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by梦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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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对方律师,“因为他知道,要以身作则,他知道,要言传身教,他更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有掌声响了几下。
季星遥接着道:“他想去做一个合格的父亲,甚至特别称职的父亲。他学着去爱,要知道,他曾经不知道是什么是爱。”
“以前他只知道各取所取,只知道有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直到有天他遇到了小布丁,他发觉,原来有钱也买不回小布丁的命。”
“就是因为这样,这个浪子,在大海里浪了三十多年后,他花了五年多的时间,终于上岸了。”
“他已经快八个月没找女朋友,全心全意陪他的女儿。”
再次响起掌声。
季星遥把对方有可能再次质疑的点,一并回答了,“单身并不代表他没责任,结了婚的男人,也不是全部都有责任。爱,它跟婚否没有关系,它来自内心。”
她看了眼之前资料上慕靳裴当时没好意思说出来,列在纸上的那句话。
“只要在法律范围内,只要不伤害到别人,谢昀呈享有他以为舒适的生活方式,他有他的任何自由,包括性。”
何楚尧手指无节奏在腿上敲打,他感觉这些应对逻辑不是出自律师那里,特别是这张感情牌。
他好像隐隐明白,为什么谢昀呈只请了一个律师,心里也开始不安,一下子没了底。
季星遥说的差不多,再次看向对方律师:“我们中国还有个传说,女人是男人身上缺少的那一根肋骨,有了那根肋骨,男人的人生才完整。
但显然,谢昀呈他是个倒霉孩子,马上四十岁了,到现在都没找到他的那根肋骨,可能当初上帝忘了把他那根肋骨扔下来。”
在场不少人笑了,包括陪审团成员。
对方接着指出,“小布丁在两年前,竟然一个人在马路上到处走,被告没有一位知道她在哪里,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有责任心,学着去爱她?”
谢昀呈没吱声,把手里准备好的资料,给了一份给法官,另一份给了陪审团,“这是我女儿保镖的相关资料,他们是特种兵种退役,一个足够应对她的安全,可我给她配了四个,就是满足她在路上到处走。”
“当然,这种方式不可取,可没办法。”
“她说要是有人抱着,有人跟着,就不会注意她,她想找她的爸爸,希望她爸爸在大街上能一眼认出她。”
何楚尧的心像被刀猛割了几下,他认识她两年却都没认出她,而她却用那微妙的血缘,跟他亲近着,小心翼翼地试着喊他楚尧爸爸。
对方律师:“我想问一下,季女士,你如何保证谢昀呈先生以后不会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如何保证小布丁以后的生活?”
“再说你自己,在你跟小布丁相处的六年间,前四年你只能吃药来维持和保证自己的精神状态,后两年至于你状态怎么样,我们并不清楚。”
“可以肯定的是,你对小布丁的爱是一种情感转移,因为当时你刚生了女儿不久,你产后抑郁,女儿被人领养,因为手术中出了意外,你还因此没法生孩子,失去再做母亲的机会。”
“所以你紧抱小布丁不放,她成了你唯一的精神支柱。”
“谢昀呈之所以对小布丁好,也是因为小布丁能拯救你,谢昀呈欠你的,想借此补偿。”
“现在,你有了机会跟你的亲生女儿接触,甚至有希望认回她。”
“到时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小布丁便没有了任何价值,那时谢昀呈是不是依旧会像以前那样爱小布丁?”
