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by退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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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崇青听见滴答的雨声中传来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赶紧将头伸到窗户外一看,发现果然是金吾卫来了。
这群人穿着整齐的军服,顶着风雨走在大路正中。看气势显然不是普通的街使,该是完成了操练刚拉回来的将士。如果叫他们撞上当街斗殴这事,那可真是不妙了。
范崇青忙冲上去拦住宋初昭,警告道:“金吾卫来了,快别打了!”
宋初昭被他一拉,手上松了力气,男人得了喘息之机,用力将她推开,从侧面溜了过去。
他逃得很狼狈,可速度够快,一眨眼就冲进了围观的人群里,弯着腰不见了。
宋初昭急道:“站住!不说清楚你别想走!”
范崇青见她还是要追,只能从后面抱住她,两手锁住她的腰身不让她走。
“金吾卫来了!当街斗殴是要被鞭笞示众的!为了一个嘴碎的小人你疯了吧!”
宋初昭叫他一抱,整个人陷在男性的强大气息中,整个脑袋嗡嗡作响,更不清醒了。
“你放手!”
范崇青不肯:“不!你冷静了没有!”
宋初昭没冷静,还怒了。
她抬起右脚用力一踩,在范崇青吃痛放手的时候,手肘追上一击,然后旋身踢了出去。
范崇青发出一声委屈的惨叫。
“你打我干什么!还打我脸!”他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你打刚才那个人都没这么狠!”
宋初昭气疯了:“谁让你动手动脚!你活该!”
范崇青叫道:“你什么意思啊!”
“何人敢在此闹事?”
陌生的声音突兀响起,酒馆变得异常安静。
范崇青抬眼一看,果然见店铺出口被这群金吾卫给拦住了。他们腰间佩戴着长刀,列成两队,正瞪视着他们。
为首打量他们的将士认出了二人身份,带着笑意道:“将军,原来是范尚书家的二公子,与顾国公家的五公子。在酒馆中打斗。”
人群自动分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从中走出来一位样貌英俊的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肩膀宽阔,腰身窄细,让人看不出年龄。眉眼中没有凶像,却莫名带着威严。
“哦……”他上挑的凤眼在二人身上一扫,随后定在范崇青的脸上,语气揶揄道,“好雅兴。”
范崇青不顾被踢得青肿的伤,忙说:“傅叔误会……我只是摔了个大跤。”
“摔跤。”傅长钧点了点头,又去看宋初昭,“五公子推的?好大的力气,推得满地狼藉。”
宋初昭不料这就见到传闻中的傅长钧,没收拾好心情,大脑一阵混乱。听出了对方在给自己找茬的语气,发扬多年死不认错的优良品德,跟牛崽子似地挺直胸膛:“哼!”
范崇青:“……”顾五郎!你怕是要害死我!
“顾五公子。”
傅长钧对她很稀奇,没想到金吾卫也有招呼顾风简的一天,且对方表现得比多年惯犯范崇青还要嚣张。
宋初昭直直看着他,比照着他的脸跟自己的脸。她心口慌得猛跳,怎么看,怎么不觉得像。
她才不相信,大声说了一句:“骗人!”
傅长钧愣了下,问道:“我?我哪里骗了你?”
范崇青吓得胆儿都要破了,想捂住宋初昭的嘴,又不敢再碰她。只能在她耳边小声求饶道:“祖宗,那些浑话你听听就算了,可千万别说出来!我求你了!”
宋初昭瞅他:“你跟那人是一道的!”
范崇青冤得慌,跺脚道:“我不是!”
宋初昭:“那你打听别人家的事做什么!宋家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也悔啊!我不过是有点好奇而已!”范崇青捂着自己的脸,痛心疾首,差点哭出来,“这不报应就来了嘛!”
见他二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关系不善,又不像十分交恶的模样,将士没有办法,低声请示道:“将军,二位公子该如何处置?”
