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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by醉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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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山水池。
  长宁公主好宴饮是长安城里人尽皆知的事儿,都到了十一月中,天冷得出门都觉得寒风刮脸,她却照常开宴。这回设宴的地方是山水池,这园子是靖穆皇后娘家居住的宅邸,因靖穆皇后无兄弟姊妹,膝下的皇子公主自然也不可能来捞回去,时过境迁,等到如今,就成了皇家园林的一部分。
  能进山水池,且是长宁公主宴,长安城里多少世家权贵虎视眈眈,就等着能在宴上搭上长宁公主这条线,故而自从帖子发出去,拿到帖子的沾沾自喜,没拿到帖子的则是捶胸顿足,绞尽脑汁想着下回该找个什么由头靠近她。
  宴是午宴,开宴前各家受邀的贵人有来得早的,都聚在外院,三三两两,郎君聊前程,娘子聊闺阁,聊来聊去,还是聊到了人身上。
  其中聊的最多的,自然是长安谢氏,谢侍郎家的那位嫡女。当朝风气开放,世家权贵好交游,这位娘子前几年却仿佛没这个人,从今年起才露头,且一露面就是在长宁公主宴上。
  她似乎不怎么爱见人,除了长宁公主,其他人一概不搭理,听着像是嚣张跋扈之辈,见过她的人却没有不夸好的。别管是客套话还是什么,反正说起来都夸谢娘子美貌惊人且温婉贤淑,倒也不是非见不可,但见一面绝对不亏。
  长安谢氏的出身,引人夸赞的性子和美貌,不论藏着的心思是艳羡、嫉妒还是好奇,总归现下院里不少人等着的就是这位谢娘子。
  这么等着聊着,开宴前差不多一刻钟,谢府的马车终于停在了山水池大开的门前。
 
 
第61章 赴宴
  马车一来, 院里原本凑在一块儿聊天的郎君娘子当即都顿了顿, 没见过谢忘之的有些难言的忐忑;见过的就轻松得多,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着边上的人,心里暗暗发笑。当然,心里再好奇,面子还是得捡起来, 总不能盯着别人的马车看,多数人只敢偶尔瞥一眼, 反倒是那些以风流闻名的郎君肆无忌惮, 视线落在车帘上,就等着看里边能走出个什么美人。
  顶着众人的目光, 车帘终于掀开一角,马车里出来个身姿曼妙的娘子,一身湖绿的冬衣,发髻上只斜斜地簪了支珍珠簪。她扶着仆役的手,踩着事先移来的胡床下马车,回身时只给了众人一个侧脸。
  候在门口的郎君看了看,都没什么上前的意思,其中一个身着锦衣的甚至往门边一靠, 打开折扇摇了摇。
  “你这什么意思?”杜二郎拿手肘顶顶孙远道,“我瞧着这谢娘子也是个美人儿, 你怎么这个模样?”
  孙远道摇摇头:“美则美矣, 没什么味道。”
  杜二郎看了那绿衣娘子一眼, 没反驳。
  自少年时起混迹平康坊,什么美人没见过,或许是先前听传闻太多,心里的期待抬起来,等真看见马车里的人,反倒没什么惊艳之感。
  下车的娘子确实漂亮,五官挑不出什么错,湖绿的衣裙衬得也好,乍一眼确实美,压过了不少到场的贵女,能让人魂牵梦萦几天。
  可惜,头上就一支珍珠簪,有些寡淡。这娘子的神色也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温柔贤淑,但有些过了,近乎低眉顺眼,好像能随意揉搓,反倒少了几分滋味。
  是个小美人儿,玩玩尚可,却没兴致认真,杜二郎叹了口气,心说真是被那群没见识的坑了。
  他摇摇头,刚想转身,忽然听见那绿衣娘子开口,语调低柔:“娘子,到了,奴婢扶您下车。”
  杜二郎一愣,扭头去看身边的孙远道,在他眼睛里看出了一样的意思。
  ……这绿衣美人居然只是个侍女。
  对自己的脸要有多大的自信,才敢用这般容貌的娘子当侍女?