“刚才你说谢昀呈如何爱孩子,他不过是因为亏欠的补偿罢了。”
谢昀呈带着刺的眼神直扎何楚尧,那天半夜他专程给华晨打电话,提醒他别揭季星遥的伤疤。
他当成了耳旁风。
慕靳裴的指尖发凉,这种冷遍布到了全身每一处。
他知道她当初产后抑郁,却不知道如此严重,吃了四年的药,更不知道她再也没法生孩子。
偏偏,他曾经还当着她的面问她,会不会再要个孩子。
他还想着,以后会有个孩子人生里的第一声妈妈就是喊她。
再也不会有了。
面对着对方律师尖锐的问题,季星遥手指微微蜷缩,她不是没想过曾经的抑郁会被提及,所以她也在纸上写出来要怎么反驳对方。
只是没想到,不能再生育也被摆出来。
谢昀呈的律师强烈指责被告律师,拿他当事人的隐私进行人身攻击。
双方争论激烈,谁都不甘示弱。
季星遥强迫自己镇定,她不能因此输了气势,更不能输了这张唯一能替谢昀呈力挽狂澜争取到监护权的感情牌。
这场官司,他们本来就处在弱势那方,对方的目的就是让她自乱阵脚,她不能入了对方圈套。
律师给她平静心情赢取了一定的时间。
一番辩护下来,季星遥基本平复好,“关于怎样爱孩子,我跟何楚尧先生正好相反,我知道自己在没法给孩子百分百的爱跟呵护时,我给她选择了一个健康温暖的成长环境,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
“我知道我的女儿在哪,我随时都能看到她的成长轨迹,我不需要转移这种感情,更不需要把感情寄托在另一个孩子身上。”
“至于我的亲生女儿,两年前我状态正常后,她的养父母就把她送到我身边,但我依旧没有跟她相认,只是因为,只要想给,爱可以以任何形式给她。没有必要让孩子去承受大人的过错。”
“要真是找个孩子给我转移失去孩子的痛苦,那为什么不找个差不多年纪的?为什么不找个健康的?如果我当时能有精力去抚养小布丁,我就可以自己养孩子了,还至于让孩子离开我?”
“那几年都是谢昀呈一人带着小布丁看病,看病之余带着孩子全世界去玩,只是希望就算她的生命止于十岁,也要让她有别人一生的精彩。”
“何先生,关于谢昀呈对小布丁的爱,你不仅没有感激他六年的付出,还以最大的恶意揣摩他的良苦用心,你这样的行为,真的适合给孩子以身作则吗?”
季星遥吁口气,把手头有的谢昀呈那些年带小布丁全世界旅游的视频和照片,都呈给法官。
法官宣布,休庭。
慕靳裴把小布丁交给谢昀呈,他去找季星遥。
季星遥正站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双手抱臂看着窗外怔神。
原本她准备充分,争取让对方无懈可击,可最后她还是发挥不利,有些要说的,忘了说。
“遥遥。”慕靳裴大步走了过来。
季星遥看出他的担心,“我没事。”
慕靳裴望着她的眼,“你不原谅我,是应该的。”他一把将她抱起来,她双脚离地。
季星遥挣脱着,“你放我下来。”
慕靳裴沙哑着声音,“让我抱一会儿吧。”他不知道这样抱着她,臂力能坚持多久,可就是不想放她下来。
第83章
季星遥被慕靳裴紧扣在怀,他用了所有的力道箍住她,季星遥被勒得发疼,感觉下一秒腰就要被折断。
他埋头在她颈肩,收紧呼吸,存蓄力气。
疼痛感夹杂着他身上强势又熟悉的气息让季星遥在那一瞬间没了思考能力,过往的爱恨与现在的理智纠缠。
他两臂早就不支,可就是不想放手。
季星遥在想,如果当初她去M.K大厦找他,他也是这样用力抱着她,他们之间会怎么样?
她逐渐感觉呼吸不畅,“慕靳裴,放我下来,你要把我勒死,我一会儿还怎么出庭?”
