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by退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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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四郎的几杯,与普通人的几杯,不是同一个杯子。
顾风简想将赶走,语气不免有点急促:“你有什么事?”
换做平常,顾四郎根本听不出他话音里的情绪,不想在喝醉了之后却变得极其敏感。他笑脸顿时一收,逼进了一步,问道:“你为何这样冷淡?”
顾风简噎住,否则道:“我没有。”
“你都不叫我四哥了。”顾四郎说着,开始翻旧账,激动道,“不仅如此,你还当着范崇青与季禹棠那两人的面,直呼我的名字。你有多久不叫我四哥了?你为何不叫我四哥?!莫非是你行事我没有罩着你吗?还是你哪里要求我给答应?五弟!”
顾风简:“……”
所以宋初昭你为何不叫他四哥?!
顾四郎抱着他就开始哭:“四哥真的好难过!”
顾风简:“……”
宋初昭在屏风后头快要笑抽了。
顾风简掰正顾四郎的脸,本以为能看见他四哥涕泗横流的表情,却不想后者只是在干嚎而已,口水都比眼泪流得多。
他那一腔愧疚的心仿佛喂了狗,用力将顾四郎推了出去。
顾四郎得不到安慰,又跟狗皮膏药一样地黏上来。
“你小时候总爱跟在我身后喊我四哥,我那时候嫌你烦,总想将你赶走,四哥错了!”顾四郎一开腔,情难自控,抓着顾五郎开始回忆往昔。
“你不知道,你小时候虽然长得可爱,模样端正,可是你爱流口水。你年纪小流口水自然是正常的,可我真的受不了你喜欢把口水糊我脸上……”
顾风简听见屏风后面传来抽气声,忍不下去,去堵他的嘴:“你闭嘴!”
顾四郎的力气比顾风简大多了,完全不惧他挣扎。见他靠过来,反手躲过,并顺势抱住了自己的兄弟,继续深刻忏悔。
“是我太不懂事,没好好照顾你。说是带你出去玩,却差点让你和路边的狗抢东西吃,还不慎把你给踹沟里去了。到现在我也没敢告诉娘实情,这事儿憋在我心里头许久许久了。”
顾风简怒了:“那你就继续憋着!”
“憋不住了!四哥想想,就止不住地难受!”顾四郎干涩了许久的眼眶终于湿润起来,声音也放得低沉,“父亲明明叫我看好你,可我却没能拦着人把你带走。娘都叫我气病了。他二人怕我也自责,故意不在我面前提你的名字,私下里,又在院子悄悄抱着你的衣服哭,我看见了,却什么也不敢说。”
顾四郎抽噎:“我常梦见我挥开你的样子。我以为你要缠我十几年,缠我一辈子,可你还没长大,就离开了顾家。你走了我才晓得兄长是该照顾你的。我怎可嫌弃你?我可以把什么都给你,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五弟,五弟你还认我这哥哥吗?”
顾风简被他说动,放弃了挣扎。正要叫一声“四哥”,那边顾四郎深吸一口气,而后把鼻涕喷了出来,全溅在顾风简的衣服上。
似乎在说,鼻涕也可以给你。
就这样,他还紧紧锢着顾风简。
顾风简忍无可忍,要出口的称呼变成了“宋初昭!”。
顾四郎迷茫道:“宋什么?”
顾风简推不开他,继续求救:“宋初昭,快出来!”
后头刻意放沉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顾四郎可算明白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他松开手,慢一步地转过头,还未看清,面上就被击了一拳。
力道虽然不大,可正正打在鼻梁上,还是让顾四郎痛呼了一声,并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脸。
宋初昭收回拳头,遗憾道:“对不住了!四哥!”
顾风简疲惫地挥挥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宋初昭走了两步,回过头,意味深长地望着顾风简,恶意地吸溜了一声,又抹了下唇角莫须有的口水,然后才从窗户跳出去。
皮一下特别开心。
顾风简杀人的心都有了。
顾四郎晕头转向地问:“谁?我看见谁了?宋三娘?我是瞎了吗?”
顾风简戒备地退到两米以外,说:“你看错了。”
顾四郎清醒了一点,又朝他走去:“是宋三娘吗?”