傅长钧无奈吁出口气,摇头说:“二位公子身份尊贵,命人去通知顾府与范府,叫他们前来领人。胶着在此处,会打扰店家做生意。去后院开几个房间,再找个大夫,看看他们有伤没有。你安抚一下店中客人。”
那人应道:“是。”
宋初昭还在与范崇青瞪眼,后领一紧,已被人抓住。对方推了一下,然后拽着他们跟鸡崽一样地往里面提。
“来来,这边走,二位公子。”
范崇青回头,双目含泪:“傅叔……就算你不信,这真是我最冤的一次。此事与我无关啊!”
宋初昭咋舌:“没出息!”
范崇青说:“你硬着!”
宋初昭此时身不由己,硬不大起来:“比你要好!”
范崇青控诉:“你娘又不打你,可我爹会抽我啊!”
傅长钧直接将他们一人一个房间丢进去,以防他们二人继续吵架,然后从属下手里接了根鞭子,甩着进了范崇青的屋。
作者有话要说:范崇青:嘤~
第13章 劝解
春冬跑进来的时候太急,差点撞到了院门口站着的妙儿。她快步错开,喊道:“姑娘!姑娘不好了!”
顾风简不悦道:“天塌了没有?”
“天……天快塌了!”春冬冲到他面前,脸色一片苍白,“外面的人说,公子在街上与人打起来了!”
顾风简抬起眼皮:“你说什么!”
春冬点头:“是啊!闹得好大,还被金吾卫逮住了!”
顾风简猛地站起来,椅子被他撞得晃了下。他沉声问道:“和谁打起来?”
“据说是和范崇青!那里太乱了,金吾卫又已将人喝散,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打起来了。在前边最大的那间酒馆!”春冬深感头疼,“天呐,五公子怎么会打架呢?”
春冬还想问,自己要不要去顾府找人打听一下详情,眼前的人已经没影了。
顾风简连手上东西都忘了放下,直接冲出门去。
春冬呆了下,又是急喊道:“姑娘!”
客房打扫得很干净,一层的客房窗户外正巧对着一个花园。
宋初昭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外头守着个士兵。对方扯开嘴角同她笑了一下。宋初昭回了个苦笑,然后将窗户关上。
她走到床边坐下,将脑袋靠在床柱上,闭着眼睛细思。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顶多觉得方才失算,应该先打断那人的腿将他留下。
至于傅长钧,她没见过,她娘也没说过。她都不知道对方还是她娘的义兄。
宋初昭半睁开眼,目光迷离。
要说端倪,也是有的。譬如她总想不明白,为何她母亲对京城如此抵触。又为何会嫁给她爹做一位继室。
她相信母亲不是那样的人,也不觉得父亲有受到蒙骗。事情隔得久了,其中内情绝不是那个奴仆说得那样。那人措词字字往她母亲与傅将军身上引,恶意昭彰,不可相信。
但她觉得或许宋老夫人真是这样想,否则对她不会同仇人一样。倒是解释得通。
宋初昭不觉得生气,反而笑了出来。
那老太太真是可笑又无知。
独自待了会儿,宋初昭听见了个熟悉的声音。
那人说:“我来找顾五郎。”
宋初昭连忙推开房门,露出个脑袋往外看。
拦在院门口的将士说:“姑娘,顾五郎如今是犯了事,叫我们将军给抓住了,不方便见人。”
紧跟着,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了。傅长钧同她一样从屋门里冒出了个头。
顾风简同傅长钧打上照面,都是愣了一下。
宋初昭转着视线对他二人表情进行解读。
顾风简的眼里写着“真巧”,傅长钧的眼睛里写着单纯的“惊讶”。
倒没什么猫腻。
随后傅长钧挥了挥手,让手下将士放人进去。顾风简同傅长钧抱拳示意。
这不是姑娘惯用的行礼方式。因宋初昭自幼长在边关,傅长钧当是习惯,也没有在意。
顾风简直直走到宋初昭这边,闪身进来,再将门合上。
宋初昭看着他,想起自己犯的错误,飞快坦白道:“我打他了。”
她对着顾风简还是满腔愧疚的,毕竟因自己的私事给他惹了祸事,语气也低下去,说:“对不住。一时没忍住。”
顾风简说:“你想打就打吧。”
宋初昭盯着他的脸,见他眉头紧皱,这句话也说得急促,不知道是气急了说反话,还是真的不在意。
顾风简往里走了两步,无奈门窗都给宋初昭关上了,光色不好,他看不清楚,只能问道:“怎么样了?”
