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捕头——by少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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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不累的话,咱们先在外头听听戏,叫几样新鲜菜蔬,松快松快,约莫宫中宴会散了之后正好去接了娘一起家去。”庞牧学着擦肩而过的百姓那样,将儿子扛在肩头,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那就去听戏。”换了一身玫瑰紫常服的晏骄一锤定音。
太后主持的祭祀声势浩大,参与的命妇皆在三品以上,众人昨儿一直忙活到夜里,又在城外御水山庄住了一晚,今天早上才回来,她早就歇好了。
京城内什么玩意儿都不缺,竞争也格外激烈,各大商家都绞尽脑汁的想着新鲜花样吸引人。
庞牧找的这家戏园子月前才引了一个西域乐团进来,演奏的曲子与大禄朝原本风靡的缠绵之音截然不同,乃是京中独一份儿,一时客似云来,好不得意。
其实他们这一大家子都欣赏不大来特别细腻的东西,这西域乐曲欢快热烈,由里到外透着一股鲜活,倒是和脾胃。
平安还小呢,压根儿不懂好坏,只是有爹娘陪着,有好吃的吃着就高兴了,一路上叽哩哇啦说些谁也听不懂的婴儿语,兴致丝毫不亚于双亲。
难得欢乐时光,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好不惬意,正琢磨晌午吃什么呢,却听外头忽然一阵骚乱,几声尖叫骤然炸起:
“打杀人了!”
第10章 第 10 章
“打杀人了!”
原本热闹喧嚣的大街上先是如同声画剥离般安静了一瞬,然后骤然骚乱起来。
哭喊声,尖叫声,撞翻摊位的跌打声瞬间充斥了整片区域,好似沸腾的油锅里丢进来一块冰坨,眨眼功夫就炸了。
大堂内的宾客们纷纷翘首往外看去,方才还在演奏的戏班子也有些乱了套,满是慌张无措的对视着,犹豫着是否要继续下去。
晏骄和庞牧条件反射的从座位上弹起来时,脸上甚至还挂着尚未散去的笑,可心中已然警铃大震。
出事了!
多年默契无需言语,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不消片刻便已有了安排。
“小五下去瞧瞧怎么回事,顺便带人维持现场。”庞牧有条不紊的安排道,“老齐,你跟小四先把平安送去廖府,交由嫂夫人代为照看。”
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他们夫妻二人的身份和地位都容不得视而不见,可带着孩子出现场显然不现实,老太太又在宫中赴宴,远水解不了近渴。反倒是廖无言家就在前面一条街上,两边隔三差五就串门子,几个孩子之间也十分熟悉,暂时安置再合适不过。
话音未落,一个容貌毫不起眼的年轻侍卫便麻利的从三楼窗口翻了出去。
这些艺高人胆大的侍卫习惯了走直线,有窗翻窗,没窗跳墙,反正怎么快怎么来。
“宋亮,速去请台首大人!”晏骄低声吩咐完毕,上前抱起平安亲了几口,若无其事的对他笑着说:“儿子,今儿中午咱们去找舅妈蹭饭好不好?”
平安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听她提到舅妈,虽然没有太多记忆,但隐约觉得熟悉,便也愉快点头。
可等意识到爹妈都不与他同去时,转眼又瘪了嘴巴,张着胳膊哼哼唧唧,“要娘。”
晏骄满是歉然的过去捏了捏他的小手,“乖,爹和娘一会儿就去。”
平安噘着嘴巴哼哼几声,两只大眼睛里慢慢就含了泪,确定娘还是不跟自己一起走之后,干脆利落的把小脸儿往过来抱他的齐远怀里一扭,胳膊往脖子上一搂,索性不理人了。
我生气了!
晏骄一愣,顿时有些啼笑皆非,既释然又心酸。
罢了,闹脾气也好过哭闹,少不得自己回头再好好哄哄。
齐远平时就没少跟着庞牧哄孩子,此时做起这个来倒也驾轻就熟,不过举着小家伙飞快的在包厢内转了几个圈,又嗷呜嗷呜的扮了几个鬼脸,小郡王便已破涕为笑。
庞牧朝他竖了个大拇指,齐远笑着点点头,一抬下巴,叫上小四和乳母等一干人悄无声息的从后门走了。
“大人!”齐远等人刚走不久,前去查看情况的小五就再次从窗口翻了进来,“行凶者是名三十来岁的男子,已被制服。据说方才突然从袖子里掏出木棒打人,被打的共有两人,一名年轻男子逃离,现在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是个年纪差不多的妇人,头部重伤,流了许多血。”
男女、三人,这种配对组合很容易让人想起某些情杀的典型案例。
晏骄和庞牧对视一眼,“走,去看看。”
“叫大夫了吗?”晏骄一边走一边问。说起来,这还是她经手的第一起犯罪尚未结束就被捉到的。
小五点头,“卑职下去时已经有百姓去找附近的大夫了。”
晏骄嗯了声,又往门口的方向瞧了眼。
希望台首大人快些。
望燕台乃大禄国都,地位超然,其他地区同等级者为府,长官称知府,而执掌望燕台内外民生秩序的官员则称台首,如今在位的是尹丘,已经五十多岁了,风评素来不错。
晏骄虽然跟着闺蜜白宁学了些拳脚皮毛,又有庞牧这个陪练,自保足矣,但仍旧达不到庞家军跳楼如家常便饭的程度,只好乖乖走楼梯。
有看戏的认出来他俩,议论声登时翻了一番,越发觉得外头发的是个大案。
几人脚下生风的下了楼,外面早已有定国公府的侍卫们辟出一条路,两人还没走近便瞧见一个汉子被反剪双臂拧在地上不住挣扎,正满头青筋暴起的盯着前面躺在血泊中的女子看。
寻常百姓哪里能见这般刺激的场面,既惊骇又亢奋,一边嚷嚷着可怕,一边又忍不住踮起脚尖拼命往里挤。
就见那女子双目紧闭,淡橘色的短襦都被头上源源不断冒出来的血打湿了半截,替她捂着伤口的行人两只手上同样满是血色,正十分焦急的喊道:“大夫呢,还没来吗?大夫,快去请大夫!”
