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只想出嫁——by三日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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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霜月也没有戳穿他,由着他装,只是说话的时候忍不住阴阳怪气,看着他一本正经就想嗤之以鼻。
银冬玉冠高束衣衫整肃地坐在马车里面,低头借着小案处理快马送过来的公文的时候,银霜月看到了,就控制不住地会想起他那天晚上哼哼唧唧鬓发凌乱,简直比花楼妓馆里的头牌还要狐媚的模样,赶紧侧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仰头灌进去,呛得直咳。
银冬赶紧放下笔墨,朝着银霜月过来,将袖口中的锦帕递给她。
笔杆和磨盘都是世间罕有的珍贵之物,在这样摇晃的马车当中,能够牢牢地吸附在小案之上,十分神奇。
银霜月见银冬过来了,却连忙摆手,她根本不看银冬的脸,胡乱地接过他手里的锦帕,捂在嘴边咳了一会儿,挥手撵狗一样撵他,“写你的去!”
银冬根本猜不透长姐到底怎么回事,半年未曾见面,长姐的脾气似乎比从前更古怪。
不过银冬一点都不介意长姐对他是什么态度,依然坐回了小案旁边,提起笔继续处理公文。
银霜月咳了几声,缓过了那个劲之后,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低头看了一眼银冬递给她的锦帕,又是一阵恶寒。
这锦帕上面绣着的花样,不是鸳鸯戏水,不是荷花锦鲤,而是在最角落,极其不显眼的地方,绣着银线弯月。
若是从前的话,银霜月肯定不会注意这种小小的细节,即便是注意到了,也根本联想不到她自己。
但是现在她看着这弯霜雪之色的弯月,只觉得浑身发紧,牙齿发酸。
她赶紧将那方锦帕扔回了银冬的怀里,而后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官道之上路面平坦,行车非常地快,姐弟两个人都没有在说话,银冬除了那天晚上自以为银霜月记不住的痴缠,确实如他先前所说的那样,恪守本分,连一个过火的眼神都不曾有过。
银霜月一开始还绷着,她知道银冬是装的,所以总是戒备着他,怕他在马车上发疯,她的纵容,仅存于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候,若是银冬敢青天白日地发疯,银霜月必然是要揍他的。
但是一连几天银冬都特别的老实,银霜月索性也完全放松下来,坐车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不是发呆就是闭目养神,两个人嫌少有什么交流,即便说也就是朝中局势,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和谐和疏离。
越是临近皇城,银霜月越是百感交集,这一次回来,和逃跑时的心境截然相反。
那时她像飞出笼中的鸟儿,等着她的是天高海阔,现在她像重新回到笼中的鸟儿,就算是自愿的,也忍不住心情憋闷。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地从宫中搬到公主府,要是银冬一直如现在这般,真的从此恪守做弟弟的本分,银霜月真是做梦都要笑醒,她怕只怕银冬不敢让她搬到公主府,要缠着她在后宫之中胡闹……
这样想着银霜月侧头看像银冬,见他眉头紧锁,快速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这几天他一直都是这般,银霜月开口问了两次之后,银冬都含糊过去了说只是小问题。
银霜月索性也不问了,银冬虽然在男女之情之上犯糊涂,作为男人看来实在是不堪入目,那作为一个皇帝,他的能力和手段,银霜月从无质疑。
银冬愿意和她说一些朝政上的事,愿意询问她的意见她就帮着出出主意,银冬如果不愿意说,那银霜月也根本无意操心。
不过越是临近皇城,银冬的表情还有他整个人就越是不对劲,他甚至几次对着银霜月欲言又止,还有两次半路下车深夜才重新追上来。
银霜月在马上进入皇城的时候,终于再次询问他,这一次不像从前那般只是询问,而是声音严厉,甚至带上一些逼迫,“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这般焦灼,难道是离宫这么多□□中出了什么岔子吗?”
银冬脸色十分不好,眼下青黑成片,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除了朝外跑就是看着她发呆,银霜月从来没有见过银冬这样。
银冬动了动嘴唇,把银霜月急得要死,他却突然间抱住了银霜月,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加重了力度,不顾银霜月挣扎,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她说道,“长姐,你不是一直说想要搬出皇宫吗,公主府我已经令人给你重新布置过了,这次回皇城……”
银冬声音顿了顿,呼吸有些发颤,似乎是十分地不舍,又不得不说到,“这次回皇城,就不要回宫了,直接去公主府吧。”
银霜月扶着银冬肩膀的手一顿,心中咯噔一声。
心道,果然是宫中出事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银霜月:我就没见过叫成那样的男人,花楼里面都没有这么骚的,遭不住。
银冬:……我没有,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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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提前发了!么么哒!