  杜二郎和孙远道同时一个激灵,紧紧盯着车帘。
  马车边的绿珠哪儿知道她惹起了这层波涛,只管把车帘挂在钩上,朝着谢忘之伸手,扶住她:“娘子当心。”
  谢忘之略略点头,扶着绿珠的手缓缓下车,提裙的动作相当优雅,站稳后才抬眼看候在门口的人。
  杜二郎和孙远道又是一个激灵,再度对视一眼。
  平心而论,谢忘之还不算长开,一身冬衣,肩上还搭了件披肩,整个身子拢在里边,看不出什么起伏,和曼妙婀娜的绿珠没法比。那张脸暂且也称不上绝色,五官确实漂亮,眉眼间却残存着稚气,脸颊上甚至还有些孩童的圆润。
  但又得承认,她确实是美的,不在皮相,胜在那种感觉,整个人平静淡漠,那一眼寡淡至极,不卑不亢,不像是贵女见客,倒像是天女偶然瞥见凡人。这么一看,她的打扮不重要,金石珠玉,绫罗绸缎,无非是矫饰的东西,真正惹人注意的是如隔云端的感觉。
  撇开那张漂亮的脸,这感觉撩得人心痒痒,让人想知道她彻底长开,容貌极盛时是什么模样,又想看看那双淡漠的眼睛里若是全心全意倒映出谁,会是什么风光。
  和她相比,绿珠的美貌确实淡了许多,若是同时看见两人,会赞叹绿珠的脸,心里念着的却是谢忘之。
  这话没人和谢忘之说过,或者说很难描述,谢忘之只知道自己长得应当不差,但从没想过恃美行凶,她也不爱主动和人说话,没管门口的人,拢了拢披肩,兀自往院里走。
  她这么一走,孙远道一愣,没能上前搭话,接下来一直到宴过半,来客各自起来活动,连个凑近点儿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长宁公主中途截胡,直接拉着谢忘之去逛园子。
  “出来逛逛,会开心些吗?”和旁人不同,长宁和谢忘之算是相识,她又生性明朗,自然得多,“我给你发了好几回帖子,这回总算是来了。”
  “多谢公主挂念。”谢忘之知道长宁是照顾她,朝她笑笑,“前几回在宫里设宴,我不太想去,故而才托辞不来。宫里好归好,但总觉得压抑,不如外边舒服……何况我当时在尚食局,若是和以前共事的人遇见,平添麻烦罢了。”
  “这倒是。”长宁点点头,漫不经心,“所以七殿下才走得那么远,远到丰州。”
  先前聊得挺愉快,乍听见长宁提及李齐慎,谢忘之面上的笑意一凝,心里涌起些莫名的忧思。她借着整理披肩的机会,状似无意地在胸口轻轻压了一下:“是啊,郡王远去丰州,不知道如今如何。”
  “他不是常给你写信吗?”
  “可信上并不说境况,都是些别的话,我也推断不出。”谢忘之不瞒着长宁,垂下眼帘,“我总觉得他心里爱藏事儿,有些事情不会和我说。”
  长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那我和你说。”
  “什么?”谢忘之一愣。
  “我告诉你啊,郡王离宫前,特地亲自来找我。”长宁笑笑,示意一下,让谢忘之凑近点,再靠到她耳边,故意卖关子,“他和我说……”
  谢忘之要急死了:“他说了什么?”
  “他说啊……”长宁意味深长地看了谢忘之一眼,顿了顿,才把后半句话说完,“他不在,要我好好照顾你!”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假的,李齐慎才不会这么说话,何况是找长宁。谢忘之被耍了一通,当即有些羞恼,作势要打长宁。长宁哪儿能真让她打,连忙抬手去格。
  这条路偏僻,两人也没带仆役侍女,没必要端着,两个女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一路闹到拐角,谢忘之才放过长宁,瞪了她一眼:“公主别说这种话了。别逗我,我会当真的。”
  “当真也不要紧啊。这话是逗你,但也未必全是假的。”长宁玩够了,语气沉下来,连带神色都严肃不少,“郡王当年确实找过我,只不过是差人来的,急匆匆的一句,说是让我注意些。”
  “所以当时,公主才发了第一封帖子?”谢忘之不傻,一推测就知道长宁的意思。
  “我这个名头,其实也只是说来好听罢了,拿我阿娘和外祖母的命换来的,其实没什么权势,只能给个虚名,让你好过些。”说起这个,长宁叹了口气,信手揉揉脸,扭头看谢忘之时又是一脸轻松的笑,“郡王就是这个意思,他前去丰州,不能再帮你,就让我扶你一把。”
  谢忘之微微一怔,先前强压下去的心绪猛地反扑,心头震颤,整颗心像是泡在盛了冰的酸梅汤里,清凉舒适是有,更多的却是一瞬间的酸涩,让她一时说不出话。
  她知道李齐慎心思缜密,却没想到他能想到这个地步,临走前还兜兜转转找到长宁公主,替她把后路安排妥当。
  谢忘之沉默片刻,吞咽一下,睫毛颤了颤,郑重地说:“多谢公主。”
  “……可别!”长宁生怕谢忘之行个大礼,那她只能和谢忘之面对面跪下,她清清嗓子,“也没什么,横竖我是要开宴的,多写个帖子罢了,烦的也是我府上的先生。”
  谢忘之笑笑,不强求:“对了,公主这次开宴,是为了什么?”
