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甜美——by顾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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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直到晕头转向地拖着垃圾袋上了公交车,徐翘才懊恼起刚刚吵架没发挥好。
徐冽说她公主病,她勉强认了,但说她没有公主命,她不服气。
毕竟她徐翘的大名,在“锦鲤”远没有成为流行,网络尚且不发达的年代,就曾被全国各地的彩票站挂在横幅上,当作摇钱树大肆宣传。
而这一切的起因,正是年幼的她拿麻将牌帮爸爸摸了一组数字,让徐家中了两千万大奖。
这笔在当年的中国堪称巨款的财富,一时间让徐翘在彩票圈红透了半边天。
那时有人说,你可能不认得你买的足彩支持的到底是哪位球员,却不会忘记在开奖前与朋友互道:徐翘与你同在。
虽然徐翘的好运再没能被复制,但仅此一次的神话,却已经足够徐爸爸走上发家致富的创业坦途。徐家很快跻身商圈,作为时运造就的豪门,一直繁荣到今天。
可以说,徐冽一出生就能做富二代,都靠徐翘当年打的那手好牌。
那他怎么有脸说她没公主命?
徐翘在公交车上闷了一路,打开垃圾袋封口,发现徐冽连防尘袋都没给她的小裙裙套,气得在心里酝酿了洋洋洒洒三千字小作文,准备下次见面跟这臭小子重新吵一架。
下车时,她毫无疑问地吸引了无数来往行人打量的目光。
也是,这么大个黑色垃圾袋,别提多吸睛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抛尸呢。
车站附近就是人流复杂的商业街,徐翘以往走在这条路上,哪次不是光鲜亮丽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现在却连土里土气的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下。
怕碰上熟人,她把垃圾袋抱起来挡住了大半张脸,加快脚步朝酒店方向走去。
然而事实证明,睡眠严重不足真的会影响智力。
当她在视线被遮挡的情况下,迎面邂逅一位手握两杯咖啡的白领男时,才深切意识到这个决定有多愚蠢。
白领男大概是要去给领导送咖啡,一路埋头苦走,撞上她的时候因为出神反应格外激烈。
徐翘生生看着他一个面目狰狞的三百六十度旋转跳跃,把手中挤开了盖的咖啡,准确无误地洒进了她的垃圾袋。
是的,她在公交车上检查完衣物后嫌麻烦没有封口。
缘,妙不可言。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你的垃圾没事吧?”白领男忙不迭鞠躬道歉。
徐翘扒开袋口往里张望,沉痛地深吸一口气,花了整整三十秒,接受她那还没抛头露面过的礼服裙,已经被咖啡渍染得“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事实。
可这事怨得了谁呢?谁能想到,这么个破垃圾袋里,装着一条价值六位数的礼服裙?
徐翘在白领男诚恳的注视下,抽着嘴角说了句“没事”,手一勾,把垃圾袋狠狠砸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白领男并不理解,为什么这小姑娘在丢弃一包垃圾时,会流露出咬牙切齿又欲哭无泪的表情,摸着后脑勺重新去买咖啡了。
徐翘在垃圾桶边流连了好几分钟,才行尸走肉似的往酒店走。
可当她缓过劲来时,却发现自己没到酒店,而是无意识站在了兰臣百货楼下。
百货业是兰臣集团的经营之一。作为身处国内金字塔尖的百货公司,兰臣设有众多奢侈品牌专柜,从衣服鞋子到箱包首饰,再到化妆品、护肤品,女人的心头爱一应俱全。
徐翘通常每季都会到总店扫一到两次楼。
她最初对程烨的那一丁丁丁……点好感,其实也是出于兰臣是程家的产业。
只是现在……
徐翘望着眼前光彩夺目的成衣展示橱窗,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她刚刚毁掉的那条裙子,就是这个品牌的高定款。
不知是不是她的眼神太过楚楚可怜,那么直直站了两分钟,一位柜员竟匆匆走出旋转门,朝她迎了上来。
徐翘常去的是兰臣在北城的总店,不是眼前这家分店。这里的柜员应该不认得她。
所以,现在的奢侈品专柜已经亲民到这个地步了吗?
