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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三叔——by赫连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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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莺缓缓抬头,眼底不争气地结了一层水雾。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当着面就把这难堪的事豁开了口子,就当不知道,就假装当作忘了,就从此不要再照面,不好吗?
  周莺咬着下唇,眉尖蹙起,“三叔,我没事,我只是风寒未愈……罢了,过些日子就好了。”
  她飞快地屈膝下去:“就不扰三叔了,我……”
  “周莺。”顾长钧声音低沉,这样当面喊她的名字,是头一回。醇厚的音调里有压抑的紧迫,他要她说,一定要她面对。
  周莺眼泪不受控制地漫下来,心底那一直绷得紧紧的弦断了。让她一个人难受着就好,让她自欺欺人的逃避就好,为什么非要逼着她说?
  “我没事,”周莺抹了把眼睛,笑着道,“三叔不必为我伤怀,那日醉酒出了丑,怪我大意,三叔别生气,我以后不会的了。”
  顾长钧压低了嗓音:“你若当真放得下,又岂会如此逃避?周莺,非我想插手你的私事,只是老太太实在忧心,我不能不替她提点你几句。”
  周莺垂头,她想挤出个笑说声“谢谢,我没事”,或是轻松地说句“我已经忘了”,可她心底无尽的苦涩和委屈,就那样卷了上来,铺天盖地,叫她再也无法承受。
  她回过头来,用泛红的眼睛盯住顾长钧:“三叔到底想我说什么?非要我当面细述,自己是多么不知羞耻的缠着三叔,多么没羞没臊地做下丑事吗?三叔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为何还要喊我来,当面这般羞辱我?三叔瞧我不起,我懂得,三叔您担忧什么,怕我在祖母面前说漏嘴,毁了顾家的名声吗?”
  每每回忆一遍,羞耻感就要淹没她一回。心疼的要命,呼吸都困难了。
  他为何非要逼着她回忆那些事?
  周莺咬着唇,想到那天自己一次次扑向顾长钧,想到自己哭着求他不要走,想到自己在他的帐子中醒过来,想到自己衣裳凌乱的样子,想到林太医说她子息艰难……
  云端那闷雷,一道道地击下来。
  “三叔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没脸说。”
  顾长钧眉头蹙紧了,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周莺自暴自弃地道:“三叔若不放心,便送我去家庙吧。这辈子青灯古佛,我甘愿了。”
  她抬起眼,倔强地想挤出一抹笑。
  眼泪一滴滴坠下,顾长钧看着她这幅沉痛不堪的样子,忽地心中一闪,明白她究竟在纠结什么。
  顾长钧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下。
  难不成,她以为自己和他……做了丑事?
  顾长钧几乎想拿把锤子,敲开她脑袋看看她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
  气氛陡然就尴尬起来。
  原来她痛不欲生的缘由,不止因羞愧自己受那药性出了丑,还脑补了这样一出可笑的戏码,以为她和他……
  顾长钧恼得拍了下桌案。
  上头甜白瓷茶盏颤了两颤。
  “你把我顾长钧,当成了什么人?”
  “趁人之危,罔顾人伦?”
  他气得笑了:“你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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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周鶯回到青萝苑,洗漱后睡下了,脸蛋还在发烫。
  顾长钧说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药物致幻,所有的不堪都只是她自己想出来的……真是这样吗?
  那为什么她的衣衫都湿透了。
  顾长钧说,你醉酒失足,不小心跌入桶中。
  那林太医所言总不是的假的?
  不过就是受凉罢了,好生将养,便可痊愈。
  每一个字,她都觉得不真实。
  可他的表情那样淡然,语气那样笃定,且他反问,我有何情由瞒骗你?
  周鶯迷茫了。
  该信他,还是信自己并不完整的记忆?
  他一眼瞧出她的犹疑,不由下了猛药:“还是你觉得,我顾长钧,无聊到这种程度?”
  周鶯哽了下。
  顾长钧有多忙她是知道的,一个月有五六天能在深夜前回来陪老夫人说会儿话都算是好的了,他向来惜字如金,何苦平白说这些话?他有什么理由偏她、安慰她?是瞧她这幅鬼样子不像话,怕惹老夫人忧心,才不得不提点两句。
  他又有什么必要宽慰她?身在他那个位置,若不是为了老夫人,何必?
