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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天子白月光——by绮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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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言辞间若有若无的一点不满,又像是调笑似的,那门房讷讷地,一面就把容缜的坐骑送到了马棚里去。
  容缜的亲随小厮就听见自家少爷鼻腔里轻轻地“嗤”了一声,道:“从哪里安排来这不会看人眼色的东西,把他给我换了。”
  小厮不敢怠慢他的话,却也不敢应下,只道:“听说是大老爷临走的时候安排的。”
  提到大伯父容玄明,容缜的气焰就一下子熄了,只有一声轻哼里还听出些残余的恼意。
  小厮一声也不敢出,低眉顺眼地跟在容缜的身后。
  没有等到容缜回了自己的院子,半路上就有人把一行主仆拦住了:“老爷交代,等您回来了就往书房去。”
  容缜微微皱起了眉。
  他也有几日没有看到父亲容玄渡了。
  他脚下一转,果然就依言往西路的外书房里去。
  容玄渡的书房时常有宾客出入,因此单单设在一处园子里,假山活水、成行花木,雕砌十分有雅致。
  容缜还没有走到园墙底下,打里边先迎面出来个人影,远远地看见容缜,声如洪钟地笑道:“容小三爷,咱们可许久没有见着了。”
  那人高盈八尺,身材壮硕,紫棠色面皮,络腮髭须,一身的彪悍之气,以至于潞绸的道袍穿在他身上倒有些不伦不类的,显得像是个凶器穿上了人皮。
  容缜对上他,就露出个笑来,道:“戚世叔。”
  那人就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容二爷方才还同我说起,小三爷这一二年长大了,比从前进益许多。”
  一面赞扬道:“果然虎父无犬子。”
  他体魄阔大,中气充沛,说起话来十分的震耳,言辞间却巧妙地捧着容缜。
  容缜不以为意,同他客套地寒暄。
  对方也没有同容缜说太多的意思,问了问他的学业功课,就笑道:“小三爷回头闲了,往叔叔那里去,带你顽些寻常见不着的。”
  容缜笑着应了,驻足等他先走了几步,才接着往园子里来。
  看见那人出去了,容缜就猜测书房里应该没有旁人了,进门的时候果然只有容玄渡一个人坐在书案后头,手里捏着支细炭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小厮、仆从都乖觉地退到了门外。
  容缜大大咧咧地进了屋,却随手就把门扇掩上了。
  容玄渡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声“回来了?”仍旧低着头描画。
  容缜在书案对面倒着看了一眼,纸上密密麻麻的曲直圈折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道:“舆图又出错了?”
  容玄渡头也不抬,随口“嗯”了一声。
  容缜有点不满。
  他在容玄渡对面的椅子里落了座,沉木的椅面隔着搭袱还有些许余温,不用想就知道是刚离开的人留下来的。
  他问道:“戚恺来做什么?”
  容玄渡淡淡地道:“没大没小,你要叫叔叔。”
  不过是野阳侯府的庶长子,身份不尴不尬的,野阳侯因为留着他在府里,倒碍着嫡子的事,才把他丢到了帝都来,说得好听些,叫做请容家兄弟教导罢了。
  容缜不以为意地道:“当面我自然记得。”

  容玄渡随手就将桌上的赤玉镇纸抛了出来——他虽然头也没有抬,但颇有准头,赤玉雕琢的朱厌直奔着容缜的面门而至,年轻男子不得不向后仰了铁板桥式,顺手将那镇纸抓/住了,摆回了桌面上。
  他揉了揉鼻子,嘀咕了两声,这一回站好了,悻悻地问道:“戚世叔来见您有什么事?”
  -
  容晚初在闻霜坞布置成了暖房的东梢间里浇花。
  这时节虽然布置了暖房,但能开的花到底有限,不像是春夏时分争奇斗艳的,朱紫也显出些单调来。
  殷长阑进了门,就看见她穿了件半新不旧的缃色褙子,水青的襕裙,头上躲懒地梳了个单螺髻,一半的侧脸藏在蒙蒙的天光里头,鸦翅似的鬓边簪了朵胭脂红的辛夷花,倒比满屋子的花木都明媚鲜妍些。
  他在落地罩底下站住了脚,不由得徐徐地出了一口气。
  他进门的时候拦住了宫人使婢的问安,容晚初听见门口的脚步声,还当是听了她差使的小宫女回来了,头也没有回,就笑吟吟地道:“剪子拿来了?”
