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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他没来过——by舒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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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将衣服递到他手里,转身出去了。
  江措换好衣服,坐在炉子边的板凳上。
  半晌,妇人端着杯热水回来了,掀开门帘,下巴朝着里屋的方向抬了抬,笑道:“说说吧,怎么回事呀?”
  江措低了下头又抬起,笑了笑:“过去的事儿了。”
  妇人摇头说不信,道:“过去了还记着人家姑娘怎么吃药,没见过碾成末的,以前不定怎么往心肝里疼呢。”
  “婶儿。”江措无奈。
  “我就说这都两年了,你身边也没见有个人。”妇人说,“这姑娘眉眼生得好,一看是个心肠软的。”
  江措闻声笑了:“您打哪儿看出来她心肠软?”
  妇人轻摇头道:“你这性子和牙子他爸一样,心里怎么想嘴上却不说,也不怕憋出病来,真把人家姑娘气跑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江措低声:“早气跑了。”
  妇人叹息一声,问道:“对了,今天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这一问,江措想起他下午趁所有人都上车了,还去检查了一遍,总觉得不像意外。他犹豫了一秒,简单说:“车半道出了点问题。”
  “以后忙着就别过来了,又远又偏的,你的孝顺婶儿知道。”妇人轻声道,“牙子能有你这么个兄弟,不算白活。”
  江措道:“以后这话不许说了。”
  妇人湿了眼眶,笑着嗳了一声。
  “我想起牙子刚入伍那年,你第一次带他出去救火,他后来给我打电话可骄傲了,说自己第一回 做英雄。”妇人笑说,“你不知道婶子害怕的呀,还不能让他听出来。”
  江措跟着笑了:“他那回高兴了好几天。”
  “可不是,这孩子好像不害怕一样。”妇人说,“别人说一句他那工作的不是都不行,以前还真没见过他这样子。”
  乡下的夜晚好像漫长,炉火烧着,有人说着话,屋子里暖和的不得了,屋外的雨声渐渐大了,衬的这夜又长又静。
  妇人说到兴致处,道:“我想起来了,他高中好像喜欢过一个女孩子,不敢和人家表白,把照片藏到褥子底下,可把我乐的。”
  江措挑眉:“还干过这事儿?”

  “多着呢。”
  “您慢慢说。”江措笑。
  “有一回呀……”妇人就那样坐在炕上,盖着被子,歪着头,想起什么说什么,时不时的看江措一眼,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道,“那女孩叫什么来着?”
  然后一拍被子,说道:“妍妍,好像是左边一个女,右边……”
  江措轻声接上去:“右边是开。”
  “对对,就是这个字。人长得好看,名字也挺秀气。”妇人说到这看了一眼江措,“里屋那姑娘,我刚听你叫她什么来着?”
  江措顿了一下,说:“她也叫妍妍。”
  屋外雨打着窗户,炉火烧得更旺了。
 
 
第17章 
  那一天和以前江措来的每一天一样,晚上总会陪着妇人说很久的话,直到深夜,妇人睡去,他再起身,加些煤炭,封上炉子,然后离去。
  睡前他去了一趟里屋,徐鲁睡得踏实。
  她现在睡相还挺好的,不怎么乱折腾。小脸藏在被子下,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头,纤细的手指搭在耳边,呼吸很轻。
  江措看了一眼,退了出去。
  当时已经凌晨了,雨还下着,从屋檐上滚落,掉在地上的水洼里,溅起一片水渍,滴答的声音很响。
  她喜欢这样的天气,尤其在夜里。
  江措站在房檐下抽烟,星火明亮。
  他和程勇请了几天假来看故人,也没有想到会遇见她,一个女孩子单枪匹马往山沟里跑,从前可是看见虫子都会叫,现在真是变了。
  江措把烟抽完,回去睡觉。
  他躺在床上,一手枕在脑后,目光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想起雨里抱着她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慢慢闭上眼。
  半晌,听见外头有声音。
  江措睁开眼,皱了皱眉头,下了床很快走到门口,掀开门帘看了一眼,没有人,脚刚踏出门槛,身后一声轻响。
  他回过头,徐鲁蹲靠着墙看雨。
  她身上穿着乡下女人的粗布衫,淡淡的烟青色,布鞋,头发散落在肩上,几缕凌乱的别在耳后,就那么靠在那儿,静的不像话。
  江措看了她一会儿,说:“进去睡觉。”
  她罕见的没有回嘴杠他,倒是歪了歪头,淡淡道:“再等会儿,明天就看不到了。”
  这一句让人听得莫名忧伤,江措蹙眉。
  “山城雨季很多,以后有的是时间。”他说完顿了一下,“你在江城待得好好的,来这做什么?”
