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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天子白月光——by绮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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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虽然听着关切,意思却凉薄尽了。
  宋尚宫也并不关心袁沛娘的作为。
  她念头还在容晚初身上绕着,脸上就不由得露出痕迹来。
  郑太后看在眼里,将指端的甲套拨/弄了一回,淡淡地吹了吹,道:“她把袁氏撅了回来,就是试探我的意思了。我在这件事上给了她脸面,她若是还非要同我过不去……”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愚鲁至此,她就不配做容景升的女儿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宋尚宫的心里却总是不大安定。
  她道:“您要不然……还是同赵王爷商量商量?”
  她又提起赵王来,郑太后就不由得皱了皱眉。
  宋尚宫心里打了个突,低声道:“娘娘不晓得,昨儿夜里贵妃娘娘发起腹痛来,不过是为月信受了寒,多大的一点子事,皇帝不知怎么的就惊动了,太医署的御医一个不落地都传了去……您想一想,咱们这位皇帝,什么时候是这样多情的了?”
  “无非是从前那个秦氏,结果昨儿她在九宸宫待了半日,那秦氏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宋尚宫忧虑地道:“娘娘也说,她是容大人的女儿。如今有了这样的帝宠,保不齐还想更进一步……”
  郑太后道:“有野心不怕,这宫里谁没有野心?”
  她挑了挑眉,道:“有野心,和能不能成,是两码事!”
  宋尚宫顿了顿,道:“毕竟不是您肠子里爬出来的,您、只怕到时候您也……”
  郑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是不是我生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那容氏是容景升生的。就是皇帝想成全她,朝臣也不会容得下。”
  天色已经全黑了,空旷戏台的辉煌灯火映进厅中,使郑太后的神色看上去有些莫测,只是声音里依稀带了一点笑意:“做贵妃协理六宫有什么不好?这紫微宫里的女主人,有一个就够了。”
  ※
  凤池宫里的西次间里也掌遍了灯,照得室内灯火通明的,连窗外的回廊里都蒙蒙亮着。
  阿敏和何司记一同给偏殿存账册的小库房落了锁,就仍旧回了屋来,此刻正坐在灯前头,低着头做针线。
  她和阿讷在女红上都颇有巧思,从前就常常替容晚初做些贴身的针线,只是后来容晚初总怕她们眍坏了眼睛,就不大许她们做了。
  容晚初顽的腻了,把桌上的拐子都推到了一边去,象齿相击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她支颐坐在榻上,颇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看着侍女垂着头,一双手在柔软的布料上飞针走线,像要晃出残影来。
  仿佛是感应到了她的注视,阿敏头也不抬地道:“娘娘还想顽点什么?”
  容晚初道:“昨儿的账册还没有看完。”
  侍女已经道:“不成。”
  容晚初神色就悒悒的。
  阿敏微微地叹了口气,道:“不是奴婢不肯,陛下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您夜里还看账本的。”
  她说着话,手里的动作犹没有停,一针一针地缝到了尾,又往回折了一段,才向布料当中介了几针,拿起笸箩里的银剪子把线绞断了。
  针戳进了线板里,她把成品提起来抖了抖,长长的一个横条,两端缝着绦带,当中一段厚厚的,捏在手中却柔软。
  侍女这才点了点头,就靠了过来,在容晚初腰上比了比,道:“您且试试。”
  容晚初就直起了身,由着阿敏替她系在了腰间。
  阿敏这一日也忙,挤着时间紧赶慢赶地替她缝了一条带子,容晚初看着她眼角的红丝,心里忍不住一软,也不愿意她再为难,心里悄悄地把殷长阑腹诽了一回,只道:“你去要了储秀宫秀女的名册来给我瞧一瞧。”