徐翘并不想在穷困潦倒的时候打肿脸充胖子,夺路要走,却不幸被柜员叫住:“小姐,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
没有叫“徐小姐”,那就是不认得她了。
徐翘扮演着一位工薪阶层的普通市民,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手头很紧式”拘谨:“不用,我只是路过。”
“看您好像对橱窗里那条晚宴裙感兴趣,您要不要进店试试?”
徐翘摆摆手。
“您别客气,”就在柜员的热情超标到离奇的程度时,答案揭晓了,“其实是这样,我们小程总说,您要是喜欢那条裙子,他愿意为您买单。”
徐翘像被劈了道天雷:“小程总?”
她记得,程家孙辈有三位公子,其中长房的那位在国外,二房的两位在国内。兰臣如今实际上的当家人则是二房的长子,也就是程烨的亲哥哥程均,人称应该是“程总”。
那“小程总”就是程烨了?
可程烨不是向来游手好闲,不理家业吗?什么时候混成“总”了?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现在这个狼狈兮兮的样子,被那个贱嗖嗖的前男友看到了……
“你们小程总打的什么主意?”
柜员一愣。她只是被小程总身边的高特助交代了这么一句,哪知道贵人安的什么心?
“不好意思小姐,这个我不清楚。”
徐翘面色转冷。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结合昨晚熹福会门前那场对手戏,不难猜测,这是程烨求复合来了。
但拿一条摆在橱窗,已然成为烂大街款的晚宴裙打发她,他是看不起她呢,还是看不起自己?
她呵呵一笑:“我不穿这个价的裙子,也不是用钱能买到的人。麻烦转告你们小程总,让他收敛对我的非分之想,死了这条贼心。”
“……”
——
五分钟后,柜员站在高瑞面前,哆哆嗦嗦地传达徐翘的意思,却怎么也不敢把原话原封不动地说出来,于是就转述成了委婉版本。
“那位小姐说自己穿不惯这么贵的裙子,也不喜欢被钱收买,所以婉拒了小程总的好意。”
高瑞有点意外。
作为程浪的特别助理,他当然知道,自家老板这两天邂逅了一位美丽动人的高速收费员。
当向来善解女人意的总裁,偶遇买不起漂亮裙子,满脸歆羡望着橱窗的灰姑娘,剧情的走向显而易见——当时,正在二楼露台巡视分店的程浪努了努下巴,叫他去给那位小姐安排安排。
却没想到,灰姑娘拿的是《流星花园》里视金钱如粪土的杉菜剧本。
拼死拼活打工一年也赚不到的裙子,就这么义正辞严地拒了,连总裁的面都不肯见上一见。
高瑞回到大厦顶层办公室时,程浪的视察已近尾声。
兰臣百货的副总经理李年达站在程浪身后,正点头哈腰地问着什么,得到回应,就对站在面前的几位分店职员挥了挥手:“没你们事了,下去吧。”
——前后态度,那叫一个云泥之别。
反倒程浪笑着对众人道了句“辛苦”,甚至在一个年轻姑娘战战兢兢转身时,提醒了句“鞋带开了,小心些”。
小姑娘红着脸讷讷道谢。
高瑞站在门边暗暗叹息。
刚进入职场时,他以为像程浪这样的人物,应该也和李年达那类人一样惯常对下疾言厉色。后来才发现,其实越是手中权势不够的人,越会仗势欺人,真正身居高位者,反而从不彰显自己的身家。
但这时候,要是跟这个脸红的姑娘一样,把他们在人前的平易近人或一时兴起的撩拨当作某种讯号,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世上最难接近的,不是外冷内热的人,而是程浪这类看似离你咫尺,实则可能距你十万八千里的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处处留情者,最是无情。
等人散了,高瑞走到程浪身边:“小程总,车已经备好。”
程浪点点头,起身之前,见李年达欲言又止,问:“李副经理还有事?”