  周鶯不知该说什么。
  顾长钧淡漠地敲打了两句就放她去了。
  周鶯仰面躺在帐子里,辗转片刻决定不再折磨自己了,他说是怎样,就当是怎样的吧?她虽然和三叔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对三叔的人品,她是信的。即便是她失控迷失了自己,三叔也不会的。
  柏影堂内室,顾长钧处理完手头的事,叫了热水在房中沐浴。
  水汽蒸腾,他模模糊糊闭上了眼。
  隐约又听见少女难耐的哼声。
  他打量四周,自己立足在熏了沉水香的房里,铜炉里升起袅袅轻烟,举步朝里走去,空空荡荡的床帐,桌案,博古架,绣榻,炕桌,没有人。可那声音,分明近在耳畔。
  有温热的气息,暧昧地喷薄在耳后,他转过头去,眼睛被一双柔嫩的手遮住了。
  他能感受到,少女温软的身子,踮着脚,贴在他脊背上。
  织锦袍子滑凉的触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那萦绕在鼻端的女人香,是温热的呼吸凑近颈。
  顾长钧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转瞬那温滑的身子远了,他视线重新能视物,膝下的垫子深陷下去,竟是置身帐中。
  她满面泪痕,秀脸燥热得红透了,颈间翠绿的绸带衬在雪白的肌肤上,她两手按在他衣襟上,仰头用沙哑的嗓音哀求。
  “求你,别扔下我……”
  顾长钧想挣,没挣开,再回神,她小巧的唇瓣贴了上来。
  他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想推开她。
  这回成功了,她长发散乱地仰倒在枕上。
  顾长钧转身就走。
  身后低低的女声,像蜿蜒缠住心脏的水蛇。
  “你就真的,那么厌恶我吗?”
  他脚步滞住,回头,看她仰面含泪地问:“你当真,那么厌恶吗?”
  当真吗?
  她月白色中衣湿透了,紧紧的黏在身上,窈窕的身段,纤细的腰,他当真,那么厌恶吗?
  一股无名火在心里,恼得就要喷薄。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一息,两息,四目交汇,心里头那汹涌的火苗,烧得他下意识地攥住了拳头。
  “别走,求求你,不要走好吗”
  “我一个人,会害怕。求你,别走行吗?”
  “求你……”
  顾长钧几乎是发狂的,回身扑倒了那吵闹不休的人。
  唇齿间的馨香,叫人流连得,不忍再放开。
  顾长钧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他唇间似乎还留有那软糯的香气。
  旋即他从水中站起身来,风一吹,神台回过味来,他适才……到底是在想什么?
  顾长钧摊开手,看见掌心被自己掐出来的指印。他……
  随手扯了件袍子,包裹了来到镜前。
  眉浓目深,冷心薄情,这个素来禁制的人,好陌生。
  **
  转眼到了端午前,周鶯重新出来走动了,脸上也多了笑,老夫人猜知她心结已解开了,虽她没有过问,但她能瞧出来,这件事多半和顾长钧有些干系。
  端午府里治宴,老夫人和陈氏拟定了宾客的单子,把顾长钧喊过来过目。
  顾长钧端了茶,扫了几眼那单子上的名字,淡淡点点头:“母亲考虑的很周到。”
  一抬眼,望见稍间捧着册子走来的周鶯。
  顾长钧嘴唇被茶水小小地烫了下,垂下眼,避开了周鶯瞧来的视线。
  周鶯也很快就别开了头,误会解开了,虽不曾发生过什么,可她受药性控制失态,却是真的。在顾长钧跟前,她还是觉得赧然,且本来对他就有无法抹去的恐惧。
  周鶯不自在地抿了下唇,将册子递在桌上,“初步拟了菜式和用具摆设,祖母看看。”
  顾老夫人眼睛不好,周鶯在那些小字旁都描了活灵活现的画儿,一眼就瞧得出是什么菜色,是什么织料的桌帷,是什么花色的碗碟茶盏。
  顾老夫人笑笑,将册子也推给顾长钧:“瞧瞧莺丫头拟的单子。”
  顾长钧略略看了眼,捧茶点点头:“可。”
  顾老夫人笑他:“你都没看全,就点头了?丫头第一回 自己定夺这些事,咱们得掌掌眼。”