  阿敏面上不由得有些两难。
  容晚初笑道:“陛下只说不许我看账本,难道连个名册也不许看?不过是白看一眼,免得里头还有些我不认得的亲戚,一个一个都要凑到我跟前来。”
  阿敏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颇为坚持,心里也知道这是个闲不住的。
  闷了这半日,倒也要怕心里憋出事来。
  横竖是储秀宫的闲事,熬不得什么心血,她就屈了屈膝,道:“奴婢这就去。”
  尚宫局的司记何氏如今就住在凤池宫里,要寻什么名录再便捷不过的了,没有多大工夫,阿敏就带着一本册子进了门。
  那册子倒并不很厚,这一回的大选委实有些仓促,能从初选里留下名来上了册的人也并不很多,容晚初随意地翻了翻,袁沛娘的名字不前不后的,六品的出身实在算不得什么贵女,但同在几名低品小官家的女儿当中,她又是排在极前列的了。
  姓名后头还跟着椿、萱的名讳,连同籍贯、宗族、判词都注得详细,因此一个人倒有好几页可写。
  容晚初目光只在袁沛娘的名字上一扫,就不大有兴致地翻到了别处去。
  这册子上的名字,原本她都并不认得的——就是上辈子,她们同她也不曾有过什么关联。
  但她翻过某一页的时候,却忽然“咦”了一声,道:“父,御史中丞翁讳博诚……这个翁明珠,明日请进宫来教我见一见。”
  作者有话要说:
  殷七:做明君有什么好,做昏君有什么不好。(暴民发言
  ——
  *戏词摘自孔尚任《桃花扇》有删改。
 
 
第37章 探芳讯(1)
  在这宫里,凤池宫的容贵妃要见谁, 自然是没有不能成的道理。
  因着宫中一直多事, 太后和皇帝两边的态度也不甚明朗, 储秀宫中的秀女们已经在宫中住了些时候,却迟迟没有一个收梢,尚宫局索性就安排了上午、下午两门课程, 每天把这群青春年少、精力充沛的女孩儿们拘束在一处, 名义上是上课, 也不过是风雅顽戏, 免得散到外头去野了心思。
  凤池宫中来了传信的宫人, 上课的女史就退到了一旁。
  那宫人站在棋室门口,笑盈盈地福了身子, 问“哪一位是御史翁大人家的千金”的时候,满屋子的姑娘都把目光投到了一处去。
  棋室角落的大窗台上摆了两个青石大碗, 碗里的水仙花郁郁葱葱的, 正长到好时节, 穿浅荷粉色褙子的姑娘伏在桌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葱绿的花叶来看。
  她盯得入神, 连众人都扭过头来看自己也没有感觉到。
  还是坐在她一边的女孩儿悄悄地推了她一把, 道:“明珠, 有姑姑问你呢。”
  那姑娘就有些呆呆地站起来,一双眼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找。
  她这副模样,显然在储秀宫的众人眼中也不是什么罕事,门口那宫人就听见前头有个少女轻轻地嗤了一声, 仿若无事地转回了身子来,含/着笑小声地招呼她的同伴:“我们顽我们的。”
  各人百态,不一而足。
  传信的宫人也无意在这里迁延时间,就径直奔着那个小角落走过去,屈膝道:“翁姑娘,贵妃娘娘相召。”
  翁明珠有些诧异,确认似地问了一句:“我?”待见那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没有否认的意思,才迷迷糊糊地跟着那宫人前脚后脚地出了门。
  容晚初裹着厚厚的雪狐腋裘,大风毛的昭君套,怀里又抱了个暖炉,像个堆得敦敦实实的雪娃娃,站在抄手游廊里头,看着小宫女在天井里踢毽子。
  这一日天气是这一冬少有的暖和,下场的宫女们有心在容晚初面前彰显,一个个都使出了全身的解数,那毽子就像是黏在了宫娥的足尖似的,绕着人周身上下飞舞。
  容晚初自己不大会踢——她如今身上还不清净,就是会踢,阿讷和阿敏也不会许她上场——但她却爱看人踢,也看得出名堂,看见炫技炫得出彩的,就拊掌说一声“好”,就有宫人笑盈盈地往各人的盘子里丢银锭子。
  一时之间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
  翁明珠被宫人带到了回廊底下,就看见一群女郎在高高低低地甩着羽毽,孔雀毛在日光下头流光溢彩,有自信技术高超的,连钗环簪珥都不曾摘,起落之间赤金宝石明晃晃映人眼目,又是别有一回富丽。
  她一时不免有些技痒,脚下就稍稍地站了一站。
  前头引路的宫人发现她落下了几步,回过头来看她,关切地问道:“翁姑娘可有什么事?”