第49章 真的长公主回来了
银冬没多久就放开了银霜月, 从小到大, 他几乎从来没有隐瞒过银霜月什么, 这一次却无论银霜月怎么问, 他都没说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而且最诡异的是, 回皇城本来应该是由正门进入主街道, 正街的尽头,就是皇宫,但是银霜月发现, 他们回皇城, 根本没有走城门, 而是经由城外的皇家猎场入城,入城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他们也是绕着主街道,从小路直接到了一座陌生宅子的后门。
银冬率先下车, 很快后门出来了几个人,脚踏放在马车的边上, 银冬扶着银霜月下来,迎出来的人都叩拜在地,为首的那一个, 正是半年多不见的平婉。
银霜月记得当日她被掳的时候, 平婉身受重伤, 银霜月一直没有问过银冬,一是猜测她可能活不成了,再者她到底不曾真心为她, 当时还帮着银冬演戏。
但她到底曾经是银霜月身边最贴心的人,时过境迁,再见面,见她完好无事,还是那么直愣愣的,到底是高兴的。
只不过这一路上,由于银冬对宫中讳莫如深的态度,银霜月心绪不宁,高兴的情绪也只是瞬息,就侧头问银冬,“这里是哪?”
“长公主府。”银冬站在银霜月的旁边,夜深风凉,他没有穿着大氅,便直接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披在了银霜月的身上。
他的手似是舍不得一般,重重地在银霜月的肩头按了一下,勉强笑道,“长姐,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宫,这公主府内我已经命人仔细布置过了,一切都如在宫中一样,你只管安心地待着便是。”。
“宫中到底出了何事?”银霜月记不清这一路上她是第几次问这句话,银冬垂眼照例没有回答银霜月,只是朝着黑暗处招手,很快便有一行黑衣人从黑暗处飞掠而下,为首的竟然是常年待在银冬身边护卫的非淮。
他们悄无声息地跪在银冬身后,平婉也带着一众婢女重新跪下,银霜月这才发现,这些婢女和寻常的婢女不同,她们行动干脆利落,却和那些暗卫一样膝盖落地无声,很显然都是有武艺在身的。
“你们今后便留在长公主身边,”银冬只说了这一句,非淮便带头叩首,“奴等必将誓死护卫长公主安危。”
银冬挥手,暗卫们又瞬息飞掠消失,银霜月见银冬真的不肯说,便索性也不再问了,只是在银冬送她进了府中,她没走几步,便能够发现一个悄无声息立在暗处的护卫的时候,银霜月的眉头越皱越紧,如此阵仗,连平日里皇宫都不曾这样三步一精锐,宫中出的,必然是大事。
她如果一定逼问,银霜月相信肯定能够问得出,若是从前,她也一定会逼问出个所以,但是她回头看向银冬,却压下了想法,手指微微攥紧。
只是在银冬要走的时候,银霜月主动伸手拉住了他的指尖,这么久了,总算是又肯叫他一声,“冬儿……宫中之事,你不说,长姐便不问,只是你莫要忘了曾经答应我的事。”
银冬连忙抓住银霜月的手,稍稍用力,“长姐放心,冬儿一直记得,无论何时何地何事,首要一点,便是保证自己安全无虞。”
银霜月笑了笑,放开了银冬。
银冬顺着来时的小路走了,银霜月转头看了一眼无声无息站在她身后的婢女们,转身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温暖而明亮,银霜月站在门口片刻,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进的不是陌生的宅院,而是她待了许久的含仙殿。
她只以为银冬说的所以一切都和宫中一样,说的是吃穿用度,却没成想,银冬是整个将含仙殿给搬了过来。
银霜月此刻不得不承认,从前她害怕银冬太过细密瞻前顾后,导致他妇人之仁,此刻却觉得无比地窝心。
其实人生在世,何其短暂,年华转瞬老去,她真的已然不年轻了,若真有一人待自己如此……还有何所求?
