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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by醉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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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意间又窥见一个秘密,谢忘之憋了半天,没能把道歉说出口。长生安然自若,她非要揪着别人丧母的事情不放,才是真的无礼。
  她抿抿嘴唇,尽可能露出个笑:“好啊,不过我不太聪明,以前也只学过琴……不知道能不能学会。”
  “玩玩而已,无须在意。何况和琴也差不多。”长生往边上避了避,抬手示意,“过来。箜篌得抱弹,靠近点。”
  谢忘之看了他一眼,小心地挪过去,坐在他让出来的位置上,回忆着先前他的样子,半抱住箜篌,拇指和食指搭在弦上。她没敢直接拨,吞咽一下:“是这样吗?”
  “对。”这倒是有模有样的,长生还愣了一下,含笑说,“试试看,用这个位置。”
  他伸手,在谢忘之指腹侧面轻轻点了一下,再在弦上点点,“拨这根。”
  这时候谢忘之也顾不上又让他碰了一下手,按着长生的指点,指尖稍稍用力,在弦上一拨。她没敢太用力,这一下太轻,只响了极弱的一声。

  箜篌音转瞬即逝,谢忘之一愣,茫然地看看弦,再看看自己的手指。
  “太轻了。”长生说,“稍重一些。”
  谢忘之点头,再试了一弦。
  “……这下又太重了。”
  “这样呢?”谢忘之回忆着弹琴的指法,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试探着再来一次。
  “轻了。”
  谢忘之不信邪,再拨了一下:“那这样呢?”
  “重了。”长生说。
  “……那我再试试。”
  接下来小半刻,谢忘之一直盯着长生最先点出的那根弦,指腹一次次揉着。她觉得力度应当差不多,听音也确实是那个意思,长生却一直没点头,说的是“轻了”或者“重了”,总之力道就是不对。
  “……不行,我尽力了。”谢忘之叹了口气,放下手,“真的太难……”
  话没说完,她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抬头去看长生。
  如她所料,蹲在她面前的少年单手托腮,含着盈盈的笑,浅琥珀色的眼瞳里倒映出她,眉目舒展,隐约有些狡黠,像是只使坏以后溜出去的猫,又偏偏要蹲在墙头看主人气急败坏。
  谢忘之懂了,脸上都有点气恼的红:“……你骗我!”
  “逗你玩的。其实第三次就对了。”长生倒是丝毫不慌,“做得很好。”
  “现在夸我,以为我就不生气了吗?”面对这么一张笑脸,谢忘之想恼也恼不出来,嘴上却不肯饶,故意板着脸这么说。
  但她没绷住,板了没一会儿,自己憋不住,笑了一下,又清清嗓子,“不学啦,我还是更喜欢琴。”
  “是我的错,别恼。”长生认错倒挺快,伸手把谢忘之扶起来。
  玩了这么一阵,日头都有点西斜,谢忘之顺势起身,看看太阳的位置,推算一下时间:“我该回去了。这两日宫里多宴,我怕女官要找我们做些羹汤奶酥。”
  “不看梅花了?”
  “……先不了吧,等有空再说。”谢忘之想了想,“初五以后应该会闲一点,你可以来找我。对了,记得带梅花来,我给你做梅花汤饼!”
