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by退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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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想拿条人参或者别的什么,总不至于出错。叫顾夫人撞见了。她知道我是要来贺府,就给我塞了这个。”宋初昭解释说,“顾夫人说,贺府什么都不缺,贺将军也见多了世上的奇珍异宝。所以送什么没关系,配得上自己的身份就可以。”
顾风简点头。安心了。
他正要往里走,宋初昭又拉住了他,还在他脖子附近闻了闻。
“你身上香香的。”宋初昭笑道,“春冬给你配了什么好东西?”
顾风简:“……”
他不想说话,并且主动走远了。
宋初昭嘟囔道:“不理我。”
顾风简幽怨回头,跟被噎住似的,最后冒出一句:“你很喜欢?”
“是挺喜欢的。”宋初昭大方说,“但是你放心,我不跟你抢春冬。”
顾风简说:“……抢春冬算什么。”
二人走上台阶了,正要抬手敲门。顾风简又急急拉着宋初昭退下来。
顾风简:“差点忘了问你。若是你外祖父母问起,你将来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你该如何回答?”
宋初昭说出的话,贺老不定会满足她。无论是多荒诞的事情,想来他也不会计较。
宋初昭:“我……”
她犹豫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从小在边关长大,常年学武。普通姑娘喜欢的不喜欢。普通姑娘不能做的事情,我想做。”宋初昭说,“你说我该怎么回答?”
顾风简笑:“你如何想就如何答。”
宋初昭认真想了想,然后说:“我也想报效家国!不一定要上阵杀敌、金戈铁马。可我想做我能做的事,我能做很多事的。你觉得呢?”
她偏着头,静静看着顾风简。
顾风简也做出了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然后笑道:“我觉得你这想法很了不起。说出去能吓到不少人。”
宋初昭笑了出来。
她觉得顾风简这个想法,比她的还能吓到更多人。
顾五郎可真是太好了。
顾风简目光柔和,说:“进去吧。”
“你呢?”宋初昭,“你将来想做什么?”
“我?”顾风简顿了顿,然后道,“我没想好,大抵与你相同吧。”
宋初昭:“大抵在哪里?差在哪里?我和你商量商量,说不定殊途同归呢?”
他二人在门外不自觉聊上了,一门之隔的贺府,却有十多人正在水火中不断煎熬。
“来了来了来了!”
“又停住了。”
“听着声儿,该是要敲门了!”
“……好像又退回去了。”
“现在没动静了。”
贺老爷站起来,又坐下。再站起来,然后坐不下去了。
他怒了。
“怎么还没进来?你不是说他们已经在门口了吗?你们莫不是在骗我!”
传话的管事委屈道:“真在门口。就不知为何一直在徘徊不定啊。”
贺老爷指着他说:“怎么能还在门口!!从门口到门前那才三步台阶而已!我跳一步就上来了!”
贺夫人紧张道:“她是不是害怕,想走了呀?”
管事马上道:“没有没有,姑娘该是在与顾五郎说话。”
贺老爷说:“在外面有什么好说的?外面风不大吗?进来说呀,进来还有好多吃的呀!”
贺夫人烦道:“你有本事去外面当着她的面说呀!将她叫进来!你总吵吵,我都听不见别人的话了!”
贺老爷:“我——这时候你还说我!”
傅长钧挠了挠额头,无奈说:“不如我出去看看吧。”
贺老爷又拦道:“别了别了,叫他们先说完。别叫她觉得我们在偷听他们讲话。”
傅长钧:“……”可你确实是在偷听啊。
这时,有如天籁的敲门声响起。
贺老爷深吸一口气。
“开门!”
第17章 一更
“昭昭啊!你来啦!”