  过往周鶯也做这些事,都是跟在陈氏身后,算算账理理库房,自大房夫妇过世,府上宴客也少,多是顾长林回来和旧友聚聚,再就是顾长钧前院的招待,有他的幕僚和外头的大管事们张罗,用不到内院的人。
  陈氏在旁笑道:“丫头眼看嫁人,这些事是该学起来了。”
  周鶯羞得垂下头去,屋里头连侍婢们都掩嘴笑了起来。
  顾长钧余光瞥见一抹粉白,柔滑的脸蛋蒸腾着淡淡的云霞。耳上的珠子在光下一闪一闪,耀着人眼。
  春熙奉了点心上来,适时替周鶯解了围,周鶯在托盘上接过雪蛤羹,捧给老夫人,又奉了给陈氏,顿了顿,才又拿起一盏递给顾长钧。
  顾长钧端坐在那儿,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夫人扯了他一把:“瞧丫头捧着烫手。”
  顾长钧“唔”了声,将那瓷盏接过。
  周鶯咬着舌尖小声地:“三叔慢些。”
  老夫人又笑:“长钧,你不能对小辈和气些?”总是冷着脸不说话,瞧把丫头吓得。这些年脾气越发不好,这府里头谁都不敢触他半点霉头。
  顾长钧勉强扯了笑:“坐吧。”
  有顾长钧在,气氛很难热闹起来,老夫人那边说得热络,顾长钧只是淡淡地“哦”或“是”,至多配上那不比板脸温柔几分的笑,老夫人也无法,扬手道:“丫头送你三叔去。”
  周鶯站起身,随着顾长钧慢步走出去。
  廊下轻风熨着鬓发,天气热起来,连夜晚都是闷的。
  他回身从她手里接过引路的灯笼,淡淡瞥她一眼,“回去吧。”
  周鶯抬眼看他,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三叔不一样了。
  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
  宴会的日子很快到了,在后院的湖边水榭设了主/席,女眷们在另一头的临水阁子里,请的人不多,都是极相熟的。郭太太带了郭芷薇过来,这些日子郭芷薇很是煎熬,自打上回帮了叶九,周鶯的态度就冷冷的。她想重修旧好,想和周鶯解释,如今两人都要定亲了,将来能见的日子不多。
  郭芷薇在外头的长木桥上堵着了周鶯,红着眼道:“鶯娘,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上回是我太冒失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事事站在你这边,设身处地地为你考虑,鶯娘,我们好了那么多年,你真忍心再也不理我?”
  周鶯还未答话,就见不远处走来个熟悉的人。昌平候太太迟来,穿着秋香色绣凤穿牡丹图样的夏衫,手扶在一个年轻男人的手上,远远地朝迎客的春熙打招呼,“春熙姑娘,烦请通传,我儿远之特来给老太君请安。”
  阳光下,那苏世子一身白衣,袖口衣摆上绣着淡蓝云纹,生得高大秀美,远看便如谪仙一般。
  周鶯飞速扯住郭芷薇避到了阁后。郭芷薇旋即明白过来:“鶯娘,那就是苏世子?”
  周鶯抿唇:“我岂知道,什么世子不世子的。”
  适时,屋里传来一阵笑声,从这头看过去,透过雕花窗格缝隙,能瞧见里头背对着窗坐着的几个老太君,和那个面容明朗如春风一般的苏远之。
  周鶯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会嫁一个怎样的丈夫。不是叶九那样的,也不是宁洛那样的,甚至也不是苏世子这样的。
  他比她旧年所幻想过的样子更俊俏。
  窗隙洒下来的光,似乎都投射在他一人身上,他不知说了句什么,引得妇人们都笑了。屏风后有个不安分的姑娘悄悄探出头,姑娘们在后头也笑得红了脸。
  昌平候夫人道:“行了,安也请了,你在这儿,姑娘们拘束,去前头帮着顾侯爷招呼招呼人,切不可任性闯祸,听见了?”
  苏远之起身恭敬地应了,一旁陈氏笑道:“苏夫人多虑了,世子岂是那任性闯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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