  长生习惯了谢忘之总想着喂他这回事,配合地点点头:“好,到时候我来找你。”
  谢忘之应声,她是真急着回去,随口道别,转身匆匆地跑出去。
  看着女孩绕过宫道拐角,消失在林间,长生忽然笑了一下。他微微弯腰,打算把凤首箜篌移回原位,指尖却无意识地在其中一根弦上拨了一下,恰巧是谢忘之之前反复拨弄的那一根。
  一个音而已,转瞬即逝,长生却微微一怔。片刻后,他抬起手,轻轻捻了捻指腹。
  **
  初一至初五宫里都设流水宴,宴请群臣宗室,还有内外命妇。谢忘之猜的不错,宴上一些简单的菜,或是宴后哪位贵人开口要的酸汤清粥,这些活全压在她们身上,一直忙忙碌碌到初七,她才闲下来。
  宴上奏乐则是教坊的事,谢忘之猜长生也忙着,没托人去教坊问问,自顾自等到初八,长生才借故溜到小厨房来,果真带了一袋子新摘的梅花,顺手还把煤球也拎来了。
  做梅花汤饼得用白梅,谢忘之拿沸水冲了白梅和檀香末,放在边上晾着。鸡汤反正是现成的,和面也不费功夫,只等浸过白梅和檀香的水放温。谢忘之搓搓手,看煤球也来了,找了份刚烫熟的虾。
  “午间温室殿那边要光明虾炙,都是新捕的虾,剩下的一点,张典膳说给我们。”她点点放虾的盘子,“寒月不爱吃虾,嫌剥壳麻烦,全丢给我了。你要是喜欢吃,我可以炸出来,就像之前吃过的鸡肉,是一个做法。”
  长生不爱吃过油的东西,摇摇头:“我留着肚子吃梅花汤饼。”
  “汤饼又吃不饱,哪儿用留着啊。”谢忘之知道他不想吃,也没在意,信手把盘子推到煤球那边,“那给煤球吃。”
  中午才传过光明虾炙,这虾不能说不新鲜,但毕竟烫熟了,又不是立时活杀的,比不得新扑的鸟或是新片的鱼脍。煤球蹲在案上,绕着盘子走了几圈,颤着胡须,鼻尖微微抽动,凑近虾嗅来嗅去,迟迟不下口。
  谢忘之以为它是吃不惯带壳的,茫然地看看长生:“不方便下口吗?那我给它剥壳?”
  长生服了,在煤球后脖子上按了一下。煤球没防备,尾巴毛都炸了一瞬,但它不敢打长生,迫于主人的淫威,张嘴叼了只虾。
  “不用,它扑的鸟也没人褪毛去内脏,还不是一样吃。”
  “也对。”看煤球吃得挺容易,谢忘之觉得自己多心,视线转回长生身上,“这时候才来找我玩,近来忙吗?”
  “尚好。”清思殿说不上忙不忙,只要李承儆不发疯,长生总是闲着的,他绕着小厨房看了一圈,“这两天宫里设宴,你应当是很多事吧?”
  “其实也还好,我原本是做点心的,偏甜口的多,还用糯米,贵人们酒后不吃这个。反倒是寒月,她一手酸汤做得好,每回都得连着煮几大锅。”
  “尚食局里没别的女官擅长做汤?”
  “当然有,不过最近都忙着。”谢忘之想了想,“我也不知真假,偶尔听来的,听说是长生殿那边要的汤。不过不是拿来饱腹,好像得算作是药膳,陛下近来服丹药,得拿这个汤配着。”
  李承儆别的不行,这事情上倒是速战速决,安光行引荐的那两个道士入宫还没几个月,丹药已经炼上了,连配合丹药的药汤单子都到了尚食局。长生还能怎么办,这丹药横竖轮不到他尝,只能衷心祝愿李承儆多吃几炉。
  他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像是纯粹好奇:“那汤里有什么,你知道吗?”
  “……不清楚。”谢忘之真不知道这事儿,也不会刻意打听,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我只偶尔听见典膳提过,说是用了鹿茸、鹿血、川楝子……大概这些东西。”
  她想了想,“对了,还有个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似乎是西南道那边的,山里有种灵猫,身上会产香。取了灵猫的肉、骨……好像还有种香膏。”
  长生一梗,忽然觉得李承儆光服丹药不太够,不如直接喝丹砂和水银,也好趁早进玄元殿,和先祖的灵位摆在一起。
  他闭了闭眼,斟酌着说:“最近你还是少在宫里走动,东宫、长生殿、含象殿这几个地方,能不去就不去吧。”
 
 
第28章 玩闹
  谢忘之莫名其妙, 直直地看着长生, 眼瞳澄澈:“为什么呀?”
  长生自认不是什么矜持端方的君子,但对着这么一双眼睛,再想想谢忘之的年纪, 他还真没法把原因说出来。
  先前她提到的几个药材稀松平常, 温补肾气常用,问题出在灵猫上。灵猫的肉、骨熟了后无非是一盘菜,煲汤泡酒随意, 灵猫香却不是能入口的。长生一猜就知道谢忘之是听岔了,她又还小,不懂其中藏着的意思, 只以为也是吃的。
  灵猫香主治的是心腹猝痛, 但若是用的人没这个毛病,且是成年男人, 那就和麝香一个意思, 功效说得天花乱坠, 归根结底还是壮阳俩字。能给这么个药方,可见那两个道士真不是什么好人。
  再想想先前李承儆突然提及的采选宫女,他想干什么, 不言而喻。这事长生管不了, 也懒得想, 他没那么大的心, 救不了将要入宫的宫女, 但他绝不能容忍谢忘之踩到那条线上。
  哪怕只是个猜想, 长生胡乱想想,也觉得浑身发冷,压在心里的恨和痛像是要返上来,早晚把他吞得干干净净。
  他想得多,面上却很平静,甚至隐约还含了点笑。长生听见自己开口,嗓音清朗,只在尾音处还带着略微的沙哑,他耐心地和谢忘之解释编造的理由,简直是循循善诱:“还在正月里,宫里多宴,朝臣、宗亲容易往这个地方走,何况还有入宫炼丹的那两个道士。难不成,你想和他们撞上?”
