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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天子白月光——by绮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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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晚初只交代了那样一句话,她下意识地道:“娘娘没有说,你们直管烧着,不要停就是了。”
  青女也是这样想,就重新屈了屈膝。
  阿讷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风卷着雨洒进廊内,纵然有伞的遮蔽,也把她的裙角都打湿/了,贴在腿上冰冰的冷。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进了寝宫的门,在多宝格底下换了软鞋,进门来同容晚初回话。
  容晚初还像她离开之前一样的姿态,安静地倚在榻上,听到她进来的声响,才转过眼来看着她。
  阿讷把厨上的事都交代了,犹豫了片刻,道:“娘娘……”
  容晚初微微地颔首。
  阿讷却闭上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符合自己的心意。
  她跪坐在宽榻边上,像只骤然经历了什么无声的剧变,而茫然失措的小小细犬。
  容晚初隐约地笑了笑,探过手去抚了抚她的发顶。
  阿讷仰着头看她。
  容晚初却重新闭上了眼,温声道:“不要紧,不是什么大事……明天就好了。”
  -
  宫门紧紧地闭着,瓢泼一样的夜雨里,整座九宸宫只有几盏灯火黯黯地飘摇。
  热油从墙垛上与雨水一起泼溅下来,渐渐地就连哀嚎的声音也转淡消弭了。
  殷/红绫低声道:“废物!”
  大雨如注,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溅在她的脸上,使得滚烫的皮肤得到了片刻的清凉。
  侍女被她推在身前,略微相近的身形并不能让一个为另一个完全遮蔽了风雨。面色苍白的侍女口角有些斑驳的痕迹,在雨水里也都冲刷殆尽。
  她高声道:“我是馥宁郡主!太后有要事使我返京,求见贵妃娘娘!谁敢拦我?”
 
 
第111章 御龙吟(1)
  墙垛上有人哼笑了一声。
  身材高大的侍卫扶着冰冷的墙砖,在无垠的夜雨里俯视着下方的来人。
  整座宫城沉默而宁静。
  大兴门上细微的嘈杂无法穿过沉郁的雨帘, 传递到遥远的九宸宫前。
  殷/红绫站在站在宫墙下, 像一个孤独而不自知的斗士。
  机括的“吱嘎”声响寸寸绷了起来, 殷/红绫手背从额上拭过,擦去将要流进眼角的雨水。湿/润的潮意已经沿着系紧的领口渗入脖颈之下,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和腰间。
  她道:“贵妃娘娘难道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拒之于门外了吗?”
  侍卫微微地皱起了眉。
  挡在馥宁郡主身前的少女面色苍白, 曾经在凤池宫值守过的侍卫, 自然认得出这位在贵妃面前炙手可热的女官。
  大将军于存不在此处, 即使是他也不能承担自作主张的代价。
  他回头对着身后的人低声吩咐。
  寝殿内室里静悄悄的, 一片黑暗的沉寂里, 廉尚宫把宫门前的消息传到容晚初的面前。
  “阿敏……”
  阿讷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雪白。
  她听着女官的禀报,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 腿上微微一软,就跪倒在容晚初的榻前。
  她和阿敏每天一处坐卧起居, 是最亲密的同僚……她出门的时候, 阿敏还在与她打招呼、说笑……
  阿敏怎么会出现在宫外?……这是私逃, 是杀头的大事……阿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的?
