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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天子白月光——by绮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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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晚初面上红晕未褪,不由得在他肩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一拳。
  怀里的小猫儿试探着伸了爪子,这一爪子不痛不痒的,殷长阑眉目间犹然都是笑意,声音沉沉地道:“我小的时候就是个混世魔王,恐怕将来这个孩子也不会多么乖巧,只怕到时候闹得你夜里睡不着,可不要怪我把他丢了出去……”
  容晚初大窘,连推带搡地把男人推出了门去:“太后娘娘不是同你商议正事吗?不要教她老人家久等了!”
  殷长阑畅快地笑着出了凤池宫的门。
  李盈扶着他上了御辇,就对上了皇帝微微沉冷的视线,听见他低声吩咐道:“去把十二受伤的细情查问明白——尤其是问清楚了,馥宁有没有把贵妃牵扯进去?”
 
 
第73章 罗敷媚(3)
  皇帝面色冷肃,李盈缩了缩脖子, 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不由得默默地腹诽。
  刚才在贵妃娘娘跟前, 像春风化雨似的,心情别提多好了。
  一转眼出了门就这样一副脸色。
  李盈在心里嘀咕了两句,并不敢造次, 神态十分的恭敬。他前头出了漏子, 好在殷长阑没有与他计较——还十分宽容地允许他“戴罪立功”, 大太监这时正是十二分小心谨慎的时候, 恨不得把殷长阑的一句交代掰成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心里头打个过。
  殷长阑没有探究身边内侍的心路历程, 靠在御辇里微微地闭了闭眼。
  郑太后在宁寿宫的前殿里见了他,态度极其的尊重恭敬。
  殷长阑虽然知道了郑太后的慎重态度, 亲眼见到的时候依然觉得心里微微地触动了一二。
  郑幼然这个人,做起事来看上去没什么章法,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 时常出乎人的常理之外, 但细细地品来总有种“不外乎情”的至性。
  偏偏这个人看上去又实在不像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这样的人礼下于人,所求想必不菲。
  他微微一哂。

  郑太后与他隔着桌子落了座, 挺直的肩膀微不可察地塌了一下, 又很快重新绷紧了。
  她于泰安十五年入宫为继后, 当年也不过十六、七,到今年三十余岁,容貌并不见老态。她的生/母是殷氏的公主,因此她的容颜里也有些殷氏皇族世传的凉薄俊美, 让她看上去颇有些意气。
  殷长阑眼睫低垂,不动声色地等着她说话。
  郑太后没有让他久候,只沉默了片刻工夫,就开门见山地道:“哀家听说有人在打着睿儿的主意,想要行周、召之事,不知道皇帝心中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她一面说着话,目光紧紧地盯在殷长阑的面上,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
  殷长阑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的,慢悠悠地道:“母后这话说得朕吃了一惊,竟不知道是从何起的。”
  他这样平静无波,让郑太后手指微微地颤了一下。
  她面上并没有显出来,而是徐徐地吁了一口气,继续开口道:“哀家与皇帝虽然不是骨血至亲,但也算是有一场母子缘分。哀家今日托大,叫你一声‘皇儿’,也请皇帝看在这场情分上,我们母子之间说一说话。”
  殷长阑眉锋微微扬起,一双眼看向了郑太后。
  他这副皮相原本就十分的俊美风流,升平皇帝的生/母身份低微,倘若不是因为容貌绝色,也不会被在女色上极为挑剔的泰安皇帝看在眼中。
  如今皮囊里头换了个灵魂,两百年前的大齐开国太/祖殷扬,性情中从不乏凌厉飞扬之气,如今重得佳人在侧,骨子里的凌锐就不由自主地缀上了眼角眉梢。
  他淡淡地道:“母后言重了,有些话还是要三思慎言。”
  郑太后紧跟着道:“哀家已经三思过了。”
  她似乎试图露出个笑意,但面上紧绷绷的,连带着她牵动嘴角的动作也显得生硬又不伦不类。
  她道:“皇帝是个信人,哀家从前识人不明,反倒看轻了你。”
  殷长阑哂然。
  他一副公事公办、油盐不进的样子,让郑太后看在眼里,说不清是一口气堵在心口出不来,还是轻飘飘地散了下去,连带着担忧也舒缓了些许。
  她也没有再试图用言语打动殷长阑,而是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皇帝以为魏武、晋文故事如何?”
