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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by醉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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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谢忘之没接花,摸不准这个长度该怎么安排,“我暂住的地方虽然有花瓶,但是长颈的,恐怕放不进去。”
  “谁让你放花瓶里了?这是野花,哪儿能折下来观赏呢。”李齐慎叹了口气,有时候他都不知道是自己想得太多,还是谢忘之太不解风情。
  不过横竖是自己选的人,还能怎么办,他抬手,轻轻地把那弯交错的花别进谢忘之的发间。谢忘之平常打扮得素淡,一头长发漆黑柔顺得招人艳羡,却不爱多戴发饰,这会儿也是两支对称的花钗了事,这一小簇淡紫色的花别入发间,并不显得庸俗,反倒和花钗相得益彰,像是一整套的饰品。
  李齐慎看了看,调整好位置,指腹在偏向一侧的花枝上轻轻压了一下,白皙的指尖擦过淡淡的紫色,“不如奢侈一回,就当一天的发饰。”
  谢忘之一愣,刚想说这是野花,转念又觉得他说得对。野花也是活生生的,让李齐慎折下来,再别进她的发间,不就是以这几枝野花的命做装饰,简直是奢侈至极。
  “下回别乱折花啦。”但她心里确实舒服,不由也抬手抚了抚,抬眼看李齐慎时眼睛亮晶晶的,“好看吗?”
  “好看。”李齐慎点头,“举世无双。”
  谢忘之面上一红,轻咳一声,带着女儿家的骄矜,游移的眼神却透露出她确实是开心的:“哪儿有那么夸张……不许说这种话。”
  “那就不说。”李齐慎从善如流,“换我问你,喜欢吗?”
  “喜欢。”谢忘之想了想,也还回去一个词,“情有独钟。”
  说完,她忍住略微的羞涩,密匝匝的睫毛轻轻一颤,滤过的阳光淌进澄澈的眼瞳里,刹那间有种顾盼神飞的风情。谢忘之长得乖,此刻看着面前的郎君,面上却带着几分略显狡黠的笑意,面容像是仙子,神态却如同妖精。
  李齐慎让那瞬间的感觉惊得微微一怔,茫然地看回去。
  对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没忍住,笑了一下。他想摸摸谢忘之的头,但刚别了一弯野花,不好落手,只好中途换了位置,改成捏她的脸。
  “那我就当你是对我说的。”李齐慎不轻不重地捻了一下,迅速收手,“行啦,我这么见不得人,就不去现了。回去吧。”
  “你见不得人,但这花儿见得。”谢忘之知道他是开玩笑,不拗他的意思,只把话还回去,挥挥手示意,转头就走。
  她心情好,走得也轻快,稍稍提着裙摆,沿着辟出的小道,没一会儿就溜了回去。
  李齐慎看着那边候着的侍女迎上谢忘之,这才转身,折回原本要去的地方。
  今日猎了鹿,鹿脯是一个吃法,新鲜鹿肉自然也是个吃法,照例开个小宴,明面上说是家宴,请的都是宗室,李齐慎自然也逃不掉。他倒是无所谓,宴前特地去猎了只雉鸡垫垫,落座后也没打算动桌上先上的凉菜,只捻了把果干,有一颗没一颗地嚼着玩。
  嚼了一阵,面前忽然过来个孩子,三岁上下,锦衣华服,不长的头发规规矩矩地扎着,看打扮身份不低,脸上却有点儿怯怯的神色,又显得拘谨。
  李齐慎瞥了一眼,认出这是李琢期的长子,从太子妃肚子里出来的孩子。这孩子算是众望所归,太子的嫡长子,往大了说就是小皇孙,帝国将来的继承人,也不枉太子妃绞尽脑汁保胎,落得生完这孩子,这辈子再不能生。
  他的名儿也是极庄重的,就叫苍璧,《周礼》中说“以苍壁礼天”,可见对他的期待,就差在他脑门上敲印。
  可惜这孩子和阿姐一样,生来体弱,长到如今,药不能断,又让太子妃捂着,捂出个慈柔又怯懦的性子,看李齐慎时躲躲闪闪:“这是……果子吗?”
  “是果干。树上、藤上的果子摘下来,放在太阳底下晒干,或者挂在通风的地方,让风吹干,就成了这模样。”李齐慎再讨厌太子妃,对李苍璧也没意见,他不是那种会刻意讨小孩儿欢心的人,但语调一柔下来,真有那么点温柔。
  他摊开手掌,让李苍璧看掌心里干瘪的果干,“你看,干了后就是这模样,尝着比鲜活时干一些,也硬一些。”
  李苍璧从来只吃新鲜的当季水果,没吃过这个,他想吃,又怕被太子妃知道,憋了半天,还是没敢伸手,吞咽一下:“既然会变干变硬……为什么要晒呢?”