李年达咬咬牙,脸上肥肉跟着心一横:“小程总,这事我原本不该说,可我实在瞧不过眼……您不知道,其实王经理今儿个压根没病。”
程浪饶有兴致地点点头,知道他是在说兰臣百货的总经理:“那怎么告假?”
“是上头交代的,说不让接待您,要给您……给您个下马威!先头我也得了指示,可我想这哪成啊,您为集团呕心沥血,大老远劳神劳力,纡尊降贵地……”
高瑞轻咳一声,李年达一个悬崖勒马打住马屁。
程浪抬了抬眼:“听李副经理的意思,好像对‘上头’颇有微词。”
李年达叹息一声:“这事吧,说来话长。”
“那让高特助安排,改天你和他详说。”
李年达忙不迭应好,屁颠屁颠地送人出了大厦。
进到车里,高瑞才转头问程浪:“这李副经理高枝攀得这么明显,您当真给他面子?”
“他手里有支持他卖主求荣的‘料’,”程浪随手翻着后座一份财经报,“否则不敢这么讲。”
“那拿到‘料’之后……”
“事成后,把他‘弃暗投明’的消息放给我们程总,等程总把人开了,替我跟李副经理表达一下无法共事的遗憾。”
卖主求荣的人,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高瑞明白这忌讳,只是偶尔,还是会对程浪这样无视所谓“君子礼法”和“道德伦常”的手段感到胆寒。
不过,跟着这样的老板,他真该改名叫“高枕无忧”。
他正思忖接下来跟李年达周旋的事,忽然听见程浪发问:“那小姑娘呢?”
“哦,是这样……”高瑞把柜员的转述讲了一遍。
程浪眉梢微挑,笑了一声。
高瑞琢磨不好他的态度,总觉得他心情不差,于是顺着他的气天花乱坠地夸:“在这位小姐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贪慕虚荣的拜金主义,身在浮华的大都市,能够这样出淤泥而不染,是夺(多)墨(么)难能可贵!这样清纯不做作的姑娘,多找您那五十块钱肯定是巧合,绝不会是像李副经理一样耍心机攀高枝!”
程浪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指尖似有意似无意地在报纸边角摩挲着:“今天还有什么行程?”
“下午有个黎顿酒店的剪彩仪式,朱家在半个月前向兰臣送了邀请函,您看,您要赏脸参加吗?”
第05章
黎顿是朱氏旗下第一家高端酒店品牌,从规划、落成到运营均是朱黎一人独挑大梁。极致欧式古典风的内装和拜占庭式穹窿顶的外饰,令它自建造之初就备受业界关注,剪彩这天,自然宾客盈门。
下午两点,朱黎一身酒红色礼服裙,站在酒店金碧辉煌的拱形门廊下,亲自接待着光临开业庆典的贵客。
助理在她与一拨拨宾客握手的间隙,附到她耳边说:“一直联系不上徐小姐,您派去的司机已经吃了半小时闭门羹。”
“电话接着打。”
助理又打了几通电话,还是无人接听:“徐小姐要是赶不到,剪彩的人少了一个,恐怕不太吉利……”
今天剪彩的人,连带朱黎这东家一共五个。徐翘作为金禄珠宝的千金兼朱黎的闺中密友,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现在距离仪式开始只剩半个小时,她人却失踪了。
“准备替补,”朱黎原地扫视一圈,目光在通身骚气电光紫的程烨身上划过,“就刚走过去那个四线女明星,程小公子的女伴。”
朱黎大概猜到了徐翘那边的状况。
徐翘这个人,对穿戴的要求几乎严苛到变态。这种招摇的场合,随处能买到的衣服,她不愿意穿,从家偷出来的高定又被咖啡泼毁了。
虽然朱黎拿了一套自己的小定制给她,可两人身材实在相差太远——朱黎是干柴白骨精,徐翘却是前凸后翘的蛇精。
她的裙子,的确有点委屈徐小姐无处安放的重点部位。
按徐小姐的脾气,如果不能艳光四射地出场,一定宁愿不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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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助理跟朱黎说替补已经到位:“吉时不好耽误,等不了徐小姐了。”
“那就让那女明星上吧。”朱黎摁摁太阳穴,走进高朋满座的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