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捕头——by少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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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一下吧,在你充满耻辱的绝望挣扎时,始终有个人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甚至可能因为你的痛苦而感到快乐……
饶是庞牧也不禁开始好奇,做出此等举动的凶手到底是何方神圣?
因死者的衣服没能找到什么线索,皮肤又因腐败而软烂,体外调查到此为止。
“准备剖吧。”
要说刑部这直接挂靠朝廷的解剖房与下面州府的有何不同?最明显的就是条件好太多了,基本上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就没有资源匮乏的时候。
如今天气刚热起来,大量冰块就已经慷慨的拨了过来,所以现在室内非但不像其他房间一样闷热,反而必须要穿厚点才行。
而原本鼓胀的尸体,也因为温度急剧下降而略略恢复了平整,不必像以前条件艰苦时担心会爆炸了。
然而即便如此,一刀下去喷涌而出的浓烈恶臭也在瞬间弥漫了整片区域,众人瞬间战术性后退,已经许久没亲临现场的庞牧顿时被熏得热泪盈眶。
加钱,仵作必须得加钱!月俸多少都不为过!
常人干活卖力,这活儿简直是卖命啊!
好在直属中央的优越性体现在方方面面,阿苗只是拉了下墙边垂着的铃铛,隔壁早已准备就绪的几个人就开始死命踩轮子,四面墙上共计十个通风木轮立刻飞速转动起来。
新鲜的空气迅速流入,极具代表性的恶臭以惊人的速度消散,很快,室内众人便可以正常呼吸了。
晏骄一边熟练地下刀,一边说着发现,“尸僵缓解明显,全身关节较容易活动,右下腹有明显尸绿,死亡时间应该在两到三天。”
死者的胸腹腔内情况很正常,内脏状态也都非常健康,并没有任何致命内伤。如果不是这次的意外,估计也是个长寿的。
她重点检查了咽喉部位,也没有发现,最后划开了胃袋。
“很空啊,”郭仵作原本准备好的勺子顿时没了用武之地,“胃肠里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也就是说,他死的时候距离上顿饭至少三、四个时辰了吧。”
现场还有大小便失禁痕迹,总体来说,截止他吃完最后一顿饭,情况都是很正常的。
阿苗皱了皱眉,“师父,这么一来的话,咱们也不好确定他最后跟谁接触了。”
若有残留物,他们就能推辞出死者最后一顿饭吃了什么;而若知道吃了什么,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出他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谁。
饭桌是个很微妙的场所,许多平时可能不会出现的事情,都会在一顿饭后顺理成章的发生。
而死者又是这种令人难以启齿的死因,更让人容易与吃饭联系起来,案件瞬间蒙上一层阴森又旖旎暧/昧的空气。
晏骄嗯了声,表情丝毫不见早起时的愉悦。
这个年代没有监控,客栈情况又乱,如今连最后一顿饭的线索都没了,很可能给侦查带来不小的难度。
第19章 第十九章
林平回来时已经快到饭点了, 橘红色的太阳斜斜挂在天边,空气中浮动了一天的燥热随之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食物的香气。
晏骄把人都召集起来,拍了拍巴掌吸引注意力, “我知道大家伙忙了一天了, 此时恐怕又累又饿, 不过凶手是不会跟我们通融的。不如先赶紧把线索整理一下, 然后再安心用饭如何?”
定国公府一派自然全力支持,另外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健壮捕快也带头笑道:“这两年下来, 大人您拼命三娘的劲头谁不知道?兄弟们都是刀口上混饭吃的, 别说晚吃,就算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的时候难不成没有过?您跟公爷都没开灶, 兄弟们自然没话说!”
他话音一落,剩下一半衙役们便都争先恐后叫起好来, 表示自己吃苦耐劳无所畏惧,反而开始催促着开会。
见状, 庞牧也笑了, “都是好汉子。”
方才说话的捕快带头抱拳行礼, “公爷说这话就折煞卑职了, 不过本分而已。”
又有人笑道:“当年公爷父子三人皆身先士卒,与将士们同吃同住, 实乃吾辈典范。如今晏大人亦是如此, 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联想起当年的先国公和大将军, 众人不觉一阵唏嘘。
刑部十四位捕头基本都有自己的固定班底, 往往由自己带来的和刑部分派两部分构成,除了偶发大案要案,需要几个捕头通力合作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带。
宋亮、小六、小八这三名私兵不算,如今晏骄手下共有衙役十二名,捕快两名,一个是她当初从平安县带过来的林平,江湖诨号“报丧鸟”,另一个就是这络腮胡,大名莫西的。
他是个积年的老捕快了,为人稳重仗义有担当,颇得人心,手下也有三/五个心腹,两年磨砺下来,如今都心甘情愿跟着晏骄混。
既然定下流程,闲话不多说,晏骄叫人将惯用的翻转大石板抬上来,用滑石笔在上面罗列了解剖结果和部分疑点、线索:
“死者王十三,四十一岁,湖广人士,香料商人,身体健康无明显隐疾,死因是下/体割裂导致的大出血和感染。”
“据客栈反应,他是六天前,也就是五月初九来到康远县住下,每日早出晚归,期间没有朋友来访。”