  殷长阑平淡如水地道:“主弱臣强,古已有之,不为罕事。”
  他话音甫落,郑太后已经咄咄地问道:“皇帝以为此事是常道乡公*之罪邪?”
  殷长阑啼笑皆非。
  他见了郑太后这副如临大敌的神情,又要拿这一段说重不重的母子之情来同他说话,还以为郑太后看得足够通透明白。
  ——来的时候他还担心这件事把阿晚卷进来,没想到真正被郑太后在心里担忧容不下殷长睿的,却是他自己。
  可惜他还没有这么卑劣!
  殷长阑任由她视线紧迫不放,十分讶异地反问道:“母后同为我殷氏子,如何竟有此念?”
  他态度十分的坦荡,没有一点避讳、迟疑和回避,郑太后眉峰蹙得紧紧的,目光在他脸上一寸一寸地刮了一遭,确定他并没有一点违心之意,才微微地移开了视线。
  桌子底下,扣在花梨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握得太紧,以至于这时候想要放松、舒展开来,却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疼痛。
  她点了点头,道:“好,好。”
  她目光往门口空旷的光影里落了片刻,又重新转回到殷长阑的面上来,又说了一遍:“好。”
  嘴唇边上就稍稍地显出了一点笑纹,道:“皇帝如今想必是智珠在握了?”
  殷长阑淡淡地道:“不过如此。”
  郑太后微微地倾过身子来,道:“如此奸宦在朝,兴风作浪,更生出废立不臣之心,假以时日,大齐朝堂何时才能太平?”
  她眉宇间闪过一丝凌厉狠辣之色,声音低沉地道:“皇帝是千古明君,哀家却不必沽此虚名。”
  这话说得杀机隐现,殷长阑稍稍向后仰了仰头,等着她说出后面的话来。
  郑太后察觉到了他的避退,不以为意地重新坐直了。
  到底还是个年轻人。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
  她心中有一点一闪而过的叹息,想到至今仍然在紫檀小床里昏睡不醒的殷长睿,一颗心像是在胆汁里浸透了,使她注视着殷长阑,沉声道:“睿儿如今伤在头上沉睡不醒,庸医徒误,哀家知道陛下/身边有个国手。”
  “哀家愿为皇帝分忧,剪除奸佞,还得宇内晏清。”
  殷长阑不由得微微地笑了一声。
  这是他坐在这里的第一个笑容,以至于郑太后有些草木皆兵,谨慎地看住了他,问道:“皇帝因何发笑?”
  殷长阑淡淡地道:“朕笑此人不愧是国朝肱骨,项上人头十分的金贵,如今尚且暂时寄存于彼,就已经有人为此争竞起来。”
  郑太后面色微变。
  她还没有愚直到问“是谁”的地步,但关心则乱,这句问话也半噎不噎地卡在了喉间。
  殷长阑却站起身来,微微地笑着看了郑太后一眼,道:“但朕与母后有情分在此,自然愿依母后所请。”
  他头也不回地往外去,没有多看悲喜之下怔怔坐在椅子里的郑太后一眼,却淡淡地道:“朕体会得母后一片慈母之心,可惜溺子如杀子,母后也要善加珍重才是!”
  皇帝的身影已经走得看不见了,连日色都渐渐向西偏过了一大截,瑶翠轻手轻脚地进了门。
  郑太后还坐在椅子里没有动。
  瑶翠看着她面上的神色,想了一想,还是放重了脚步走了过去,声音低柔地唤了一声“娘娘”。
  郑太后有些恍然。
  她看了瑶翠一眼,眼睛里有一刹那的疑惑和失望,很快就敛去了,叫了声“瑶翠啊”,就着端坐的姿势稍稍缓了缓筋骨。
  坐的久了,肩脊都生出僵硬来。
  女官没有错过她那一眼里的情绪,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
  她是前头尚宫宋氏精心调/教了快十年的老臣,太明白郑太后是在寻找着她的老师和前任了——自从宋尚宫被送去了浣衣局之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郑太后这样的神情。
  瑶翠不知道出了什么样的事,让郑太后在这顷刻间竟不由自主地寻找起旧人来。
  她只是殷勤而温驯地单膝跪了下来,拿捏着恰好的力道替郑太后捶打、揉/捏了硬/邦/邦的肩、腰和腿,一面轻快而柔糯地道:“娘娘是先去看一看殿下,还是先传了膳?”