  “当然不想!”谢忘之当初选尚食局,就是因为君子远庖厨,平常不怎么见人,她宁可被灶火熏得黑漆漆,也不想绷着假笑和人打交道。她郑重地点头,“既然如此,那我肯定不乱走,放心吧。”
  长生笑笑,不多说,抬抬下颌:“水放温了吗?”
  谢忘之这才想起还有个梅花汤饼要做,小小地“呀”了一声,赶紧伸手试了水温:“唔,差不多了。”
  她滤掉水里的白梅和檀香末,再取上层的水,换了个盆装,小心地把面粉倒进去,着手开始和面。谢忘之擅长做点心,和面却不太行,每回都是一点点加面粉,试出软硬正好的面团。
  她认真地试着,视线定在盆里,垂着眼帘,侧脸轮廓不算明晰,犹带着几分孩童的柔软,却比去年初见时利索了许多。长生站在边上,不自觉地打量这个女孩,忽然发现她好像身子也拔高了一截,面容略有变化,或许该用“少女”来称呼会更合适。
  本来是自然而然的事,长生却无端地轻叹一声,几不可闻。他看着女孩的侧脸,突然伸手,指腹在面粉上擦过,故意点在谢忘之鼻尖上。
  谢忘之一愣,瞥见自己脸上陡然多出来的一抹白,扭头看长生:“你干什么呀?”
  “抱歉,没忍住。”长生道歉倒挺快,抬起沾着面粉的手,“看你这样,我就管不住我的手。”
  谢忘之恼了,不管等着她搅和的面团,直接收手,十个指尖在面粉里也点了点,抬手,笑着吓唬长生:“信不信我抹你一脸!”
  “我信。”长生也笑起来,后退两步,“但你抓不着我。”
  谢忘之本来是随口一说,没打算真来,但小厨房里安静,门关得紧紧的,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锅里水渐渐煮沸的咕噜声。白汽冒上来,她脑子一抽,居然甩下揉面的盆,抬腿去追长生。
  “那你试试啊,看我抓不抓得住你!”她抓了一小把面粉,“让我抓到,我就把你画成东市的皮影。”
  长生硬生生把笑吞回去,故意说:“那你且试试。”
  小厨房占了一间屋子,除了灶台和案板,别的地方都空着,若是成年的郎君和娘子打闹,或许显得逼仄,但长生和谢忘之都还没长开,跑起来反倒绰绰有余。长生腿长,一跨能跨过堆在灶台边上的米面,谢忘之却得绕一绕,分明就在一间屋子里,咫尺之隔也碰不到他的衣角。
  一个逃,另一个追,这么玩了大半刻,谢忘之没力气了,靠在灶台边上,半弯下腰。她摇摇头,顺手擦去鼻尖渗出的细汗:“……不玩了,我没力气了。”
  “早就说了,你抓不着我。”长生也有些微微的喘,脸上难免泛红,但才闹这么一会儿,远不如他晨起练剑时动得厉害。他比谢忘之轻松得多,走回她身边,微微俯身去扶她,“不过我倒是觉得挺开心的。你玩得……”
  他想问谢忘之感觉如何,手刚隔着袖口托住她的左腕,女孩却顺势压住他的动作,另一只手迅速抬起,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留下五道淡淡的白印。
  长生一愣,诧异地抬眼看谢忘之。
  女孩稍稍喘息着,襦裙底下胸口起伏,隐约看得见略微鼓起的轮廓,她面上带着跑跳后的红,越发显得肌肤莹润。那双眼睛明亮澄澈,浮着几分狡黠的笑意,让人能忽略她刚才干了什么,只想摸摸她的头。
  长生心里微微一动,手比脑子快,已经伸手摸在了她脸上,入手的肌肤细腻,像是上好的羊脂或者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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