宋初昭朝着后方一指:“人在后边那屋子躺着呢。应当是没事的,我留了手,没打狠。他方才还活蹦乱跳的。”
顾风简无奈说:“我是说你。”
“我?”宋初昭摆了摆手,“我挺好的。就不知道你觉得自己……好不好。”
顾风简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宋初昭被他看得发怂,问道:“你现在是要我去同他道歉还是怎么?你说吧,我听你的。”
顾风简叹了口气,指向床边,示意她坐下。然后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到她的对面。
他坐得端正,看起来很郑重,宋初昭也正襟危坐地与他对话。
顾风简问:“为何打架?”
宋初昭说:“听到了污言秽语,不高兴。”
顾风简:“是范崇青说的?”
宋初昭说:“倒不是他。”
顾风简:“那人呢?”
宋初昭遗憾捶腿:“好像跑了。范崇青非拦着我!”
顾风简走向窗边,往院子里一看,问道:“是那个人吗?”
宋初昭飞步过去,就见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五花大绑地躺在那里,被塞住了嘴,跟虫子似地不断折腾。
宋初昭点头说:“对!就是他!”
顾风简又将窗户合上。
知道人被抓住,宋初昭这心情瞬间就开怀起来。
宋初昭说:“他不是跑了吗?”
“京城里,鲜少有金吾卫抓不到的人。何况傅将军领着京城最精锐的铁卫。”顾风简说,“将人交给傅将军审问,你该放心了。”
宋初昭想起那人嘴中说过的污言,不大想叫傅长钧知道。
顾风简正好问:“那个人都说了什么,叫你这样生气?”
宋初昭迟疑片刻,说:“不想让你知道。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顾风简:“好。那我不问了。”
宋初昭闻言,反而诧异地抬起头。
“你不想知道吗?你不好奇吗?你不追问一下?”
顾风简说:“我宁愿不知道,好过你想办法骗我。”
宋初昭似保证地说道:“我不骗你!”
角落里摆着个木架,上面放着个铜盆。
顾风简走过去,发现里面的水是刚换上来的,还带着点温热,此刻已经差不多凉了。
他扯过挂着的毛巾,用水打湿,拧干,走到宋初昭面前。
“手。”
宋初昭说:“我方才洗过手了。”
顾风简指着道:“你手上有个口子。”
宋初昭抬近了一看,发现还真有。或许是打斗时被木屑划伤的,也可能是被那人抓伤的,两道红色的长线。
之前不明显,现在泛出血丝,还红肿起来,反而变得很严重一样。其实她并不觉得疼。
顾风简拉过她的手,用帕子在边上按了一下。
冰凉湿润的布帕拭过她的手背,倒是将一直蠢蠢欲动的痒意给压了下去,舒服了不少。
“你真的不生我气?”宋初昭观察着他的神色,“我打人了诶。”
众所周知,顾五郎平素儒雅知礼,谦恭退抑,连生气都很少显于人前。哪会同自己这般气急败坏。
“他打不过你是他活该。”顾风简理所当然道,“想来他也没脸来找你麻烦。京城里更不会有人因此说你坏话。”
“为什么?”宋初昭嚅嗫道,“若是换了我父亲,该派人来抽我了。”
她说起自己父亲,又如同喉咙被哽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风简笑了一下,睫毛上下起伏:“因为你如今,是顾五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