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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天子白月光——by绮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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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琥珀回想了一回,肯定地摇了摇头, 又补充道:“陛下昨儿夜里就往凤池宫去了,到今天也没有移驾, 也不晓得那一位同这里头有没有什么相干……”
  甄漪澜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向后一仰, 重新靠在了柔软的贵妃榻上。
  她喃喃地道:“竟没有想到。”
  “谁想得到呢。”琥珀语气间也多了几分唏嘘,“当日张扬的和什么一样, 进宫来头一天就蒙召侍寝, 可惜命薄, 压不住这福分,倒教陛下在她宫里头龙体受了惊。”
  “那时节为着陛下昏迷不醒迟迟诊不出个缘故,那一位贵妃娘娘还在太后娘娘跟前立了志,要避居替陛下祈福三个月……那可是贵妃娘娘, 宫里头一份的主子,教人逼到这个份上。”
  琥珀碎碎地说着,不乏有些感慨的意味:“这可真都是命,谁又成想这话一说出口,陛下就醒了呢。一回头连半个月都没有到,连协管后宫的凤权都有了主。”
  甄漪澜神色难辨地笑了笑,道:“她原自有她的福缘。”
  她这副不以为意的平静模样,让琥珀心里忍不住地替她着急。
  侍女苦口婆心地道:“奴婢也知道娘娘是个不争不抢的好/性儿,可是照着这么下去,您往后在大老爷面前可怎么交代。”
  甄漪澜眉目淡淡的,言辞也淡薄,道:“我还盼着谁来同我有个交代呢。”
  琥珀听她越发说得不像,心里头心惊肉跳的,慌忙忙地道:“我的姑娘!老爷的前程,大/爷的体面,可都在大老爷手里把着。您当日也是为老爷夫人进的宫,如今二十四拜都拜了,还差最后这一哆嗦?”
  甄漪澜含笑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只是难道也教我像那等没皮没脸的,八百年没见过一个男人,巴巴儿的凑到人家跟前去?”
  琥珀知道她说的是那个奉了太后娘娘的命往凤池宫去的秀女袁氏。
  她心里也不齿这等作为,却忍不住嘟呶道:“人家要是真格招了陛下的青眼,这宫里还不是个个地上去巴结?谁还说前头是个什么来历呢。”
  甄漪澜心里并不大看好袁沛娘,却也没有非要同侍女分说个清楚。
  她若有所思地低着头,随手向攒盒里捏了个小金桔,拿在手里也没有吃,就随意地揉/捏着,黄澄澄的果汁沁出来沾在她染了凤仙花的指甲缝里。
  琥珀就抽了帕子,蘸了茶盏里的温水替她擦拭指尖,听着她忽而吩咐道:“你留意着凤池宫的动静,陛下什么时候走了,我要去探望贵妃娘娘。”
  ※
  凤池宫里,容晚初也正劝着殷长阑出门去:“太医方子开的极好,我今日再没有疼过了。里里外外都是人侍候着,再不至于有事的。”
  李盈在门口团团地转圈。
  殷长阑神色却十分的严肃,只道:“你还没有全好,叫我怎么放得下心。”
  他看着面带忧虑替他操着心的女孩儿,就摸了摸她的发,温声道:“哥好不容易找回了你,只想先好好地陪一陪你。别的事,你都不必忧心。”
  李盈在外头杀鸡抹脖子的,听了他说这个话,一张脸都哭丧了下来。
  殷长阑仿佛脑后有双眼睛似的,冷冷地道:“你再在外面弄鬼,就自去内侍省领杖。”
  李盈吓得缩了头,就期期艾艾地退到了廊柱底下。
  容晚初心里熨帖,一面却也知道李盈一贯是个知道分寸的,断不至于明知道主子的态度,还为一点小事出这个头。
  她就牵了殷长阑的衣袖,仰着头盈盈地看着他,道:“七哥原答应了我,要做个盛世明君给我看。”
  殷长阑却道:“若是做明君就连守着你这一点时间都不得,那也没有什么趣味。”
  容晚初皱了皱鼻子,不肯应他这句话,只摇着他的衣袖,道:“倘若我再有什么事,必定立刻去报了你的。”