“因为要跑生意,他有时会在外面吃饭,但每天至少有一顿是在客栈大堂内吃的,”晏骄言简意赅的介绍着情况,然后用滑石笔敲了敲石板,像往常一样示意大家注意,“昨天早上,店小二突然意识到他连续两天未曾在客栈内用饭,觉得不太对劲,便上去查看,结果发现王十三已经死亡多时。验尸结果也证实王十三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到三天,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十二这日饭后三个时辰以上死亡,但具体时间还需要证据佐证。”
这个时代没有后世那种方便携带的纸质或电子版备忘录,绝大部分人都是纯靠脑子记,期间免不了疏漏错乱,但自从晏骄来了之后,先是大力推行石板,让开会讨论的过程变得整洁有序;紧接着又每个人发了一个炭条和青竹纸小本本的套装,命他们随手记录。
最初这群糙老爷们儿还不大适应,觉得自己习惯的老法子就挺好,可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意识到统一标准和新法子的方便,便都绝口不提以前的了。
现在晏骄在上面说,下面一群穿着武职袍子的人便齐刷刷翻开小本子做笔记,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再随手写下几个内部人员才知道的特殊符号。
这些信息都是庞牧已经知道的,倒叫他有工夫分神,去观察正在从容不迫排兵布阵的晏捕头。
她穿着最普通不过的六品绣彪补子武官服,鸦色长发利落的挽了个阴阳归一髻,简单的插着一支翠玉簪子,说不出的英姿飒爽。系着素银带的腰肢有着女子特有的纤细,而那份纤细中又透出几分柔韧,就好像她这个人,无论眼前阻力多么大,总有法子弹回来。
屋子四角一人高的青铜树烛台高高低低点了七、八支牛油大蜡,照的亮堂堂的,越发显出她黑水晶似的眼底燃着的两团火,灼灼动人。
与时下的大家闺秀们比起来,晏骄确实不够贤惠,不够娇嫩,不够柔媚,不够弱柳扶风,甚至因为长年累月在外奔波,她的皮肤泛着一层淡淡的诱人的蜜色。
但她的双目明亮思维敏捷,行动干练又果敢,犹如一道凌厉的风,在沉闷的世间划下深深一道。
她是鲜活的,像他曾经看过的展开双翅,划破西北湛蓝天空的苍鹰,热烈勇敢。
想到这里,庞牧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感到了由衷的幸福。
“凶器应该很锋利,暂时无法确定是哪种刀具。”晏骄的话还在继续,她在石板上画了个小人儿,简单的在其中一个地方勾了个圈,“但我在验尸时发现死者大腿内侧有两道浅浅的割痕,而且伤口切面也有些参差不齐,说明凶手并不熟练。”
她一说这话,下头一众男人们便嗡的炸了锅,不少人一边别扭的在凳子上蹭着换姿势,一边啼笑皆非道:“这事儿熟练不要了命了吗?”
众人齐齐发出一声哄笑,却又听庞牧道:“不过这事儿啊,还真有熟练的。”
大家一楞,旋即想起一种人:专门为太监去势的。
再然后,就见庞牧一只手摸着下巴,眼神微微发散,轻飘飘道:“不过眼下我最好奇的是,被割掉的□□去哪儿了?”
死者身上自然是没了的,而现场也被里里外外搜了好几遍,连根毛都没瞧见多余的。
“被凶手带走了。”莫西黑着脸道出唯一可能。
众人不觉一阵恶心,有人低低的骂了几句,突然觉得一点儿胃口都没了。
“得亏着没吃饭,不然还不给恶心吐了!”一个脑门儿锃亮的圆脸衙役嘟囔道。
晏骄又拍了拍巴掌,把大家发散出去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来,“这个问题就需要找到凶手再说了,不过眼下还有几点疑问,需要大家群策群力。”
“第一,第一案发现场就在死者居住的房间内,凶手是被邀请还是偷偷潜入?死者是自愿被绑缚还是丧失意识后被迫的?”
晏骄才要说“第二”,谁知阿苗和许倩对视一眼后便举手示意,满脸茫然的提出疑问,“这个,难道还会有人自愿被绑缚?是被抓住把柄后被逼的吗?”
室内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好像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娘咧,组里还有两个黄花大闺女!
这还真不怪他们,关键是平时这俩小丫头彪悍异常,绝大多数情况下表现的比男人还像男人,久而久之的,就再也没人把她们特殊对待了。
晏骄飞快的眨了眨眼睛,习惯性挠头:这种案情似乎对小姑娘确实不大友好……
“咳咳,”作为两人某种意义上的人生导师,晏骄顶着众人满怀期待的视线道,“这个问题比较复杂,稍后我找机会单独跟你们解释。”
来吧,让姐姐替你们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阿苗和许倩乖乖的哦了声,重新安静下来。
晏骄抽空喝了口热水润喉,清了清嗓子,重拾话题:“第二,凶手为什么选他下手?究竟是私人恩怨,还是某种广泛意义的施虐?”
“第三,即便当时死者无法发声,但清醒之后为何不报官?”
前两个问题众人暂时无法给出明确的答复,可第三个就不一样了,晏骄话音未落,就有好几个人面红耳赤道:
“谁遭了这罪还好意思到处嚷嚷去?”
丢不起那人啊。
“其实这个问题我事前做过调查,但遗憾的是没得到结果。”晏骄的视线从侍卫团一干人等身上略过,被扫到的众人犹如惊弓之鸟纷纷躲避,看天看地就是不跟她对视。
她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假如是你们遇到这种事,你们会如何处理?注意一点,如果不报官的话,凶手可能永远会逍遥法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