  “没有。”门口那人开口时声音沉沉的,让容晚初不由得回过身去,眼角眉梢就升起了欢喜之意。
  男人却没有如她所愿地走进来,只是站在那里,眉梢微微扬了起来,道:“要剪子做什么,我来替你摘。”
  想要剪来送他的花,被他亲自摘了还算成什么。
  她面皮薄,当着殷长阑的面说不出口,耳廓憋得微微泛红。
  殷长阑就低低地笑了笑,见她站在那里,手里还拎着浇水的提壶——虽然尽可能做得精巧,但久提在手里也是桩劳累事。
  他顺手接了过来,替容晚初揉了揉指头,手劲轻柔,女孩儿的手在他掌心里就无意识地蜷了起来。
  取了修花木的剪子回来的小宫女跑了回来,就看见短短的工夫屋里已经多了个人,不由得在外间站住了。
  容晚初醒过神来,赧然地笑着把殷长阑轻轻推了一把,道:“你先回房去。”
  殷长阑没有强要她如何,就含/着笑依言出门去了。
  西间的炕桌上清清静静的,连茶壶杯盏都没有摆,殷长阑目光一转,果然就看到炕梢上拿纱罩笼了爿棋枰,黑白两方杀得难解难分的,收拾的宫人不敢擅动,就原模原样挪到了边上去。
  他的小姑娘,被他拘得实在是找不出事来做,自己跟自己打起了棋谱。
  从来都是随性天然的小姑娘,倘若不是为了安他的心,也不至于把自己约束成了这样。
  殷长阑心里生出些愧疚之意来。
  他目光凝注在棋盘上头的片刻时候,东间里的女孩儿已经端着个小小的牙匣,盈盈地穿过几道槅扇走进了门。
  殷长阑侧过头来,就对上了容晚初明亮的目光。
  “怎么啦?”容晚初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脸,倒有些好奇地歪了歪头。
  殷长阑微微地笑了笑,温声道:“没事。”
  容晚初鼓了鼓腮。
  他这样说的时候,往往最不是“没事”的时候。
  她没有追问,就笑盈盈地拖着他坐在了炕桌边上,把手里的匣子打开了,一朵青、胭双色的并蒂穗躺在大红色漳绒的底衬上。
  女孩儿将匣子向着殷长阑的方向推了过去,神色矜持又骄傲地道:“年前这一枝打了穗,就给我瞧见了,好容易养到开花的时候,你喜不喜欢?”
 
 
第75章 罗敷媚(5)
  那枝花穗枝叶上还有细碎的水珠,两朵花并在一处, 像是女孩儿难以明言于口的心意, 极尽羞涩而温柔。
  殷长阑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 柔声道:“喜欢极了。”
  容晚初被他的目光看得面上发烧,在他手背上轻轻地戳了戳,道:“问你喜不喜欢花儿呢。只管看着我做什么。”
  殷长阑手腕一翻, 近在咫尺的小手就落进了他的掌心里, 被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包覆了。
  女孩儿唇角深深地抿了起来。
  殷长阑却隔着张小小炕桌, 支着肘微一用力, 倾过了身来, 容晚初猝不及防地仰了仰头,对上男人一双点漆般的黑瞳, 一声轻轻的惊呼还没有出口,唇上已经覆上了两片灼烫。
  这个亲吻像是夏日的一场急雨, 来时突兀又急促, 而仓促激烈的掠夺之后, 转向唇角的辗转余温,也让容晚初微微地喘息着, 稍稍平复了变得浅短的呼吸。
  男人的脸稍稍撤开了一点, 她在那双深眸里看到未餍足的渴求。
  殷长阑很快就低声笑了起来, 顺势抚了抚她的脸颊,重新坐了回去。
  容晚初抬手握住了脸,才发觉还有只手一直被男人覆在掌中,微微地挣了两下, 却没有挣脱开。
  她嗔道:“我的花……”
  借故低下了头视线逡巡着,男人却探出手去,从炕桌一角把那只盛花的匣子勾了过来——连盖子都规规矩矩地掩住了,是谁所为似乎不言自明。
  这男人的心思总是细致又周全。
  容晚初也说不出自己是嗔怪还是欢喜,轻轻地瞟了他一眼。
  殷长阑却将花儿连着匣子一处揣进了怀里。
  他含/着笑,不错眼地看着她,郑重地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如今阿晚所赠贵于琼琚,于我竟无过于……”
  容晚初抬手堵在了他的嘴边。
  她鼓了鼓腮,面上红彤彤的,视线游移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想要说些什么,却总没有说出口,到最后只是期期艾艾地将手又拿开了。
  殷长阑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将那只悄悄向回缩着的小手也握住了,细细的一环,被他圈着的时候只够卡住他的虎口,被他牵近唇边的时候明显瑟缩了一下,却还是乖乖地搭在了他的掌中。
  殷长阑含笑注视着他的小姑娘,将纤细的指尖在唇边一一地吻过了,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被她掩了回去的话。
  他的阿晚,值得更珍重的。
  -
  容府的西路外书房里,容玄渡低着头,对着手边的另一份粗糙的图纸,在舆图上又勾、涂了几笔,才放下了手里的炭笔,直起身来看着容缜。
  他面色平静,不带什么笑意和怒意,就是这样的平静让容缜不由得抖了抖,规规矩矩地垂下了头。
  容玄渡问道:“你和馥宁郡主还有联络?”