大门推开,贺老爷与贺夫人几乎是飞奔而来。
两位老人虽然头上已有斑驳白发,身手却依旧矫健。
宋初昭正准备迎接他们,贺老爷直直冲向了顾风简的位置,一把将他抱住。
宋初昭愣了一下,顾风简也是受宠若惊。
他在家中并不习惯与人亲近。即便是顾夫人与顾四郎,也不大同他有亲密接触,此刻的讶异与不自然相当真实。
贺老爷内心激动,又想让自己表现得镇静,笑得一脸慈祥,介绍道:“昭昭啊,我是你外祖父。”
顾风简轻笑,朝他行礼:“外祖父。”
贺夫人期待地指着自己。
顾风简转向她:“外祖母。”
贺夫人点头。
贺老爷:“是是,她就是你外祖母。”
两边人认真打量对方。
贺老爷问:“你母亲在外面过得好吗?”
顾风简:“一切都好。”
“你在京城还住得习惯吗?”
顾风简:“还习惯的。”
“有哪里不方便的地方,或是想要什么,都可以来找外祖父。你这几日都做了什么呀?”
顾风简耐心地一一回答。
宋初昭被冷落在旁,转过视线,内心空虚地观察贺府。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真是吓一跳。
她以为门口的那几段红绸已经够叫人奇怪的了,府里突然改变的装饰,才最是惊人。
她先前那次来的时候,正门去客厅的这段道路,是空旷宽敞的。与寻常的府邸差不多,色彩单调,大方简洁。
可是现在,路边摆满了花盆。栽着菊花或是月季,还有几株叫不出名字的东西。隔个四五步,就放上一盆,显然是新买的。将这条道路点缀上了不一样的颜色。
除此之外,两侧还多了几块样式新奇的假山。前方的走廊上,挂上了几盏色彩鲜艳的纸灯。
一切多出的装潢,都同原先的风格大不相同。
一群身形高大的仆役,正排着队,佝着腰,露着牙齿,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宋初昭正要打哆嗦,被人捏住了衣服的后领。这感觉犹如闯祸后猝不及防被逮住。她紧张地扭过头,看见了傅长钧。
傅长钧说:“前两日撞见你打架,这么巧,今日又遇上你了。”
贺夫人终于从漫无边际的慰问中抽身,担心问道:“顾五郎打架?为何打架呀?”
顾风简忙说:“因为当时有人说我坏话,她气不过。”
贺老爷说:“那不是打得很好?”
傅长钧:“……”
贺老爷郑重打量起宋初昭。宋初昭挺直腰背,向他展示自己的风貌。
贺老爷怀疑地说:“你同谁打?受伤了不曾?伤得重不重?”
宋初昭:“……”你怀疑我的实力。
傅长钧说:“范二公子站着给他打,没有还手。”
贺老爷不解:“为何?”
宋初昭:“……因为我以理服人。”
贺夫人信了,拍着贺老爷说:“别忘人顾五郎是个读书人,哪同你们这些武将一样的?”
贺老爷点头说:“没关系。”
管事过去,小心将大门关上,贺老爷终于回过神来。
“怎么都在门口站着?说了好些话了。看看我这记性,赶紧往里面去!来,这边来。”
他走在最前面,与贺夫人手挽着手,借这动作掩饰他内心的不平静。
“前边有一个湖,里面放了些鱼苗。你们若是想钓鱼,可以过去的。”
贺夫人推了他一把。
贺老爷未察觉过来,继续说:“后院还有马,咱们贺府够大,这围着墙的一圈都给你清出来了。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骑马。我听你母亲说,你骑马很厉害。咱们府里还有一匹好马,是你傅叔带过来的。”
贺夫人不高兴,拧了贺老爷的一把,后者终于噤声。
她对这笨家伙真是无话可说了!
先前明明说得好好的,等人过来,请到厅堂里聊一聊。聊到昭昭想走了,就请她去骑马钓鱼看个新鲜,这样就能多留一段时间。
这老贺分明没听进去,全在敷衍她!
贺老爷舔了舔嘴唇,无辜地看了傅长钧一眼。
贺夫人问:“你们二人饿了不曾?早饭吃过了吗?”