近处几个妇人龇牙咧嘴的看了会儿热闹,一个个摇头晃脑的叹道:
“这么多的血,眼见着是不中用了。”
“真是吓煞人了,我看是够呛了。”
“老天爷,别是兆头不好吧?前儿随云县不才死了一家三口,今儿怎么又……”
庞牧拧起眉头,抬起胳膊一招手,“驱散人群,闲话少叙,三丈之内不许近人!”
吵吵吵,吵的人头疼!
他今天出门带的侍卫不多,又分出几个护送儿子去了廖府,剩下的算上跟着晏骄的也不过十来人。好在百姓们对权势的畏惧深入骨髓,待稍后小五和小六将定国公和刑部腰牌一亮,许倩冷着脸一拔刀,众人便纷纷肃然着退了开去。
说话间附近的一个大夫已经被人连拖带拽的请了来,先探了那妇人鼻息,神色凌然,“还有救!”
伤者头上流出来的血在地上汇成薄薄一滩红色水洼,可救人心切的大夫却丝毫不介意,就这么按着自己雪白的袍子跪了下去。
说罢,便开了药囊,取出银针往她头上几处大穴刺去。
眼见着血流渐渐和缓,妇人呼吸也慢慢平缓,众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整个过程中,晏骄一直紧盯着那名凶犯,却见他目光一刻不离那妇人。
分明是怒极了的模样,但他眼神中却满是茫然,茫然中似乎又夹杂着一点不忍和决绝,显然十分矛盾。
而等听到大夫说还有救时,他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又从眼底燃烧起怒火,满头青筋又暴了起来。
晏骄不禁疑惑,这究竟会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大人,凶器在此。”许倩用手帕包着一根手臂长的木棍递过来。
就见那木棍顶端沾了血,约莫一尺来长,十分圆润,下部还有把手,俨然就是民间用来捶洗衣物的棒槌。
这种棒槌十分常见,基本都是村民就地取材削制而成的。因为是实木做的,又常年在水中浸泡,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颇有分量,努力抡起来杀伤力巨大。
晏骄低头看了看那男人春衫下掩盖不住的结实肌肉,暗道侥幸:那女子流了那么多血,还有口气实在幸运。
询问了现场多名目击者后,大家都非常肯定地说凶器便是这根木棒槌。
不等她追问太多,刚才有份参与回答的几个百姓便迫不及待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方才当真好凶险模样,这人尾随那女子而来,进门之后二话不说抡起来就打,像要吃人呐!天晓得是什么深仇大恨!”
“哪里是深仇大恨,难不成你没听见这女子喊他相公?”
“指定是这女子不检点,外面有人了哩!”
“对么,刚才不还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吗?也挨了几下,不过转头就跑了。”
“呸,青天白日的奸/夫淫/妇,这种人就活该被打死,若是在俺老家那里,哪有这么便宜?指定要被浸猪笼。”
此等粗鄙言语听得晏骄直皱眉,不由得反问道:“你们认识这三个人吗?”
众人纷纷摇头,异口同声道不认识。
晏骄眉头皱的更紧,又问:“那就是你们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也摇头。
其中还有一个四十岁上下闲汉模样的男人腆着大脸笑道:“大人真是说笑了,俺刚过来,离得怕不是有十丈远,又没长着顺风耳,哪里就听清他们说什么了?”
说吧,几个人竟都如同听了什么乐子一样,吃吃的笑了起来。
“放肆!”小八上前喝道,“刑部办案,谁同你们嬉皮笑脸!”
他素来是个沉稳和气人,但此刻发起怒来也甚有威慑力。
晏骄瞬间变脸,厉声道:“既然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谁给你们的权力在这里胡乱非议、扰乱办案?还不速速退去!”
几个人先被小八吓了一大跳,亦不曾想到她这么个年青貌美的女子翻脸如翻书,回过神后才想起来此人身份,登时一阵后怕,忙缩着肩膀跑走了。
尹丘被众人请进来时恰听见晏骄正毫不客气的对围观百姓训诫:“丑话说在前头,此事人命关天,容不得一丝玩笑诽谤,若是谁有货真价实的线索,即刻来报;可若是谁妄图胡言乱语,莫怪本官手下无情!皆以散布谣言罪论处!”
众人讷讷称是,果然安静许多。
尹丘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暗暗点头,面露赞许之色。
“尹大人,”庞牧率先瞧见他的到来,忙示意他上前来看,“凶器和疑犯皆已在此。”
“下官见过定国公,见过夫人。”尹丘先行了一礼。
他乃正四品台首,晏骄却还有个正一品诰命在身上,倒也当得这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