顾风简:“是你看错了!”
顾四郎不解:“那我鼻子为何那么痛呢?五弟你打我?”
“你自己磕到了。”顾风简急迫地将他轰出门去,“你回吧!管事!外头谁人还在?我四哥醉了,快将他带走!”
顾四郎不舍回头:“等等,我方才是醉的,可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五弟,我是话想跟你说……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啪!”
顾风简冷酷无情地摔上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实不相瞒,其实宋初昭最早设定的名字是宋初朝,就是像初生的太阳一样朝气蓬勃。
结果这多音字很容易念错,且念错之后的意思有点微妙,所以改成了现在这个——
宋初昭:你顾家人喜欢半夜谈心。
顾风简:你宋家人喜欢半夜翻墙。
顾夫人:绝配啊!
第48章 傅叔
夜里,贺夫人睡得正香,突然被人晃醒,贺老爷一张大脸出现在她的面前,苦巴巴地皱着,满脸凄惨。
贺夫人一掌拍在他额头上,将他推开,气道:“你做什么!”
贺老爷无比心痛道:“昭昭她……她不见了!”
贺夫人“噌”地坐了起来,伸手要去拔剑,惊慌道:“有刺客?!”
贺老爷在边上坐下,拍着大腿说:“她翻墙出去了!”
贺夫人被一惊一乍地吓出了魂,“嘁”了一声:“爬个墙而已。”大惊小怪。
“她能去哪里?”贺老爷心肝儿颤抖,说,“不就是去找顾家那小子了吗?”
贺夫人打着哈欠道:“哪里见面不是见?又没有差别。”
贺老爷还是不平,咬牙恨道:“就是那顾家小子带坏了她,昭昭以前才不会爬墙!”
“人爬墙进来,昭昭也没把他赶出去,说明他俩就是你情我愿!”贺夫人忍不住说,“孩子的事,你就是再心急又有什么用?我相信他二人有分寸的,你可不要上去讨嫌。”
“哎哟,真有分寸,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放那姓顾的小子进来。我昭昭多乖的孩子啊,竟就这么让他给教坏了!”贺老爷摸着脑袋问,“对了,这顾五郎最近是不是都没来了?”
贺夫人:“他来你要说他,他不来你又要说他。”
贺老爷在床前急促走了两步:“这……摆明了事出反常啊。我看就是因为他不来,所以昭昭才会过去。”
贺夫人说:“莫非他晓得你让人在旁边偷听的事了?”
贺老爷跺脚:“我哪里偷听了?这不都没听着吗?”
贺夫人嘀咕道:“就你事情最多。”
“这小子原来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贺老爷恍然大悟,“他果然好深的心机!不是什么好人!”
贺夫人:“……”
傍晚时才对人家有了好印象,一晚上没到,又变了想法。
你这老头儿,不晓得自己多难伺候。
好在宋初昭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去的时候什么样,回来时还是什么样。而且看着心情还好了不少。
一直到她平安归来,贺老爷才敢躺下休息。
这每日心惊胆战的滋味可不好受,比如现在,贺老爷第二天早上差点没能按时起来。全是一股“我要陪昭昭骑马”的信念在支撑着他。
……然而他的昭昭根本就没打算带他一起玩儿。
骑马这样的事,风险还是很大的,纵然是宋初昭这样的老手,也保不齐会有出意外的时候。可她身手敏捷啊,只要不是被马蹄正面踢中,养两天就能好了。贺老爷可不一样。
不管外祖父年轻时有多英勇,骨骼有多坚硬,如今这把年纪,若是不慎被冲撞了下,宋初昭只能以死谢罪。
宋初昭无比坚定地拒绝。贺老爷在继昨晚爬墙的打击之后,又被重伤一刀,整个人气息奄奄,打不起精神来。
宋初昭独自策着马,在贺府转圈,来来回回从前院处逛了三遍,次次都能看见贺老爷那佝偻着背的萧索身影,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干脆也不玩了。
贺老爷见她停了下来,只陪着自己说话,感觉是自己扰了她的兴致,也自责起来。
祖孙二人开始互相客套,将那良驹冷落在院子里。
贺老爷脑筋一转,问道:“那外祖父找人来陪你玩怎么样??”