  她一双杏子眼里波光沉潋,含/着笑道:“七哥倘若为我误了国事,我心中也难过得去。”
  殷长阑微微沉默地看看她,虽然明知道她的意思,但她这样撒着娇的样子,也让他宁可违心也再难以拒绝。
  他微微叹了口气,道:“就使杨院正在这里住下,晚些时候再诊一回。账本子先不许看了,教她们陪你说说闲话,也不准下棋熬脑子……”
  事事都叮嘱了一回,又道:“但凡有什么事,绝不能瞒着我。”
  容晚初就连连地点头,那模样乖巧极了。
  殷长阑心里却总不大放心得下。
  西间直通着后殿的正堂,宫人从大门口过,不免就掀起裘帘来,细细的冷风从这一点缝隙里钻进来,拐着弯地透进屋里。
  殷长阑抬手往门前试了一试,就回转来,在容晚初坐着的矮榻前弯下了腰,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引着她将手搭在自己颈后,又探过身去捉住了肩。
  容晚初被他拉了手,不由自主地挨近了他,被他另一只手勾在了腿弯,身子就贴着他离了实地。
  殷长阑将她抱在怀里,像是抱了个小孩儿一样轻松,就往里间去。
  容晚初先时还有些惊吓,攥紧了他的衣领,俟走到落地罩底下,倒还先伸出手去替他撩/开了串珠的帘子。
  殷长阑眼中就涌上些笑意。
  次间就更暖和些,他弯下腰仍旧把容晚初放在了罗汉榻上,又转身出门去。
  俄顷就提着一双杏色绫面的绣鞋,摆在了榻边上,见容晚初已经乖乖地自己盖上了薄被,才算放了心,道:“哥去了。”
  容晚初点了点头,一面想起一桩前头记挂着的事来,拉着他的袖口,道:“……先帝朝的计相程无疾,是个才堪大用之臣,虽然告病致仕,以我猜度,多半却是为着夺嫡、拥立之事,七哥未尝不可以收为己用。”
  殷长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又抬手刮了刮她琼琚一点的鼻尖,道:“偏整天为这些事操不尽的心。”
  这才抽身出门去了。
  到庭院里头还传来隐隐的语声,宫人称诺的声音……大约又吩咐了许多,半晌才听见皇帝起驾的唱声。
  容晚初神态慵倦地靠进迎枕里,望着屏风上搭着的、男人换下来没有带走的衣衫,鼓了鼓腮,却悄悄地弯起了眼睛。
  ※
  天子在凤池宫迁延了一整日,从大婚那一天之后,这还是新皇第一次幸临嫔妃。
  见过了皇帝对容贵妃仿佛没有底线的宠爱和纵容,凤池宫服侍的宫人内侍们,走路时脚下都带了三分风声。
  偏殿里核账的女官们,打算盘的声音仿佛都比昨日响亮了些许。
  崔掌事在殿中坐了一下午,眼底的神色却越来越难看,甚至偶然之间难以掩饰地在面上露出踪迹来。
  到申、酉之交,众人快要下值的时候,就提前退了场,匆匆地离去了。
  宋尚宫看着她的背影,含笑同阿敏感慨道:“崔大人这一日一日,宫里头千头万绪的,多少事要经她操心,委实是劳苦功高。”
  阿敏也跟着微微地笑了笑,道:“崔大人和宋姑姑都是能者多劳,如我们这样愚钝的,就是有心为主子分忧,也难以担当得起。”
  花花轿子人抬人,宋尚宫被她顺手拍了一记马屁,有些受用地笑了笑,同她友善地相互吹捧:“敏姑娘也是贵妃娘娘的左膀右臂,才能被娘娘托付这样的重责。”
  两下里气氛十分的轻松愉悦,仿佛谁也没有把崔掌事面色难看的匆匆早退当做一回事。
  宋尚宫就趁机道:“我来的时候匆忙,只怕要回宁寿宫去一趟,倘若贵妃娘娘有什么使唤,还请敏姑娘替我周旋一二。”
  她虽然名义上到凤池宫来帮忙,到底还是郑太后的人,这一点人人都心知肚明。
  她说了这样的话,既给了凤池宫的面子,也轻轻巧巧地过了个明路,阿敏自然是不能也不会拦她的,就笑着点了点头,道:“姑姑直管去忙,有什么事,托个人来传个口信都使得。”
  宋尚宫就笑着对她举了举茶盏。
  到再晚些的时候,果然就一个人回了宁寿宫。
  郑太后这一次却一个人待在宁寿宫后花园的高阁子里头。
  夜色已经暗了,宋尚宫缘着木梯上了楼,二楼只在梯口稀疏地掌了几盏灯,放眼一看,前头的大露台上却隐隐地笼着灯火。
  冬天里风寒,敞厅左右两面的开窗上苫了毡帘,只留下当脸的一面。