  每天与阿敏一处坐卧起居的她, 却全然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在娘娘眼里, 她又在这件事当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她在无穷无尽的灭顶惶恐中, 听见容晚初微微地叹了口气,道:“痴儿。”
  廉尚宫垂着手,恭敬地听着容晚初说话。
  黑影里有个纤细的身影一晃,微微沙哑的女声道:“属下愿替尊主救回敏姑娘。”
  忽然发声的女音把阿讷和廉尚宫都吓了一跳。
  容晚初却把目光转向了屋角的阴影里, 轻轻地摇了摇头。
  忍冬就如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地隐去了身影。
  廉尚宫也看到了容晚初摇头的姿势。
  她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不再等容晚初说出话来,就躬下/身子,道:“奴婢知道了。”
  容晚初反而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廉尚宫面色沉静而坚毅,对着容晚初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房中重新恢复了寂静,阿讷将头抵在榻边,无知无觉地流了满脸的泪。
  倾流的雨帘把天地间一切声音都遮蔽,若隐若现的人声像一场突兀的幻觉。
  良久良久,她忽然哽咽着,低低地道:“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不会背叛姑娘的。”
  她声音极低,本该听到的那个女郎已经双手环在腹上,微微闭着眼陷入了睡梦之中。
  阿讷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扯过了一边的被子,轻柔地搭在了她的身上。
  -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夕。
  夜雨在中宵就减缓了雨势,天明的时候重新大了一回,随着日出静悄悄地止歇了。
  满园都是大雨冲刷过的落花,没有凋零的花瓣被洗过一遭,呈现出晶莹而透彻的色泽。
  连绿色都显出格外的苍翠来。
  阿讷守了容晚初一夜,天明时终于支撑不住,被廉尚宫劝着回去歇息了。
  替容晚初梳头的时候,廉尚宫特地提起这桩事来,一面暗暗地看着容晚初的面色。
  容晚初微微地点了点头,道:“这一夜熬了她了。”
  廉尚宫在她脸上看不出痕迹,就知情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等到服侍容晚初用了早膳,才回禀道:“于统领早间来求见娘娘,说娘娘得空的时候使人去传他就是。”
  容晚初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她没有派人去传,到近午的时候,于存主动过来见她。

  “按娘娘的意思,京中与容……三公子有过联络的门庭,凡十七姓、二十四户,已经都在京卫羁押之中。”他姿态恭顺,跪在容晚初的面前,比起容晚初第一次见到他,身上多了一种昂藏轩举的风仪,让人几乎看不出他从前的畏葸和怯懦了。
  容晚初看着他,静静地听着他禀报:“当日举报容三公子的那个小商人,向臣提出辞行……”
  在白云渡口撞见了私自回京的容缜的商队,被当天夜里栖身的客栈被纵火、屠杀……唯一一个逃离的小商人冒死进京,将“容氏嫡系出现在京外”的消息传进了御史台。
  一腔的孤勇。
  容晚初温声道:“他立了大功,本宫当重重赏他,连同他受累身死的同伴,将军使他呈一份名录给本宫。”
 
 
第112章 御龙吟(2)
  于存恭声应“是”。
  他又细细地交代叛逆的首恶:“容三公子昨夜亲自带人上了大兴门,夜战中刀剑无眼, 流矢射中了三公子的左胸……”
  大兴门上早有准备, 布置的都是□□, 力道不是寻常弓箭可比,杀伤力也可想而知。
  于存不由得苦笑,又继续说了下去:“……馥宁郡主服了过量的寒食散, 如今已经人事不知, 太医还在诊治, 只是即使是杨大人, 也束手无策……”
  容晚初并不曾知道殷/红绫的情形, 闻言也只是颔首,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寒食散入腹之后, 行/事往往放诞无稽,竟至不能自主。
  事实上, 唯一让她不能笃定的, 就是明明已经选择了跟随郑太后, 远远离开了京城的殷/红绫,最后却还是为了容缜, 重新踏进了这潭浑水之中。
  女之耽兮, 不可说也。
  情字用到极处, 是生是死、是缘是劫,都再不能由得自己了。
  就是她自己,当年又何曾想过今日?
  容晚初面色沉静。
  于存被容晚初淡薄的目光注视,心中微微有些战栗。
  他低声道:“只可惜娘娘身边的敏姑娘, 在臣等将馥宁郡主控制住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气息。”
  容晚初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没有多说话。
  于存不由得吁了口气。
  虽然有前夜里廉尚宫递出消息,但他也始终记得阿敏昔日在容晚初面前的脸面。
  下属向他禀报阿敏死了的消息时,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容三公子意图宫变,虽然在容贵妃的筹谋之下,从头到尾就像一场笑话,但这位一向得宠的女官偏偏选在这一天出宫,让于存有种隐约的怪异之感。
  事实上,如果不是阿敏手中的凤池宫对牌,殷/红绫原本不能这样顺利地进入宫城才是。
  于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这位贵妃娘娘,从前站在天子的身后,不显山不露水,让人只觉得她以美貌而获宠。
  但当皇帝不在宫中的时候,忽然出现这样的变故,才让于存觉得他面对的不是一个美丽的女郎,而是一个静静织网的狩猎者。
  恐怕容家的三公子缜,一直到死也没有想通,为什么他联络过的、与他血誓勤王的盟友们,在这个雨夜里却一个都没有出现过。
  连他自己也想不通……贵妃娘娘究竟是怎么知道,谁才是容家潜伏在黑暗中的盟友,谁又是容缜真心仰赖的支撑?