  翁明珠醒过神来,又有些赧然,慌忙摇了摇头,道:“并没有的,教姑姑费心了。”
  那宫人就笑了笑,道:“娘娘就在前头了,翁姑娘随奴婢来吧。”
  她们站的地方被院子里的湖石假山挡住了视线,俟又转过一个角,就看见了由一群人拥簇着站在曲廊当中的少女。
  众人都在看着庭院里踢毽子的宫女们,只有那个女孩儿仿佛是感应到她们的到来,微微含/着笑侧首望了过来。
  日光暄和,澄泥金瓦和朱红垣墙堂皇而恢弘,站在人间富贵极处的少女却沉静而美丽,像一尊净琉璃世界的玉像。
  翁明珠不由得掩住了口,发出小小的一声惊呼。
  那宫人已经引着她走到了众人的近前,福下/身子回话:“回禀娘娘,翁姑娘到了。”
  容晚初微微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辛苦了”,翁明珠已经双眸熠熠地看住了她,道:“是您!原来您就是贵妃娘娘……”
  容晚初并不大记得自己曾与她见过面,就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翁明珠面上烧红,有些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道:“婢、妾、妾身上个月曾蒙太后娘娘的恩典,往栖云水殿赴宴……您还请姑姑们多赏了妾身一个汤婆子,妾、妾实在是感谢极了……”
  她这样一说,容晚初就记起那个扒着船舷,在结了冰的通明湖上钓鱼的小姑娘,和她的同伴。
  她笑道:“原来是你!”
  那小姑娘憨憨直直的,她当时还有些感慨,不知道这样的性子在宫里能活多久。
  翁明珠羞愧地低下了头,道:“可惜妾身到最后也没有钓上冰鱼来,分明船上的公公们说了是有的。妾身技艺不精,辜负了娘娘的嘱托。”
  容晚初笑道:“这算什么大事。你且抬头来给本宫看看。”

  翁明珠面上仍有些未褪的红晕,却还是依言抬起头来。
  她生得并不算绝色,犹有些未脱的稚气,但一双眼黑白分明的,眼尾微微地垂着,看人的时候十分的专注,说不出的澄澈可爱。
  容晚初对她就生出三分的喜欢,见她不免紧张,就不急着说起正事,先声音温和地问她在储秀宫的饮食起居。
  翁明珠被她和声细语地说着话,一颗乱跳的心也慢慢地缓了下来,顺着容晚初的话有问必答,模样十二万分的乖巧。
  容晚初就笑了笑。
  她回过头同阿讷道:“今日也折腾了这些时候了,都散了罢,教厨下烧几壶俨俨的姜茶,凡下了场的都要喝上几杯,板蓝根也预备着。另赏一锭银锞子。”
  阿讷就一一地应了。
  翁明珠就眼巴巴地看着容晚初。
  或许是小动物式的直觉,让她被安抚了这一阵子,就有些大胆起来,道:“娘娘也爱踢毽子吗?妾身也会踢,在家的时候,堂姊妹们都没有我踢得好,我踢给您看呀。”
  容晚初笑着道:“罢了,教风扑着不是好顽的。等明年开了春,再叫你来。”
  翁明珠就有些失落的样子,听见容晚初叫她“进屋来说话”,又很快地恢复了过来,和阿讷一左一右地扶着容晚初进了屋。
  宫女上了茶点,就就静悄悄地退到了角落里,仿佛不存在一样。
  翁明珠小心翼翼地端起碗来抿了一口茶。
  容晚初看着她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该说她天真无邪好,还是该说她毫无戒心、不识宫闱险恶。
  她垂了垂眼,也浅浅啜了一口茶水,就闲话似地问道:“你方才说在堂姊妹里踢毽子踢得好,想来家中兄弟姊妹不少?”
  翁明珠全然没有戒备,笑盈盈地应道:“大伯父家的大姐姐、二姐姐、六姐姐,四叔家里的五姐姐、八妹妹、十三妹妹……今年二叔回了京,家里头姐妹就更多了……平日里也热闹得很。”
  一口气报了十几个姐姐妹妹出来。
  她语气欢悦,不像是在家受委屈的模样,又或者说,她这副憨直的性子,只怕也不知道什么是委屈。
  容晚初含笑道:“打小姐妹都在一处,这一回可有人陪你进了宫来?”
  翁明珠嘟了嘟嘴,道:“姊妹们都订了亲事,我们家单就我一个待选,大姐姐还答应了等我回去才出阁呢……”
  连哀怨也是孩子气十足的。
  容晚初眉梢微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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