  “因为更甜啊。”李齐慎随口糊弄,“不信你尝尝?”
  李苍璧第一反应是回头,看看太子妃在不在。见阿娘不在,他才小心地看了李齐慎一眼:“可这是叔父的东西……我真能吃吗?”
  “能。”到底是孩子,李齐慎只笑笑,“别拿我手上的,拿那边盘子里的,不够再叫他们添。”
  他没说谎,李苍璧感觉得到,当即欢喜起来,伸手去拿盘子里的果干。
  还没碰到,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璧儿!”
  李苍璧一个激灵,迅速收手,回头时小脸煞白:“阿娘……”
  “到阿娘这儿来!”看着儿子站在李齐慎面前,太子妃吓得血直往头上涌,等不得李苍璧过来,快步上前,一把搂住儿子,抱得死紧。
  这几年她过得不算好,东宫里的那几个良娣、良媛身份不比她低,又懂逢迎,比她更讨李琢期的欢心,且还有先前那回事,弄得夫妻离心,她唯一的指望就是李苍璧。
  当年那件事,太子妃自然不觉得自己有错,顶多觉得自己太着急,一时失策,当初李齐慎被逐去丰州,她还暗自窃喜。然而他回来了,风姿更甚,还带着一身军功,勾得长安城里多少贵女跃跃欲试,想用家世做一回嫁妆。
  如今唯一的儿子毫无防备,就在李齐慎面前,太子妃肝胆俱裂,光看她紧张的模样,不知道的恐怕要以为李齐慎是个专吃小孩心肝的怪物。
  这点恐惧支撑着她,对着李齐慎,居然多出点勇气,“这孩子还小,郡王想干什么?!”
  “阿娘……”李苍璧想说话,被太子妃瞪了一眼,解释的话又不得已吞回去,只能悄悄地看李齐慎一眼。
  “给侄儿吃个果干而已,这果干也是侍女送上来的,难不成太子妃担心我要下毒?”李齐慎不喜欢这种瑟缩胆怯的模样,但又不是他儿子,他无所谓,看着太子妃,似笑非笑,“还是担心我要拐你儿子,却不认得路?”
 
 
第89章 蜜酒
  “你……”
  “旁的或许不行, 但在丰州这几年, 我认路的本事一点儿没丢。”李齐慎瞥见后边款款走来的萧贵妃,等那道身影走到能听见的范围, 还特地抬了抬声音,语气却稀松平常,“当年太子妃问我东宫在何处,我不是指对了路吗?”
  太子妃眼瞳紧缩,猛地回头,刚好撞上萧贵妃的视线。
  姐妹俩都穿着赴宴的宫装,同样满脸惊诧面色煞白,从对方眼睛的倒影里看见一个苍白的自己,时隔多年, 终于又像是当年的那对姐妹花,怀着各自的心思, 战战兢兢地走进大明宫。
  可惜时过境迁,谁都不是当年那个人, 连带着那个深埋的秘密,也被突如其来又轻描淡写地撕开,撕得两人都鲜血淋漓。
  萧贵妃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母同胞的妹妹,脚下发软,若不是身边醉春扶着, 再加上这么多年皇家威仪的熏陶, 怕是要当场跌坐在地。
  她气血直往头上涌, 太子妃也没好到哪里去。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 烂在心里,捂在腹中,早就成了个烂疮,如今被人这么抠开,涌出的脓液都够要她的命。
  偏偏李齐慎神色自若,仿佛真是无意间提起,又仿佛压根不知道自己说破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他看看萧贵妃,再看看太子妃,眉眼间浮出些许迷惑,带着几分少年般天然的恶意。
  “怎么了?”李齐慎心里发笑,说出口却是实打实的不解,“隔的时间太久,太子妃不记得了?”
