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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我我——by川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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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知自己逃不掉,死路一条,唯一值得高兴的是,霍云深遍寻不到的那个人,永远也寻不回来。
  霍云深来找他的时候,他心情愉悦。
  死又怎样,霍云深却是至死不会知道,痛彻心扉寻找的女人,就和他站在一片土地上,和他们所在的山崖,不过十分钟的车程。
  他开车冲下悬崖,中途从天窗跌出,挂在崖壁上才摔下。
  免于爆炸,却废了双腿,瘫痪三年方能勉强下床。
  霍氏早已洗牌,尘埃落定,他本来万念俱灰,生不如死,然而可以活动后,他又不甘于此,于是放任云卿回国,去触发那两道禁制,让霍云深一无所有,摔进更深的炼狱,再也不能翻身。
  他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在享受够了霍云深一次一次的崩溃失控之后,今天的见面他将胜券在握,让霍云深做条丧家犬。
  然而得到的又是输。
  霍云深骗了他,骗了所有人!
  但没关系,他还有最大的筹码在手里,霍云深不是把云卿当命么?他能亲眼看到霍云深去死,也能让再次爱上霍云深的云卿痛不欲生!
  “霍云深,你以为你赢了?”
  言卿听见男人粗哑的声音,顿时认出来,就是之前语音的那个变态!炸弹是他放的,他后面还有阴谋!
  她急迫地呜咽着,盼着能把霍云深赶走。
  霍云深没回头,微微侧过脸,低声哄:“卿卿别怕。”
  一句话,不存任何慌乱的语气,仿佛在打霍临川的脸,多年的仇恨突然爆发,点燃他濒临极限的冷静,他重重拍着轮椅扶手:“以为收拾这群废物,弄垮两个老家伙,保住在霍氏的位置,你就高枕无忧了?!今天你和她谁也出不去!”
  霍云深手臂隐隐绷紧。
  他猜得没错。
  霍临川也没打算让卿卿活。
  等她恢复记忆,他看够了她的痛苦,就会伤害她,不可能是临时起意,他选在这里,早就安排好了。
  是什么。
  放火?炸药?
  他脑中蓦的划过细节,卿卿似乎着急地向他示意过地上那个类似钟表的电子屏。
  ……倒计时。
  是炸药。
  霍云深立刻确定,但他看不到电子屏的正面,不知道还剩多少时间,总归不会太长,他不能再浪费。
  无法通知外面,不能保证自己的人能不能及时救走卿卿。
  一切都成了变局,那么在爆炸之前,他绝对不能死。
  他要护着她。
  霍临川应该带了枪,必须先解决掉,更重要的是,他要去确定一件事。
  因为那场打斗和胜负反转,损耗的时间超出了霍临川的意料,一分一秒都变成走向死亡的丧钟,他还不想死,他要做完最后一件事,赶紧出去。
  一呼一吸之间,霍云深忽然走向他,霍临川猛地举起一直紧握的东西,对准霍云深的眉心。
  黑洞洞的枪口。
  “想让她恢复记忆?”霍临川粗粝冷笑,“你知不知道关键是什么?”
  相隔的距离在快速拉近,霍临川手指勾上扳机,看似要按下时,出其不意将枪口移动,转而对准远处的言卿。
  他如愿以偿看到霍云深白纸般的脸色。
  “关键是你啊,弟弟。”
  霍临川大笑,特意给了霍云深几秒反应的时间,等他冲上去用身体挡时,扣动扳机。
  子弹应该正中霍云深的心口,接着欣赏他的弟弟跪倒在地,为了保护云卿,死在她面前,听她绝望的悲泣。
  多好,多过瘾。
  然而他预想的画面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偏差,霍云深像早有预料般,多错了一点身,子弹竟射入他的肩膀。
  正常人根本不能承受的冲击和疼痛,于他而言居然像不存在一样。
  霍云深连脚步都没慢,继续迈向霍临川。
  他左胸上方的白衬衫彻底被血染透,整个人犹如索命的鬼神。
  霍临川震惊失色,瞪着越来越近的距离,当初废掉他的人发疯似的逼过来,他手不由得发抖,朝霍云深的腿又开一枪。
  不够准,但能让他血流如注。

  即便如此,霍云深也仅仅是踉跄一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霍临川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剧烈压迫感冲到跟前,他全身血液结成冰,弥天的恐惧骤然间涌上头顶,比起以前的濒死,到了这一刻,才真正让他体会到绝望。
  他对霍云深的所有计划似乎在宣告着全部失效。
  三年,甚至更久,往前递进到霍云深母亲跳楼而死的那一年,他长久得不到爷爷重视的心在扭曲,把患上心理疾病的弟弟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抢走他的一切。
  他拥有了家族重视,继承的王座,以及原本轮不到他的女人。
  可到了今时今日,这些他以为能够重新夺取的东西,像是在转瞬间灰飞烟灭。
  霍临川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掉入了霍云深的陷阱。
  霍云深才是那个铺网的人!
