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我我——by川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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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卿觉得小腹微微酸胀,像是大姨妈要来的征兆,她脸色略白,满心惦念着肚子里那个可能存在的崽,赶紧掀被起来,又散了架似的差点倒回床上。
靠……原来被搞到下不了床不是吹的。
不过深深去哪了,他不可能把她一个人留这里。
言卿双脚落地,自认为没弄出什么动静,却听见相邻房间的门猛地被推开,霍云深近乎惶恐地大步冲进来。
她被抱得一晃,想起隔壁是他书房:“你在工作?不用管我,快忙吧,我去一下卫生间。”
言卿见他不放,反而力道还在加重,不禁奇怪仰头,意外对上了霍云深毫无血色的脸,她踮脚揉了揉:“哪里难受吗?脸色这么差。”
他颤声叫:“卿卿。”
“我在。”言卿抚摸他过度僵硬的脊背,心里猝然生出一种忐忑。
太不对劲儿了……
似乎所有反常,都在指向一个可能。
言卿忍耐住,知道他不会说,干脆什么也不问,装作没发觉地摇摇他手臂:“等我一下啊。”
霍云深寸步不离,要随她去卫生间,她好说歹说哄住,坐下用纸巾擦了擦,拿起一看,鼻子就酸了。
大姨妈!
她哪里怀孕了,全是假象,她畅想的那么多都成了泡影,可一旦怀孕不成立,那她身上的一切症状,就更加蹊跷。
一整个晚上霍云深紧迫盯人,言卿费尽心思才找到一个他不在房间的机会,把自己的手机架在窗帘后面,打开录像。
她明白,一定出事了。
言卿过得浑浑噩噩,分不清时间,等她再以清醒的头脑去取手机时,已经自动关机,而霍云深的手指多了新伤,竟像被咬的,他再怎么藏,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揣着充电器和手机,以洗澡的名义进了浴室,坐在浴缸里,手不稳地点开那段持续了几个小时的视频。
画面里,她起初在睡,等再醒来,就完全换了一个人。
屏幕上那个她,肆意伤害着她深爱的男人,从字里行间,言卿听出,她脑袋里装着的,是在桥上刚跟霍云深重逢,被他强行带走的记忆。
手机掉在浴缸里。
言卿明白发生了什么,抱住膝盖,把头埋在上面,缩成一团无声大哭。
原来他的伤,他憔悴的眉眼和切骨疯意,都是因为一次次经受着这样致命的折磨,而她自己一无所知。
敲门声响起。
“卿卿,怎么还不出来。”
“卿卿……”
霍云深总在唤她的名字,犹如抓着唯一的浮木和稻草。
言卿用力抹抹眼睛,想跑出去抱住他,但还是克制住,她不能认输,深深一个人负担的实在太多了,哪怕再伤他一次,她都不如一头撞死。
她故作轻松和他相处,对离开星云间的事只字不提。
深深在囚禁她。
他的精神已然塌了,那个别人口中可怕的疯病,正在蚀咬着他,不是她清醒时的亲昵可以治愈的。
那就随他,只要能换他星点的安心,绑她也好,关她也好,她都愿意。
再一次犯困入睡前,言卿去厨房找了把折叠的迷你水果刀,背着霍云深,先用防水防汗的眼线笔在自己手心里写了几行字,紧接着打开刀子,抿着唇刺入皮肤。
她在那些字的旁边,亲手划了一道半指长的口子。
疼疼疼……疼死了!
可这点疼,跟深深承受的苦相比,什么也不算。
隔天一早,晨曦渗入窗口,漫上凌乱的大床。
霍云深一夜未眠,守在言卿身边,目不转睛看着她,生怕一眨眼就会消失。
他浸在无边无际的死寂里,自嘲地扯着嘴角。
如果霍临川想让他彻底地疯掉,那他选对了办法,马上就要做到了。
集团的水再深,都不会脱离他的掌控。
但卿卿反复的冰冷,是他永远抵抗不住的酷刑。
她要醒了,再一次……也许再一次……他的病就会完全发作。
温柔的日光水一般蔓延。
言卿缓缓睁眼,澄净的眸子笔直望着他。
霍云深不敢呼吸。
言卿怔愣着,她不认识面前的这个人。
她紧张地动了动手,被骤然袭来的刺痛弄得一缩,反射性抬起来去查看伤口。
摊开的手心里,有一道尚未愈合的暗红割伤,而在旁边,一笔一划写着小字,她非常确定,是她自己独特的亲笔。
“你失忆了,眼前的霍云深是你老公,爱你如命。”
“无条件信他,爱他,疼他,拼命撒娇,敢伤他,你去自杀!”