  “工作。”徐鲁的回答很简单。
  江措摸兜掏了根烟:“什么时候干的这行?”
  徐鲁看着雨,轻道:“你什么时候抽的烟?”
  江措舔了下唇,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漫不经心道:“很多年了,和你分后就开始抽了。”
  徐鲁“哦”了一声:“我也是。”
  她说罢,江措低头点烟。
  “这些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徐鲁问。
  江措抬眼:“没有。”
  “不想见我就是讨厌。”徐鲁说。
  江措没吭声。
  徐鲁想,男人是不是都这样,不喜欢一个人就真的不喜欢了,说走就走,像点烟的时候会低头,一样自然。
  “来这做什么?”江措问。
  “找人。”
  江措皱眉。
  “说说看,或许我能帮到你。”他说。
  能帮到吗?你都不来医院看我。
  徐鲁摇摇头:“我自己可以。”
  江措没再说话,吸了口烟。
  “在这待多久?”过了会儿,他问。
  雨噼里啪啦的砸着地,咣当响。凉风吹过来,徐鲁缩了缩脖子,抬手去接雨,掌心冰凉湿透。
  她看着手里的雨水慢慢滑落,道:“不知道,可能过几天,可能几个月。”
  江措:“嗯。”
  徐鲁低着头,慢慢收回手,交叠在膝盖上,将下巴搭在上头,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和张记者,在谈恋爱吗?”
  江措垂眸,盯着烟头,停顿了两秒:“嗯。”
  徐鲁问:“会结婚吗?”
  江措:“嗯。”
  “你还怪我吗?”她忽然问。
  这句话没头没尾,他却明白。
  江措掸了掸烟灰,低声道:“没有。”
  “不许骗我。”她这话声音很小。
  “没骗你。”江措道,“都过去了,妍妍。”
  徐鲁鼻子募得酸了,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掉。他叫她妍妍的时候,声音特别低,特别轻,像告别似的。
  她紧紧咬住唇,掩住哭腔。
  至今都记得后来方瑜给她打电话,说他爸拒捕,被当场击毙。新闻里有现场的记者播报说,死者生前做了一大桌菜,是要给儿子准备过一次生日的。可他生日不是那天,她知道。
  那天之后她就大病了一场,怎么都好不了,吃了很久的抗抑郁药,退了学。只听说他离开了江城,这一走就是八年。
  如今再听他叫她妍妍,恍如隔世。
  徐鲁低着头,轻轻说道:“想起个事儿,我觉得张记者可能对我有些误会,你和她解释一下。”
  江措:“嗯。”
  徐鲁从地上站起来,搓了搓手,看向他,笑了笑道:“我睡觉了。”
  她说完也不等他开口,就转身进了屋。
  该问的都问清了,这些年难得有这个机会,徐鲁想。可她还是很难过,一想到从此以后再没关系就难过。
  十五六岁的时候迷恋他的浪荡不羁什么都不往眼里放,总是会想,像他这样的男人后来都会娶了谁呢?十八岁他追她,她想给他生孩子。可是后来,他走了。
  那晚直到后半夜,徐鲁才睡着。
  人一直迷糊着,睡得也不踏实。醒来是个凌晨四点半,她起身出了门,雨已经停了,门口的小屋灯亮着。
  徐鲁走近,掀开门帘,妇人正在缝衣服。
  妇人看见她,笑道:“醒了,快进来暖和暖和。”
  徐鲁“嗳”了一声,坐去炉火边。
  “怎么不多睡会儿,天还早着呢。”妇人的声音和她迷糊时听到的一样,温柔慈祥,“还难受吗?”