  以往开宴总有个名头,过生辰或是节日,再不济赏花赏草,现下才十一月,赏雪赏梅谈不上,和节日也不搭边,长宁摇摇头:“没什么。叙达尔回去了,我闷得很,开个宴开心开心。”
  谢忘之一愣:“……回去?”
  “你不知道?”长宁也愣了愣,耐心解释,“说来也怪,叙达尔原本是质子,按理不该这时候回去。偏偏陛下和回纥使臣谈了什么,两边交接,就让他回去了。”
  她的语气清清淡淡,神色也没什么变化,眉眼间却点染着几分落寞,谢忘之想到初见叙达尔的那一回,异族少年脱口而出的一声“飞光”,猜想两人的关系不一般,或许并不如旁人所想。
  “有缘会再见的。”谢忘之想了想,不多说别的。
  “那当然啦,我还等着他再来长安呢。实在不行,那就我去回纥。”长宁心大,想得挺开,“对了,你连这都不知道,我瞧着你不像是会打听事儿的。近来宫中也有些事,不妨我和你说说?”
  “愿闻其详。”
  “说起来也没什么,朝堂争斗的事儿我不懂,想来你也不爱听,我就和你说说后宫的事儿吧。”
  谢忘之笑笑:“好。”
  “那就一件,东宫的事儿。”
  “……东宫?”
  长宁“嗯”了一声,有些幸灾乐祸:“太子新纳了一位良娣,两位良媛,好像还有几个昭训和奉仪。下边的人不用管,前边的良娣和良媛可都是世家出身,不比兰陵萧氏差。听说这几个月太子就没去过太子妃那儿,我看她是要急死了。”
 
 
第62章 婚嫁
  “这样啊。”谢忘之忽然想到前几日听见的消息, “我倒是听说,太子妃诊出有孕。”
  “是有这回事, 现下应该刚满三个月。算起来都是第三胎了, 不过谁知道能不能顺利生出来。”长宁不爱背后说人长短,纯粹是看太子妃不顺眼,最恶毒也就到此为止,继续说事实, “去年太子妃不知做了什么, 禁足半年,好像从那时候起,两人就不怎么亲近。”
  “这倒是不太好。”谢忘之实话实说, “我总觉得夫妻之间不该如此。”
  长宁笑了一下:“怎么, 你觉得她可怜?”
  “不,我不是同情她,她也曾嚣张跋扈,如今落到这个地步, 好像更像报应。”谢忘之还记得当时的飞来横祸, 膝盖隐隐作痛,哪儿会同情太子妃,她摇摇头,“我只是听见这消息, 想起了别的人。”

  “谁?”长宁饶有兴趣。
  “不是特定的人。”谢忘之叹了口气, “我想到了见过的许多女子。照顾孩子, 操劳家务, 回头还要被夫君呼来喝去,甚至算不上是个人。”
  她有点迷惘,“世人都说女子合该成婚生子,但这样的日子,真是理所应当的,真是好的吗?”
  “成婚生子这回事,说不上好不好,无非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人就爱夫唱妇随,生十个八个孩子;有人则不然,只想一辈子自个儿过。都是自己的事儿,谁都别说谁,总归是自己的日子,自己开心就好。”长宁不爱按别人的路走,也从来不强迫别人走什么路,“不过若是要嫁,也得看你嫁的是谁啊。”
  谢忘之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笑笑:“多谢公主解惑。”
  “谈不上解惑,我这人没本事,瞎说瞎想罢了。不过我觉得我活得开心,这样就够了。”长宁摆摆手,看看四下无人,忽然又往谢忘之那边凑了凑,贴着她的耳朵,“不过我有件事儿问你。”
  谢忘之耳朵一痒,往边上避了避:“公主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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