“谁啊?”宋初昭说,“咱们家里不是有好些人会武的吗?其实可以叫他们陪我玩儿啊。”
贺老爷被“咱们家”这三个字叫得喜笑颜开,说:“府里的这些人没学过多少武,力气虽大却不晓得收敛,陪你玩不起来。我去叫个厉害的人回来。”
宋初昭笑道:“能有多厉害啊?”
贺老爷心里得意,昭昭的,那必须是要最好的!
宋初昭万万没想到贺老爷这一叫,竟把傅长钧给叫过来了。
哇,宋初昭那叫一个悔。
她顶着顾风简的身份久了,每每见到傅长钧都忍不住胆怯心虚。
因为对方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威压跟审视。虽然没有恶意,可十分让人不适。毕竟她心里真的藏着秘密。
而且……她似乎经常在犯错的时候,被傅长钧给逮着。你说这是不是八字不合?
贺老爷见宋初昭突然变得束手束脚起来,怀疑地扫了傅长钧两眼,质问他道:“你是不是吓我昭昭了?”
傅长钧才奇怪宋初昭为何要怕他,他自认对宋三娘的态度一向是很温和的。
他低头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情况。
今日来,特意没有佩刀。当然,他觉得以宋初昭边关的出生,应该不会怕刀。
出门前方洗的澡,身上没有汗水的味道。
一身黑色的衣服,他已经习惯了,平日就这么穿。而这身衣裳款式也普通,适合骑马。
那就是……
傅长钧想着,朝宋初昭友善地笑了一下。
宋初昭于是回以干笑。
贺老爷愤怒地踹向傅长钧——恐吓!这绝对是恐吓!
傅长钧:“……”真是无计可施。
傅长钧问:“你喜欢骑马?”
宋初昭点头。
贺老爷说:“叫你来,就是陪她玩。反正你让她玩高兴了就行。”
宋初昭感动地望着外祖父。做咱们贺家的孩子也太幸福了吧?居然可以这样宽纵的吗?
但是真的,夸张了。傅长钧可是皇亲国戚,一国重臣。特意在白天过来陪她打球,显得她是个多无可救药的纨绔子弟一样。
宋初昭打了个冷战。
傅长钧不会真这样以为吧?
误会啊!她其实也不是很愿意的!
傅长钧并未因为自己被喊来带孩子而觉得不悦,只是平和问道:“击鞠会吗?”
宋初昭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惊道:“家里还能玩击鞠?!”
外祖父立即炫耀道:“能!你娘以前胡天胡地的,就爱在家里玩这个,还把府里的东西给砸碎了不少。我一回家,你外祖母就与我抱怨此事,让我一定好好管教。你娘每回都是灰头土脸地认错,转头就给抛到脑后,可把你外祖母气得够呛。”
宋初昭惊讶道:“您与母亲一起玩的吗?她玩得如何?怎么她从不陪我玩这个?我都不知道她也喜欢击鞠。”
“我那时公务繁忙,久不着家,哪里有空陪她一起玩乐?”贺老爷低下头叹了口气,说道,“而且我那时脾气不好,常会凶她,她是不乐意与我呆在一起的。”
宋初昭好奇问:“那是谁同她一起打球?她的姐妹?顾夫人瞧着也不像是喜欢这个的人呀?”
贺老爷没答,只拉住了傅长钧叮嘱道道:“人我交给你了,你可看好一点,不许让她摔着了。”
宋初昭转过头,正好与傅长钧的眼睛对上。
对方比她高大了不少,卸掉戾气,满身慈爱的时候,让宋初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淡淡“嗯”了一声,示意宋初昭跟着自己。
傅长钧对贺府果然极其熟悉,甚至还知道球杖放在哪儿。
他带着宋初昭去了杂物间,亲自从角落里翻出两根棍子来,让宋初昭选一根。
“你公务不繁忙吗?怎么能来陪我打球?”宋初昭随手接了一根,小声问道,“是不是外祖父逼你来的?你若是不愿意,其实也可以拒绝的,我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