慕靳裴两手酸了,只好放下她,这种抱法他使不上劲,季星遥也难受。
季星遥站稳,大口呼吸,刚才因为辩护不力的自责现在早就不见踪影。她扶着窗台,让自己静下来。
可还不等她有喘口气的机会,慕靳裴再度拥她入怀,没抱起来,只是揽在怀里,她整个脸都埋在他心口,感受着他狂乱的心跳。
季星遥没推搡他,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安抚。“我没事,其实也没什么,谁的一辈子还没有个坎儿了?早过去了。”
慕靳裴声音很轻,“既然过去了,不应该临危不乱?你平常的镇定去哪儿了?你可是准备了一个多月。”
季星遥语塞,无力反驳。
慕靳裴刚才那么说不是责备她,只不过太心疼。
他定定神,抓紧时间给她说正事儿,“眼下这种情形不利于你跟谢昀呈,你们本来就不是夫妻,连情侣都不是,很难给孩子一个持续的健康的成长环境。”
“你之前准备的何楚尧那些黑料就不要再爆,拿出来争论也没意义。”
季星遥点头,“嗯。”她刚才也在权衡利弊,纠结着到底要不要继续撕何楚尧。
慕靳裴分析道:“何楚尧跟谢昀呈一丘之貉,不过是八十步笑百步,黑点大一点小一点的问题,对方律师也会按照你之前为谢昀呈洗白的套路去洗何楚尧。”
“何楚尧比谢昀呈更好洗白,至少他跟华晨在一起一年多,也结了婚,这就是最有力的‘浪子回头’的证据。”
他提示她,“你得让对方出其不意。”
季星遥征求他意见:“说说何楚尧的好?”
慕靳裴:“未尝不可,就看你怎么拿捏好分寸,如果你能做到看似夸赞实则贬低对方,又能让自己处于一个有力的位置,也算还有机会。”
他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了一吻,“你相信自己,你能做好。”
突如其来的吻,季星遥一个激灵,她下意识推他。
慕靳裴适时松开,“还有十分钟开庭,你安静会儿,我去陪小布丁。”
怕她有心里负担,一会儿发挥失常,他给她一颗定心丸,“你用不着担心,输了也没什么,我总有办法让何楚尧放弃小布丁。”
不过那是最坏的打算,他也不想再看着曾经的季氏破产再重演,毕竟要连累太多人。
慕靳裴还像以前那样,分开时给了她一个礼节性的环抱,随即他快步下楼去。
季星遥望着空荡的楼梯,他总是能抓住她内心柔软的那个点,还能做到适时的距离感。
脚步声远去,她调整呼吸,让自己的理智尽快回来,想着待会儿要怎么绝地反击。
慕靳裴找了一圈才看到谢昀呈跟小布丁,两人看上去很放松。
小布丁拽拽谢昀呈的耳朵,“爸爸,你是冲浪浪到太平洋去了吗?所以花了五年时间才上岸?”
谢昀呈:“……”
小布丁不懂这个‘浪’的嘲讽含义,她真以为假爸爸冲浪被冲的太远。
谢昀呈看着她脖子上挂着的耳机,所以这个到底有什么用?根本就没挡住小布丁听到他的糗事。
“你还听到了什么?”
小布丁摇头,“曲子中间有停顿,我就听到了妈妈说你浪荡到大海里去了。爸爸,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冲浪?”
谢昀呈:“…那还是年轻时的喜好。”
小布丁笑了,“你现在也很年轻呀,你不是说你是个刚长大的花骨朵,正含苞待放吗?”
谢昀呈握着她后脑勺,用力晃着她脑袋。
慕靳裴没打扰他们,找个安静地方静心。
不远处,华晨正质问何楚尧,问他是不是那晚把谢昀呈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你知不知道刚才慕靳裴的眼神能把你直接剁了?”
何楚尧坐在椅子上,头靠墙,闭目养神,他现在心烦意乱,什么都没听进去。
“跟你说话呢。”她用脚尖踹了下他的小腿。
“什么?”
“…你把季星遥那些隐私摊到那么多人面前,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那她考虑过我的感受没?”
“我只想见我的女儿,我有错?”
他连着两个反问,压着所有不满。
华晨,“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早就让你好好跟谢昀呈沟通。”
“你看他像是跟我好好沟通的态度?他打我时我还手了没?可第二次他还是不让我见。我闺女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凭什么不让我见?”何楚尧呼口气,起身离开。
休庭结束。
何楚尧决定亲自发问被告方,他想让女儿回到身边的迫切心情,代理律师没法体会。
他刚才明白了,季星遥明显要把感情牌当成王牌来打,这也是她唯一的胜算,他不能让她如愿。
在双方经济条件差不多,他又是小布丁亲生父亲的情况下,法律上自然倾向把孩子给他。
现在,比的就是一个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