还有个超级凶的简笔画脸。
言卿眨眨眼,又看一遍字,悄悄抬起长睫,去打量近在咫尺的男人。
好凶,要把她拆吞入腹,但又好可怜。
她局促地挠了挠被子,小心翼翼问:“请问,你是霍云深吗?”
霍云深心脏鼓胀到发疼:“是。”
言卿试探摸摸他的手,清亮的眸子略显懵懂:“你是不是在难过。”
霍云深喉结上下滑动,辛辣地说不出话。
言卿咬着唇,发挥潜能,壮着胆子挪到他腿边,抱住他手臂,小猫崽一样蹭了蹭,仰着脸不安看他,不确定自己的“拼命撒娇”合不合格。
她怕不够,又飞快亲他脸颊一下,轻软地加上一句:“我可能把你忘啦,但我知道——”
霍云深艰涩问:“什么?”
言卿眼里都是他的倒影:“知道我一定特别爱你。”
霍云深骨节绷得嶙峋,一把翻过她疼到悄悄蜷缩的手掌,看清上面的伤口和字,眼瞳剧震。
卿卿什么都不说,却用最柔软,也最痛的方式在告诉他。
他不是孑然一身。
他没有孤单漂泊在这世上。
无论记忆回到哪里,她宁可用刀子刺骨,也要记得拥抱他。
唯一属于他的药,温柔敷在他不成形状的心上,给他最温暖的巢穴,把他从炼狱拉回人间。
霍云深捧着她的手,把她嵌入怀里,不顾一切地困死。
言卿生涩又熟练地抚摸他来安慰,然而摸着摸着,有点路线不对,从脊背莫名其妙顺到了腰上,她一下子没憋住,还手欠地捏了捏他紧实的肌理。
妈呀,手感好棒。
霍云深僵了一下,抬起她的脸:“干什么呢。”
言卿耳朵爆红,想粉饰太平,结果又盯上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
哇哦……
她不好意思地说:“我觉得我赚大了。”
他尾音仍是不稳:“嗯?”
言卿心跳如鼓,小小声:“一觉醒来白捡了老公,而且——”
她竖起白生生的拇指,认真夸奖:“我老公真的超级无敌帅。”
第64章
霍云深堕在深渊里,卿卿一点温柔就是拽他上来的绳索,更不用说是失忆期间给予他的肯定。
这些天,他已经从卿卿口中听了太多锥心的话,就连几分钟以前,他也是做好了又一次被她当成妖魔的准备。
但卿卿亲他抱他,还说,她的老公很帅。
霍云深肌肉紧得发酸,有些颤栗地牵起言卿不疼的那只手,按在自己胸腹上:“你喜欢吗?给你摸,摸哪里都好。”
只要卿卿不排斥他,愿意碰他,就算叫他做牛做马,做只听话的狗,他也会马上俯首让她开心。
言卿再想摸,被男人这么主动邀请也会难为情。
何况她还自责,猜测自己在加拿大一直身体不太好,估计又得了什么失忆症,才会不惜用刀割来做提醒。
看霍云深的样子,不知道为她伤了多少心。
她想矜持一点把手抽开,才动了一下,就见男人脸色变了,他无措地摁住她,哑声问:“摸够了?还是手感不好?我把衣服脱给你摸行吗?”