  “……是啊,不记得了。”太子妃还能怎么答,要是放在以前,她当然敢反口咬李齐慎,但他已经不是当年清思殿里那个能被大半夜轰起来的少年,太子妃毫不怀疑,这话她不认,李齐慎会有千百种办法,把她推进更深的火坑里。
  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紧紧抱着李苍璧,挤出个难看的笑,“都这么久了……郡王好记性。”
  好在李齐慎及时收手,回了个笑:“我还以为是我错了呢。”
  “……好了。”萧贵妃缓过来,居然也露出个笑,“都回座上去吧,快开宴了。这回的鹿肉是尚食亲自操刀,过会儿记得多尝尝。”
  “多谢娘娘提醒。”李齐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含笑点头。
  太子妃只能跟着说:“多谢娘娘。”
  萧贵妃瞥了太子妃一眼,深吸一口气,扶住醉春的手,腰背挺直,款款地往座上走,等着李承儆过来。
  当年兰陵萧氏想送她进宫当太子妃,就没把她当个活生生的人,否则在那事儿发生之后,也不会如此痛快地改口换人。如今她虽然稳坐在贵妃位上,除了没上玉牒,在宫里地位等同皇后,但萧贵妃知道,她依旧没被看作是个人。
  说句实话,当年的李琢期对她确实有过吸引,毕竟他肩上担着这个帝国,论长相风姿也是不差的,李琢期也未必完全对她没意思。李琢期或许不是完美的良人,但也够满足个闺中娘子的幻想,可惜海棠林里一场荒唐耻辱,萧贵妃成了《新台》一同讥讽的对象。
  如何不恨,如何不怨,但都到这一步了,说这个也没意思,萧贵妃和太子,甚至和太子妃早就牢牢地绑在一起。
  萧贵妃没有子嗣,这几年李承儆求仙问药,弄得大明宫里乌烟瘴气,丹药吃了几箩筐,寿命见不见长不知道,身子却是越发不行,宠幸的女人不少,孩子一个没有。
  排除绝无可能继位的李齐慎,宗室里的郎君可能性也不大,那就只是个李琢期,最多再算个太子妃怀里的李苍璧。要想过得好,萧贵妃只能牢牢攀住太子这条船,最好多拿几条绳子,把自己绑得再紧点。
  掀不翻这条船,但她也不会让同乘的太子妃好过。
  萧贵妃深深地看了太子妃一眼,然而太子妃并没有看她,她脸色煞白,紧紧抱着李苍璧,抱得孩子眉头紧皱,轻轻地重复:“阿娘,阿娘,你勒得我疼……”
  **
  这事儿知道的人少,李齐慎口风紧,平常话多,不该说的却一句不提,连崔适都一无所知,乐颠颠地在猎场里四处找草药,还编了个集子。
  找了几日,这集子也大半成功,拿给李齐慎看,顺便和他说了一嘴太子妃的近况:“这太子妃怎么回事,三天两头生病,来个猎场,怎么又病了?”
  “哦?”李齐慎对草药集子没兴致,也不会刻意打听,信手翻了两三页,“什么病?”
  “不知道,听说是惊惧过度,又染了风寒。”崔适本着半吊子医师的心,摇摇头,“我说句不该说的,她看管小殿下,未免看得太紧了,我看那架势,是恨不得拿根绳子捆在自己身上。这两天也是,可小殿下那身子骨,经得起拴在个病人身边吗?恐怕过几日,太医得多医个人。”
  李齐慎不置可否,瞥了眼边上的酒壶,换了话题:“这酒是什么?”
  “……啊?哦,这酒啊,是按太医署里的方子,用药材泡的,不苦,回味微甘。”崔适本来就是随口一说,迅速被李齐慎带走注意力,提起酒壶,献宝似地注了小半杯,“你尝尝?”
  盛情难却,李齐慎拿起杯子,抿了口琥珀色的酒。和他想的不同,这酒居然有几分烈,入口却不辣不苦,一股热劲儿直冲食道,回味则如崔适所言,真有点甜。
  都是烈酒,风味却和草原上的不同,李齐慎不知不觉地喝了半杯下去,想再来一杯尝尝,崔适却一把抽了酒壶。
  李齐慎皱眉:“怎么?”
  “不能多喝,是烈酒。”崔适给自己倒了小半杯,“药酒为的是温养身体,按你那个喝法,那叫酗酒。”
  “那是你们酒量不行。”李齐慎习惯了那么喝,忍不住反驳。
  崔适懒得理他,收拾好酒壶,正打算走,门框突然被人轻轻敲了敲。
  李齐慎平常不关门,崔适一扭头,看见一张熟悉且漂亮的脸,当即端起托盘,十分上道:“那我就走了,少喝点酒。”
  李齐慎没搭理,只和提着裙摆进屋的谢忘之说:“有事?”
  “算不上什么事儿,闲着无聊,来看看你。”谢忘之实话实说,在崔适腾出来的地方坐下,想想又有些不安,“我是吵着你们了吗?怎么崔郎君一见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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