  他血染的手伸过来。
  霍临川方寸大乱,拼命转着轮椅往整间屋子唯一的门口逃。
  倒计时快结束了!
  但在他把轮子转向的那一瞬,原本洞开的防盗门竟顷刻之间被人从外推上,门缝里闪过黄奉阴鹜的脸。
  江营和六个保镖倒地后,之前就失去反抗能力的黄奉反而得到了喘息的空档,在得知集团的暗箱操作败露,霍临川也并无胜算后,他果断选择了趁机逃走,哆哆嗦嗦找出保管在他身上的备用钥匙。
  都死吧!
  霍临川怒喊:“黄奉!开门!”
  不但没有开门声,响起的还是用钥匙在外锁死的吱嘎异响。
  用钥匙锁,里面将无法打开。
  霍临川崩溃大吼:“你干什么!”
  黄奉隔着门冷笑:“霍临川,你这个残废本来就是被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我们不过是想借你身上的霍氏血脉和从前继承人的身份做做文章,以为你真能扳倒霍云深,没想到反被你连累!”
  “至于霍总,”他欣喜,“你死了,再有江营给集团的事背锅,说不定我不用被追究,还能回霍氏坐稳位置!”
  黄奉也知道时间所剩无几,把钥匙随手扔掉,冲下楼梯。
  外面再无声音响起,霍临川的表情彻底失控,他还不等发泄,头发就被冷硬的五指揪住,朝后面狠狠一扯。
  霍临川摔下轮椅,在地上挣扎,霍云深扭过他的头,掐住他凹陷的脸,森寒的声线字字如刀:“是你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他指腹无止境地用力,霍临川被掐到牙齿松动渗血,满口腥气。
  “你伤害她,打她。”
  鲜红的拳头落在霍临川小腹上,他低叫着摔倒。
  “你给她灌药,更改她的记忆。”
  霍云深的鞋也落了滴滴殷红,他像全无感觉,狠狠碾着霍临川的废腿。
  一字一句都如同杀人的利刃,在切割研磨着霍临川的意志。
  霍云深是疯的!
  他一直都是个变态的疯子!
  但当这些折磨变本加厉落到自己的身上,霍临川在肉身和精神的双重凌虐里彻底溃不成军,他拼尽全力捡起一把保镖遗落的匕首,要往言卿身边爬。
  刀也好枪也好,他要让霍云深替云卿死,死在她面前!
  然而在他对匕首动了意的一刻,霍云深已然把他提起来。
  倒计时在飞快流失。
  屋顶灯光晃得人头晕目眩。
  霍临川瞪着眼前这张从小让他嫉恨的脸,发出无法喘息的恐惧气音。
  霍云深却笑了,狭长眼尾勾出一丝堪称温柔的弧度,眼瞳里瘆人的猩红都像化开,把他全身浸出狂乱又沉郁的疯意。
  他张开口,低低问:“恢复的关键,是我保护她,死在她面前,对吗?”
  霍临川忽然间毛骨悚然。
  霍云深是故意的,逼他去动作!而他确实在慌乱中放弃了够不到的枪,选择匕首。
  等于告诉了霍云深,什么工具,什么方式都无所谓,真正的重点在哪里。
  霍临川已经体无完肤,嘴角溢着血,瘫在尘土里笑:“你知道了有用吗?炸药还有三分钟就要炸了,门锁着谁也出不去!你没机会了,都得死!知道又怎么样!”