他当真去解纽扣,动作很着急,唯恐她反悔。
言卿感知到他的心,连忙轻轻去抱他,软糯地安抚:“你别慌,我没有不认你。”
她豁出去了,在他坚实的胸口放肆揉了几下,脸颊充着血说:“手感可好了,我捡来的老公哪里都出色。”
霍云深干裂的嘴角忍不住翘起,笑得眼眶发涨,搂她时力气太大,不小心碰到她的伤手。
言卿抽了一小口气。
他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找来医药箱,蹲跪在她腿边,仔细地给那道狰狞的血口子上药。
药棉碰一下,他心脏抽搐一下。
包好了之后,他低着头,在上面反复地亲吻。
他不能疯。
卿卿要多爱他,才有勇气把刀扎进自己血肉,只为了醒来能第一时间看到那些字,让他知道,他没有被遗弃。
她是他永无解药的死穴。
她也是他坚不可摧的屏障。
卿卿在救他,他绝不会让霍临川得逞第二次,他必须清醒,死死守好她。
霍云深一身凛冽时,女孩子绵绵的手伸过来碰触他,抚着他眼下淡青:“老公,你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他笑了笑:“老公不记得。”
“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
“……没印象。”
言卿犯愁地戳戳他:“我陪你好不好?”
霍云深抬头望着她,清晨阳光在她纤瘦的轮廓上镀了碎金,浅浅发着光,是牵着他脱离苦海的小神仙。
他喉咙哽着:“好。”
言卿似乎意识到自己还会忘记,也没有追着霍云深问太多,只是声调清甜地给他讲在加拿大的生活,她此刻的记忆停在接到安澜求助,准备回国之前,惊奇地看着网上那么多她参加节目的图频,不停发出惊叹。
霍云深坐在落地窗边,把她放腿上圈着,静静凝视她鲜活的侧脸:“我老婆好看么?”
“好看,”言卿双眸弯成月亮,“跟你特别配。”
霍云深捏捏她脸:“真有眼光。”
太阳西沉时,言卿揉着眼睛放下手机,靠在他肩上休息,这次睡得很短,她惊醒的时候,立刻激动地弹起来,急切查看手心,割开的伤口已经包好了。
她这才察觉到被抱着,慢慢转过头,撞进霍云深黝黑的眼瞳里。
夕阳如血的窗边大椅上,回到现实的言卿眼睫湿透,哭着环住他的脖颈,呜咽说:“深深,对不起,我忘了你好多次,今天有没有伤到你?”
霍云深扣着她后脑用力地吻,吻到她不掉眼泪,低声说:“宝宝今天救了我。”
他垂下睫毛,额头贴在她暖香的颈窝里,一字一字抵入她的身体:“我爱你。”
言卿抹着眼角振奋:“看来割口子真的有用!”
“你再敢干一次试试,”他心疼得咬牙,难得对她凶狠,“你破一块,我就在自己身上弄双倍。”
女孩子眼巴巴抿着唇。
霍云深亲亲她的鼻尖:“别担心,记忆退到回国以前了,你当时还不认识我,不会那么抗拒我的。”
言卿忧虑问:“再往后会怎么样。”
“会停在记忆被篡改完的那一刻,你十九岁,不知道海城,没听过霍云深,是从六岁起到了加拿大生活的小姑娘,刚刚大病初愈。”
言卿没空追究这里面深层的原因,害怕地拽着他衣襟问:“还能不能恢复?”
这是她唯一在乎的。
她不可以忘,关于霍云深的每一点记忆,无论是云卿还是言卿,她都要。
“能,”霍云深斩钉截铁,“别慌,什么也不用想,不用做,全交给我。”
即便言卿答应不乱想,但神经和意识并不能受她控制,在清楚自己频繁失忆的那一刻起,她薄如蝉翼的那点承受力就已经遭到了巨大冲击。
任凭言卿再怎么坚持,也还是在重压下迅速地溃败。
她能够回到现实记忆的时间越来越少,又经历过几次大幅度的倒退,在一星期后的上午,终于停到了起始的原点,被篡改后苏醒的一刻。
言卿羽翼般的长睫挑开,眼神温软无助,透着刚经历过重大伤害的脆弱,小心翼翼问床前守护她的男人:“你是谁?我怎么不在医院里?”
霍云深轻轻发抖的手指触上她的脸,反问:“你又是谁?你叫什么?”
言卿皱起秀气的眉,仔细想了想,回答:“……卿卿。”
霍云深心口猛地狂颤。
“我没听清楚。”
言卿潜意识里残存着自我保护和少许攻击性,但面对霍云深的双眼,她只感觉得到热烈的感情。
她莫名对他生出某种依恋,于是收起小爪子,乖巧缩在被子里,沙沙地告诉他:“我病了一场,现在想不太清楚,但好像……有人爱叫我卿卿,卿卿我我的卿,我名字里,应该有这个字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