第一次出现这种想法的时候,银霜月震惊抵触到不肯多看银冬一眼,但是这一次再冒出这样的想法,她也只是无声地一哂。
舟车劳顿,银霜月这一夜休息得很早,第二日醒来,她在公主府中转了几圈,发现这院中的摆设,格局,全都和她住掼的含仙殿一模一样,连她含仙殿门槛前面隐晦的裂口,都一般无二地复制了过来。
她简直难以形容心中的感觉,她知道,银冬这是在告诉她,他不是无所顾忌地发疯。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银霜月被他痴缠许久都不曾动容的心思,不得不在一模一样的一花一木之中被撼动了。
他从没想过把她逼到绝路,这长公主府,便是银冬的底线,若是银霜月当真不肯应允他,这里就是两个人重新退回亲情范围,做回姐弟活路。
她走的这半年,银霜月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在她的含仙殿中煎熬,如何地一寸寸看过她曾经生活的地方,又是怀着何种心情,将那一切复制过来。
银霜月走累了坐在了廊下,看着长廊水下的若隐若现的游鱼,想起了从前两个人,在有一年年关的冬天,幸运地拨开积雪,找到了一条被冰封在冰层中的鲤鱼。
那时候银冬十一岁,他从小身体不好那时候才开始抽条长个子,瘦杆儿似的,有时候半夜就会腿疼,营养不良,那条鱼银霜月给他炖了三天的汤,最后一天只剩鱼刺的时候,银冬捧着碗说,“长姐以后咱们有了房子,一定要有大鱼池,养很多的鲤鱼。”
银霜月当时当笑话问他为什么,他说那样,就算两人走投无路了,没有吃的了,至少还能抓鲤鱼吃……
银霜月捧着脸,眼泪悄无声息地落在水里,她用手狠狠抹了下,其实在回程的时候,在皇城外一个客栈,借着方便的时候,已经打听出了皇城中出了什么事。
是长公主回来了。
不是她这个冒认的假货,是那个消失了许多年的真长公主回来了,带着先帝亲笔信和私人印鉴,不像当年的她,只捡了和玉佩,就敢浑水摸鱼,说自己是长公主……大臣们都已经确认过了,现在因为皇帝不肯交出假的长公主,大臣们都在盘龙殿前面静坐。
冒充皇亲国戚是什么罪?银霜月早就了解过了,五马分尸。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窝藏这样一个人,他是君王,是天下表率,必须要风风光光地认回长公主,再依照律令,处置了她这个胆敢冒充皇亲国戚的罪人……否则朝中原本就虎视眈眈的左丞相必定联合党羽,伺机挫他皇威。
这些人平日都道帝王如何的敦厚宽仁若是他不认真的长公主,不处置她这个罪人,银冬多年精心收拢的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大臣们,必然反噬,身在高位,说是手握生杀,却何尝不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无数双手扒着的尊贵傀儡。
银冬还年轻,根基未曾完全稳固,先前又胡闹不肯多纳妃嫔巩固权势,让左丞相钻了空子,现如今银冬要是不肯杀她以慰藉真的长公主多年离散的凄苦,怕是难以自处。
银霜月一直都对自己冒充皇女的结局有过猜想,最开始何尝不是战战兢兢,只是没想到,艰难险阻这么多年了,她都快老了,那长公主又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
她深深吸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行吧,贱婢出身,能得几年的泼天荣华,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银冬之所以偷偷摸摸地把她弄到长公主府,想必是还不肯交她出去,在马车上,银霜月从银冬出现异常开始,却没见过他有一丁点的惊讶情绪,想来,他必然不是在长公主回来才知道她是冒充的,定是早早便知道了……
银霜月想想银冬确实一直聪慧过人,那时的死士们匆忙之中认错了她,后来人也都死绝了,但是银冬却一直和她在一块,银霜月不是没想过她露馅的事,只是银冬一直没有表现出过任何的怀疑。
“啧,小崽子装得真像啊,”银霜月起身,用脚踢了踢水面,一条本来要浮上水面的游鱼,就这么被吓得一甩尾,迅速跑了。
一连几天,银霜月在长公主府中待得十分安然,吃吃睡睡一点没耽搁,她从打听出了宫中出的事情开始,不是没有想过跑。
可是她跑了,银冬要怎么和天下交代?
她跑出宫这半年,银冬对朝堂内外谎称她抱病在含仙殿,现如今银冬不把她五马分尸,莫说朝臣们,那流落在外多年的真长公主,能饶得过她这个冒名顶替贪享富贵皇恩的罪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