  这阁子原本是专为了听戏预备的,窗下是个大戏台子,环周挑高的灯柱,如今戏台子上空荡荡的,不见了往日的升平歌舞,柱头的灯火却次第都点了起来,照得敞厅前端都明晃晃的。
  郑太后坐在敞厅露台当中的软椅上,只露出一截背影,这半晌都没有一点动静。
  宋尚宫怕贸然惊坏了人,在楼梯口上就放重了脚步,踩在木质地板上“噔噔”的,就看见郑太后微微地动了动。

  积年的主仆,彼此都熟稔了,从迈脚的习惯和脚步的声音就听得出是谁。
  郑太后就淡淡地招呼了一声“老宋”:“你回来啦。”
  宋尚宫知道郑太后这个时候心情又不大好了。
  这半年里,太后心情不大爽利的时候,就爱到这小梨楼里头来一个人坐着。
  她不由得有些心痛,就应了一声,道:“您如今也不是从前的年岁了,这里头冷飕飕的,吹了风可怎么好。”
  郑太后就微微地笑了笑,道:“是啊!我也不是从前的年岁了。”
  她神色间有些追思的意味,走近前来的宋尚宫看了个分明。
  又听她似乎是笑了笑,道:“我小小的时候,外祖母就喜欢听戏,总把我带在身边儿,后来她走了,舅母觉得戏/子不祥,这里就凋敝了。”
  郑太后口中的“外祖母”,那年月其实该叫太皇太后,是咸宁朝的皇后,绥政皇帝的生/母。
  绥政皇帝同郑太后的母亲酉阳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可惜只做了九年的天子。
  反而是太皇太后颇有寿数,在绥政朝为太后,到泰安朝,又被尊为太皇太后,在这宁寿宫里住了将近二十年,以至嫡亲的儿媳、泰安皇帝的母亲虽然做了太后,却仍旧要住在偏殿里服侍着婆母。
  太皇太后宠爱/女儿酉阳公主,也宠爱郑幼然这个外孙女,时常将她带在身边教养陪伴。
  郑太后说一句在宫中长大,也并不为过。
  及至后来……
  倘若不是酉阳公主坏了身子,心中对这个女儿委实地放心不下,郑幼然也未必就要嫁给年长她许多的泰安皇帝,做了个便宜继后。
  郑太后并不常常回忆从前,宋尚宫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时默默地无言,就听她口中忽然轻轻哼着,唱出两句戏词来:“认得红楼旧院,美人去远,重门锁,云山万千,知情只有闲莺燕……”*
  一时竟颇有辗转之意。
  宋尚宫在一旁听着,不由得眼睑微润。
  郑太后看上去却不过是兴之所至,随口哼唱出来,一撩眼皮看见女官面上有些忧虑的神色,反而笑了起来,道:“你这老货倒是多愁善感。”
  宋尚宫颇有些不好意思,一时连帕子都忘了,就抬起袖子来擦了擦眼角,道:“这楼上风大,把奴婢的眼都迷着了。”
  又顺势劝道:“回房去歇一歇罢。”
  郑太后却不动,道:“回房去有什么意思,就在这里吹一吹风,倒还松快些。”
  宋尚宫叹了口气,知道劝不动了,就往一边的椅子上斜签着身子坐下了,道:“这几日赵王爷没有进宫来么?”
  郑太后嘴角微掀,似乎是笑了一笑,道:“平白无故的,他进宫来做什么。”
  宋尚宫听着这话,心里微微地一跳,只觉得有些不像。
  她回来这一趟,原本有些正经事,因着郑太后心情不好,倒先搁置了,这时候不免就想起来,道:“奴婢瞧着,贵妃娘娘倒是很把这账当成一回事在处置。”
  她到凤池宫头一天,就听见容晚初说的那一席话,后来又看见了凤池宫的安排,一颗心不免提着,总有些惴惴的,道:“奴婢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郑太后却不以为意。
  她道:“容氏是个极聪慧的女子,她不是袁氏那样的小聪明,就懂得她该做什么样的事!”
  袁沛娘前头奉了宁寿宫的意思,到凤池宫去说话的事,宋尚宫是清楚的。
  这时候听着郑太后的意思,却并没有当真将她放在眼里。
  宋尚宫不由得笑了笑。
  她道:“怪道没有瞧见袁氏陪您抹牌。”
  郑太后道:“可怜见儿的,受了大委屈,回来哭哭啼啼的,我怕她在我这里熬着,伤了眼睛,打发她回去歇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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