顾风简其实吃了一点才过来的,但怕二老觉得无所适从,便道:“正好有点饿了。”
贺老爷喜道:“没吃好啊!”
说完觉得哪里不对味儿,又改口说:“还是要按时吃饭的。但是今日没关系,我与你外祖母买了些糕点在家里。赶紧过去吃一点。”
他这个一起,顺带了边上当背景板的宋初昭。
贺老爷对着自己外孙女很局促,但对待别的小辈,已经颇有经验。
他绕过去抓住宋初昭的手,开始像在门口一样的长辈问询。他问顾家的事一样很上心,甚至有点严肃,毕竟那是未来的亲家,他得好好把关。
宋初昭挑了个机会,将礼物拿出来。
贺老爷打开认真看了眼,又认真找了一番夸奖的词,对她表示感谢。
宋初昭嘿嘿笑着。
听母亲说外祖父年轻时很是威严,在战场呆过一段时间,身上带了血气。常年冷脸,不怒自威。名字都是个能治小儿夜啼的常用秘方。就算是她也很害怕。
如今这尊武神对着一个小辈也能这样客气,显然是给他外孙女面子。
……虽然形式不大对,但本质就是在给她面子嘛。她心里高兴。
一行人在客厅里坐下,仆役开始端糕点上桌。
宋初昭一看,这所谓的“一点”可真是谦虚。
桌上满满当当,摆了得有二十来样点心。甜的咸的酥的软的都有。该是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就干脆全买了过来。
众人围着一张桌子而坐,贺老爷兴奋得脸色都红润起来。
傅长钧沉默不语,只管作陪。
宋初昭与他坐在一起,总觉得他在暗中向自己施压,又没有证据。想找个话题放松一下,便问道:“贺公,近日身体还好吧?听说您前些日子患了咳嗽,如今大好了吗?”
贺老爷笑容突然凝滞,表情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宋初昭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顿时坐得不安稳。她反省了一下,觉得也没有啊。
“咳。年纪大了,生病是常有的事。”贺老爷用余光偷看顾风简那边,暗示着说,“身体不如以前康健了,这次病得尤其重。糊涂的时候,眼前都是虚影,好像看见了菀菀与昭昭。前两日听说昭昭真要过来,我这心里高兴,才好得快了。”
宋初昭:“……”您现在才起来演,是不是晚了一点?!
可吓死她了!
顾风简还配合着道:“外祖父要注意休息。切记不要吹风。往后我有时间,常来看您,”
贺老爷正要笑,嘴角弧度都翘了起来,被谁提醒,又给强行止住,恰好留在了一个苦笑的表情。他叹着粗气,点头说:“好,多谢昭昭挂心了。外祖父一定注意休息。”
顾风简与宋初昭对视了一眼,眼神相当复杂。
宋初昭认命了。用手指着糕点,示意他上。
哄哄老人家开心吧,瞧可把他寂寞坏了。
顾风简就近捏起一块,送过去道:“外祖父,吃些东西吧。”
“吃不下去了。”贺老爷硬朗的身体转瞬间变得憔悴不堪,腰疼了,腿酸了,胃也不舒服了。
“唉,食欲不振,最近都没有力气。你吃就好了。吃吧吃吧。稍后外祖父去喝两碗补药就饱了。”
宋初昭无奈地转过身,无意间发现站在她身后的管事,正在同贺老爷用力点头。
宋初昭:“……”你们这戏是不是太过了一点?
这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呐!
顾风简强忍着没笑出来,顺势把那块糕点自己吃了。
贺老爷也发觉自己的演技大概影响了他二人的食欲,干咳一声,问道:“昭昭,你在宋府过得还习惯吗?宋家人待你如何?”
顾风简仔细擦了下手,重新抬起脸,表情也变了。
他先是深深看了眼宋初昭,叫宋初昭有种身负重任的使命感。
再是深深看了眼贺老爷,恰到好处的一个停顿,忍辱负重般的点头说:“我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