  徐鲁摇了摇头。
  “昨晚小江跑了半个镇子买的退烧药,能不好的快嘛。”妇人笑,“这地方雨水多,不注意就着凉。”
  徐鲁接上后半句,道:“我喜欢雨。”
  “那你可来对地方了。”妇人道,“干脆在这多住几天,小江每次都会待两三天,帮我干干农活啥的。对了,今晚有雷雨,不怕打雷吧?”
  徐鲁笑:“不怕。”
  “怕也没事,不然要男人干啥。”
  徐鲁闷声不响,过了会儿道:“您误会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还沾点亲的,论辈分,我得叫他小叔。”
  妇人明显楞了一下。
  “没血缘吧?”
  徐鲁顿了一下,摇头。
  妇人松了口气般,一边低头穿线一边道:“那就没事儿,这都什么世道了,咱还能倒回去搞老祖宗那套不成?”
  徐鲁垂头道:“会乱了辈分的。”
  妇人笑着说:“你们年轻人怎么比我还放不开?他昨晚给你喂药那样子婶儿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徐鲁低头不语。
  妇人:“你是叫妍妍吧?”
  徐鲁:“我叫徐鲁,妍妍是小名。”
  妇人咀嚼着她的名字,问她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不像个女孩子名字,还是小名好听,妍妍叫着多招人疼。
  徐鲁笑:“鲁是笨的意思,我小时候挺笨的,我妈就起了这个名字,我爸不喜欢,妍妍是我爸起的。”
  妇人失笑:“你妈怎么想的,哪有人给女儿起这么个名儿。”
  徐鲁笑:“我也觉得。”
  说着说着天微微亮了,徐鲁看了眼窗外。妇人将烘干的衣服给她,去了后院给鸡喂食。
  徐鲁换好衣服,拿了自己的包,回过头看了一眼里屋那扇紧闭的房门,片刻后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走了。
  妇人出来见没了人,朝屋里喊了几声。
  这一声把江措喊醒了,事实上他也没怎么睡着,听见声儿下床打开门,妇人刚好从门口进来。
  看见他就道:“刚还在呢,我就出去了一下回来就不见人了,大清早的能去哪儿呢这姑娘。”
  江措皱眉:“我去找找。”
  他穿着黑色短袖,清晨的凉风窜进胳膊里,也顾不上套件衣服就出了门。镇子里的汽车站没有开门,一路走过来也没见到人。
  没找见,江措又原路返回。
  看见妇人在门口张望,走近道:“她和您说过什么没有?”
  妇人想了想说:“就随便聊聊,挺正常的。”
  江措深吸口气,眉头紧锁。
  昨晚发个烧半夜醒来,或许是生病的缘故性子软了不少,这天一亮又跟变了个人似的,琢磨不透。
  “我想起来了。”妇人惊醒道,“她问过我南坪怎么走?说有同事在那边。”
  江措想起他昨晚问她来这做什么,她说找人。
  他点了根烟抽起来,回想了一下来山城见她的这几面。第一面是消防队门口,第二面是面粉厂,她为了救那个女人的儿子。后来就是扇他巴掌的那个晚上,大半夜的从医院跑出来。再后来就是昨天,车子出事。
  妇人见江措眉头紧皱,道:“别担心,说不定是遇见个顺风车什么的过去了,找不见也不是没道理。”
  江措一口一口的吸着,脸色沉的发冷。
  “电话能打通吗?”妇人问。
  江措摇头,他没她电话。
  “大白天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地里都忙活着人呢,你快找找去,这么闹别扭可不行。”妇人说。
  江措低头,掐了烟。
  “婶子。”他抬头,淡淡道,“走了就算了,本来也没想着遇上,都赶巧了。”
  “她去的是南坪,那可是个贼窝子。”妇人说,“一个女孩子跑那儿去,我这不相干的人可都操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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