  宁寿宫的晚膳一向传得早。
  时候虽然还没有很迟,但也大差不差,郑太后被她提醒了,府中稍稍生出饥来。
  她却摇了摇头,道:“罢了,不急。”
  瑶翠就抿着唇笑盈盈地应了声“是”,一面搭着郑太后的手,扶着她站了起来。
  郑太后沉默地迈了两步,忽然侧头看过来一眼。
  瑶翠被看得心中一乱,郑太后却并没有如她担忧的那样说起故人,而是忽然问道:“红绫在宫里还是跑了出去?”
  瑶翠道:“郡主出门去了。”
  郑太后唇角微微扯了扯。
  平日里她并不会过多过问殷/红绫的行踪,这时却淡淡地道:“这么大的姑娘了,在宫里头还疯跑疯闹的。”
  话说得不重,却让瑶翠心里有些凛然,不假思索地道:“郡主回来之后,奴婢就去探问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引用是苏轼的《洗儿》,忘了标注,这首我可太爱了呜呜呜:“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写于乌台诗案之后,真的戳心。
  *常道乡公曹璜(曹奂),曹髦被杀之后司马昭继立的傀儡皇帝,后来禅位给司马炎的那个倒霉蛋(。
 
 
第74章 罗敷媚(4)
  郑太后仿佛不过是随口一说似的。
  瑶翠回了话,她也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道:“你有心了。”
  瑶翠温驯地低着头, 浅笑道:“娘娘不嫌弃奴婢愚鲁疏忽, 就是奴婢的福分了。”
  她搀着郑太后的手臂,感受到郑太后身子微微使力的方向,就知道太后娘娘心中到底惦记着睡在后殿的小殿下, 脚下配合地跟着转了过去。
  玉枝侧身坐在床边的矮杌子上, 手里捏了柄团扇, 徐徐地替床里的殷长睿打着扇, 听见宫人纷纷地向太后娘娘问安的声音, 也没有站起身来。
  郑太后在门口停了停,她只在游廊里走了不长的一段路, 却仍是等到宫人拿着汤婆子替她暖了手脚,又换了熏笼上烤热的居家衣裳, 才轻手轻脚地进了碧纱橱。
  她进了门就先俯下/身子查看殷长睿的情形, 拿手贴了贴他的额, 又替他掖了掖被角,女官掌心扇子带起的柔风一下一下地, 连带着扑在她脸上, 让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道:“你做的很好。”
  玉枝垂下了头,柔声道:“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郑太后在床边坐了下来,难得地从殷长睿身上挪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道:“你也熬坏了,去休息休息吧。”
  郑太后也记得她在这里服侍了许久了。
  十八、九,二十来岁的女官,两只眼睛都眍䁖了,眼底下积起了厚厚的青黑色。
  瑶翠抿唇走了过来,一面扶着玉枝的手,拿走了她手里的扇子,一面轻/盈地道:“娘娘体恤你,你把这份心记住了,依着娘娘的安排才是。把身子熬坏了,还怎么服侍殿下呢。”
  轻轻地推了她一把,道:“快去吧,这里有我呢。”
  玉枝连轴转地侍奉了十几个时辰,殷长睿受不得寒,也受不得热,屋子里地龙烧得迎春花都发了芽,她在这里一刻不停地打着扇,这时候停了一停,只觉得手臂往下都失了知觉,不像是自己的了。
  她握着腕子,给郑太后磕了个头,就顺从地退了下去。
  瑶翠一面打着扇子,一面揣度着郑太后此刻的心思,郑太后却只是坐在小床边上,凝视着殷长睿更显出消瘦的脸。
  一时之间,宁寿宫的寝殿里重新落进了沉沉的寂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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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缜策马直入容府的仪门底下,才翻身下了鞍,手一扬,掌心的缰绳就丢在了迎上来的门房手里,单手还挽着马鞭,冬日里外头呵气成冰的,他却面色红/润,连吐息都有股掀人的热气,睨视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骄矜,问道:“我爹在不在家?”
  高大的骏马被门房接了缰,依旧温顺地跟在容缜的身边,亦步亦趋地走着。
  那门房也不敢对公子的爱驹有所轻慢,一面手势柔和地拉着马,一面应道:“回三少爷的话,二老爷在府里头。”
  容缜拎着鞭子拿鞭柄在门房肩上杵了杵,道:“木头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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