。
想起前几天和夏洛琳一起在巴黎漫步的情形, 李斯特就没办法停下自己嘴边的笑。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啊, 它该死的温暖、该死的甜蜜、该死的想让人贪图更多。
从未陷入过爱情的小提琴家, 迟钝得让钢琴家那颗心上上下下。这种新奇的体验出奇地有着一种魔力, 懵懂、青涩、萌动交织在一起, 那般教人迷恋沉溺。
什么都不知道的夏洛琳,却会下意识维护和怜惜李斯特所有的脆弱。不,应该说李斯特只会在夏洛琳面前展露着他所有的真实, 所有的不如意都会在她面前统统被摆平。
他不知道她是否察觉到他们之间应该是有些不一样的, 现在他十分享受这种可爱的亲昵。
李斯特可以跟夏洛琳谈人生, 可以跟她谈理想, 可以跟她谈工作, 甚至可以谈别人的感情、生活和趣事, 他可以跟她谈一切,唯独不会跟她谈“我爱你”。
还不是时候。
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指尖的旋律变得更加甜腻可人了。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要等到她察觉到爱情的来临,要等她会为自己的靠近而慌乱脸红, 要等她把心分给音乐之外的时候, 才是他去收取回报的时机。
就当是一笔投资吧, 李斯特的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亲爱的夏洛琳——
我把爱情长期存放在你那里,等我取出来的时候,我可要收取巨额的利息。
等他抽离了思绪,再次将注意力放到钢琴上的时候,李斯特发现自己又弹起了那段被夏洛琳称作是“ caanel”的旋律。
帕格尼尼的这首曲子让他印象深刻。不知为何,他对它的喜欢甚至超过了贝多芬,这太不寻常了。
或许,和某个小提琴家有关?
李斯特停下了演奏,他有些无奈地按了按额头。自那天以后,某个人名字总是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和她有关似的。
大概中毒了吧,中了一种叫夏洛琳的毒;
大概上瘾了吧,染了一种叫夏洛琳的瘾。
李斯特想起那朵可爱的玫瑰,在被他修整了一番后夹在了雨果送给夏洛琳的那本《巴黎圣母院》里。
大概是因为那句提在扉页的话,他固执地认为,小提琴家无悔的爱情,只能和自己有关。
甩了甩头,他决定好好地试着弹弹那首可爱的“小铃铛”。在他的脑中,他可是有了至少三种改编这首曲子的想法呢。
等李斯特好不容易放空自己,专注于音乐本身、沉浸在钢琴演奏中了,越来越响的敲门声却粗暴地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