  三分钟。
  霍云深一秒都没有耽搁,把霍临川踢开。
  霍临川死不放弃,拖着残肢拼命往门口爬,拍打紧闭的大门。
  言卿眼睛红肿,看着倒计时上的数字变为两分五十九秒,流水一般飞逝。
  她空白的记忆里,仅仅留下一天印象的那个人,他说自己的小名叫乌云,现在浑身尘埃和鲜血,踉跄地跑向她。
  他疼啊。
  枪伤,怎么能不疼。
  言卿哭得窒息,喉咙堵到喘不上气,霍云深赶到她跟前,把她口中布团取下,双手颤抖地解开绑着她的绳索。
  “别怕,别怕,”他的声音仍旧稳定,“我在,不会让卿卿有事。”
  言卿嗓子像被扼住,说不出话,战栗地去摸他伤处,他躲了躲,哄她:“乖,别碰,脏。”
  两分钟不到。
  霍云深坚持抱起她,快步走向窗边。
  这栋楼不是落地窗,窗台设置较高,到他小腹的位置,上面能打开的玻璃窗更要高出一截。
  血一直在流,霍云深唇上已经没了颜色,他极力保持清醒,向下看,楼下影影绰绰站着人,围着一张面积足够的巨大气垫床。
  进楼之前,他给闵敬发了信息,要他在已知亮灯的窗口下准备气垫床,以防万一,但没有他的进一步指令,不允许擅自做任何多余行动。
  他要保证的,是能让卿卿恢复,不被打断和干扰。
  他们恪守吩咐地在楼下等。
  没有人知道一分钟后会发生爆炸。
  四十九,四十八……
  来不及了。
  不只是现在,从得知三分钟时就来不及了,朝窗外喊话让他们上来,只会增加伤亡。
  但很好,他还能救卿卿。
  窗口打开,夜风忽的灌入。
  霍云深的肩和腿剧痛到麻痹,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把言卿托起,让她坐在窄窄的窗沿上。
  言卿失声,沙哑地问他:“我们跳窗是不是!你也上来!你先跳,或者我们一起!没有时间了!”
  “就是因为没有时间,”霍云深定定地望着她,弯起唇角,“我才要护着你。”
  她浸湿的长发半干,贴在脸颊,被风鼓动,扬到他的眼角上。
  他的卿卿,他的珍宝。
  这一生何其有幸,能被她所爱,抓住她的手,走出禁锢他的牢笼。
  但如果当年,他在那个小巷救下她后态度更决绝,没有在她失望放手后去穷追不舍,她是否会有更轻松的人生。
  为了他,她跟云家决裂,被同学朋友质疑,没有好的生活,承受伤害。
  人人因他不幸。
  他只想卿卿幸福。
  原本,她可以不爱他。
  三十秒。
  言卿意识到他的选择,惊恐地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往窗台上带,但她身体里药效还有残留,双手发软用不上力。
  霍云深轻声说:“卿卿,我右腿抬不起来了。”
  窗台的高度,于他而言难如登天。
  言卿怔了一下,忍住的眼泪顷刻决堤。
  他是为了保护她才被打伤了肩膀和腿!他上不来,却要护她一个人下去!
  言卿齿间溢出哽咽:“那我也不要走!”
  霍云深紧紧按住她,顺着小臂流下的血染红她的衣服。
  十秒。
  他凝视她哭湿的脸,含笑说:“今天还没有正式和你自我介绍,我叫霍云深,你呢?”
  言卿张了张口,正要回答。
  男人幽黑的眼瞳里蕴出水痕,在电子屏上倒计时归零的那一瞬间,把她推出窗外。
  言卿去攥他的手,却被血滑脱。
  她倒向冰冷的夜色,死死盯着玻璃后面霍云深的脸,同一时间,“轰”一声炸响,震耳欲聋,暴起的通红火光犹如庞然巨兽,将窗口后的人完全吞没。
  言卿的世界在这一秒天崩地裂。
  风变成最锋利的武器,四面八方捅穿她的身体。
  脑中那道曾反复冲撞不得其解的闸门,转眼之间纷飞,化作尘粉,所有困死的记忆山洪般呼啸着倾泻。
  言卿眼里映满赤红,耳中是遥远的呼喊和爆炸声。
  她想喊一声他的名字,连自己也听不清楚,含混地绕在舌尖,直至变成声嘶力竭的恸哭。
  云深。
  我走丢了好久。
  在离开你的那段时间,我总在想,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你。
  我跟你的初遇,不是在那个傍晚的小巷。
  是我五岁那年夏天,霍宅绿植成荫的回廊里。
  那天妈妈说,我要去见许了娃娃亲的男孩子,以后要嫁给他,相守一生,所以我穿了最好看的一条裙子,站在你会经过的地方悄悄打量。
  可树叶上有一条手指长的虫子,掉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吓到大哭,是你跑过来帮我拿掉,还嫌弃地捏我脸,叫我胆小鬼。
  我抽噎着问你为什么要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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