  容缜迟疑了一下,就被容玄渡不轻不重地看了一眼,当即低声道:“有。”
  容玄渡抱起了手臂,眉目平缓地看着他。
  容缜道:“她留在太后身边,越来越没有约束了。”
  容玄渡不置可否,听着容缜一点一点地道:“从前赵王还在的时候,她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如今太后对她一味地溺爱,她在宫中行走,也从来不忌讳规矩。”
  容缜说着话,眉宇间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慢慢地道:“像个□□桶似的。”
  容玄渡道:“你觉得她会炸伤了你?”
  容缜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既然知道她这副样子,总要慢慢地稳住了她。”
  他看了容玄渡一眼,拿不准他是什么心思,又补充道:“就算是要炸,也要炸到该炸的地方去。”
  容玄渡不轻不重地哼笑了一声。
  他看了容缜一眼,警诫式地道:“偏奇之道终究只是小术,你不要耽溺其中。”
  容缜坐直了身子,应道:“儿知道。”
  容玄渡点了点头,就在容缜以为他还要继续训导几句的时候,却听见他轻描淡写地道:“那你就收拾收拾,明天就出发去柳州吧。”
  容缜愕然。
  容玄渡看着他惊讶的神情,微微地皱了皱眉,问道:“有什么问题?不是之前就说过了,你替容婴走这一遭?”
  此一时,彼一时!
  这时候帝都风声鹤唳、波诡云谲的,把他就这么踢走了算怎么一回事?
  容缜心里一口气堵了上来。
  他道:“他、我、他、容婴……”
  容玄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容缜被他这一眼看得理智回笼,压下了满腔郁气,沉声道:“大伯当初带走的就是容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不在爹的身边陪着,反而顶了容婴的差使,躲到柳州去,又是什么道理?“
  容玄渡道:“我自然有我的安排。”
  容缜却向前倾了倾身子,张开手掌按在了舆图上头单独的那张图纸上。
  他拧起了眉,从下往上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问道:“爹,你是不是要去征西番?”
  “你不愿意带上我?”
  “你要带着容婴一起去?”
  他声音越来越高,几乎有些锐利了,扬首道:“在你心里,他容婴就是比我更强是不是?!”
  容玄渡静静地俯视着他,在他控制不住自己音调的时候,扬起手“啪”地在他脸上扇过一掌。
  即使是掌掴着自己的儿子,他的神态依旧十分的冷静,面色没有少许变化。
  容玄渡臂力过人,那一巴掌虽然并没有使足力气,但也并没有刻意保留,容缜的半张面颊很快高高地肿了起来,破坏了他轻佻俊美的容颜。
  容缜捂住了脸,定定地看了他片刻,重新垂下了头去。
  “冷静了?清醒了?”容玄渡冷冷地道:“容婴是不是比你更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绝不会在我面前,问出这样的话。”
  容缜坐在椅子里,胸前剧烈地起伏几回,才慢慢地平息了。
  容玄渡重新低下头提起了笔,淡淡地道:“清醒了就给我回去。把自己的行李收拾收拾,同你母亲告个别,去做你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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