  于存的满腹的不解和犹疑,容晚初自然不曾知晓。
  即使是知道,她也不过是一哂而过。
  上辈子,她亲眼见证过容家是如何步步为营地掩进宫城。
  能为容玄明所用的,自然未必能做容缜的助力,但容缜想要成事,却永远也脱不了容玄明的羽翼。
  到此刻,容玄渡身死边城,容玄明生死未卜,容缜死于大兴门下乱军之中。
  容家二十年的荣光,眼看就要在这一夜里倾塌崩颓。
  她坐在书案后,眼睫低低地垂落下来,语气平和地道:“于将军功在社稷,外头的事多有仰仗。”
  于存伏在她面前,不由自主地行了个礼,沉声道:“臣……但竭忠尽力,效死而已。”
  -
  一场赶在夏天尾巴上酣畅淋漓的大雨,让京郊的农人都恢复了勃勃的生气。
  收成季节的百姓未及理会得帝都的暗涌,连容三公子曾经意图宫变的风声都不曾流传过。
  节令如流水一般轮转,入了秋很快就过了霜降。
  边关游牧民族草黄马肥的时节,却在榆关城下狠狠地吃了一场败仗,连番王仅剩的一个独子乌古斯通纳尔都死在了两军阵前。
  街坊闾巷之间,和身怀六甲的贵妃腹中究竟是皇子还是公主一样被人津津乐道的,无非是御驾亲征的天子即将凯旋归朝的消息。
  “听说那番人王子,当初还曾经亲自来过京城,向万岁纳贡过。就是因为看到了京城的繁华,才起了贼心……”
  说话的人语气里又是憎恨、又是骄傲,说不出的复杂。
  一旁的同伴也跟着唏嘘道:“万岁有上天庇佑,也有容大人、婴公子这样的忠臣效死,把那番狗打得屁滚尿流……”
  “是啊,就是可惜了容大人,听说至今也没有醒……”
  “万岁爷在容大人的病榻前立过誓的,容大人是社稷之肱骨,泽荫子孙……就算是容大人出了意外,容家还有婴公子呢!”
  百姓摇着头,不胜感慨地叙着来自二大/爷家表姐夫带回的闲话。
  容晚初却从收到捷报的第一天,就一刻也拖不得地安排着迎接大军凯旋的事宜。
  她腹中胎儿已经有近八个月大,虽然一贯养护精心,但仍旧不能避免地生出许多不便。
  连阿讷都劝她:“就是从榆关走回到帝都来,也还要些时候,并没有这样着急。”
  阿敏不在以后,比起从前的跳脱,连阿讷都沉静了许多,身上渐渐有了些昔年阿敏温柔而缄默的影子。
  容晚初拈着朱笔的手悬在半空,半晌微微地翘着唇角,却轻柔地叹了口气。
  另一只手停在腹前,轻轻地抚在圆润的弧度上。
  阿讷的目光跟着她的手,看着她下意识的动作,不由得沉默下来。
  容晚初稍稍失了一回神。
  从来相思鸩梦,也如烈酒割喉。
  从前一辈子都没有希冀的时候,觉平生也不过如是,更不曾觉得年月难熬,光阴可怖。
  如今心里有了牵挂,就生出无边的妄想,连看似短暂的分别,也免不了日日忧煎。
  难怪古人都说,相思症候,“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笔尖的朱砂凝而欲滴,容晚初手腕微颤,羊毫舐过砚台,薄薄地抿过一次,重新落在该落下的纸页上。
  她柔声道:“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阿讷脚步轻/盈无声地出了门。
  因为女主人的孕相而日趋安宁的九宸宫里,前廷的方向却传来一阵稀薄的喧嚣声。
  侍女有些惊讶地站了站,脚下微微一转,就沿着回廊往前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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