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by咬春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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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彦城被晾在一旁,索性捞过她手机,皱眉不悦,沉声说:“该夸的人在这。”
黎枝手心一空,歪着头笑着看他,“你想我怎么夸?”
宋彦城说:“我觉得你形容不出。”
黎枝眉开眼笑,小声嘀咕,“臭美。”
顿了顿,她收了笑意,冲地上那堆贵妇品抬抬下巴,“多少钱?我先付你一部分吧。”
宋彦城:“现在你跟我谈钱了?”
黎枝抿了抿唇,自知亏了理。自她拍戏后,就很少顾及宋彦城这边了,虽然宋彦城也没太多事儿找她,但两人签了合同,总归是有义务关系的。黎枝不是没有愧疚,“我也没帮太多忙,要不这个月工资就别给了。”
宋彦城皱了皱眉,“不至于。”
黎枝欲言又止,看向他,“我下周要飞上海录节目。”
宋彦城只“嗯”了声,短暂留白后,低声,“注意安全。”
小金毛窜过来,十分乖巧地蹭了蹭黎枝的膝盖。黎枝摸了摸它脑袋,“乖,听你爸爸的话,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说完,她又抬起头,冲宋彦城笑了笑,眼里温情满溢,“你也听话。”
宋彦城本该清冷转身,不理她这哄孩子似的话。但却像被定住脚底,无法抗拒。半晌,他应了声:“嗯。”
——
《跟我去远方》第二期的录制地是同里古镇,黎枝丝毫不受微博影响,状态特别好。来的时候给所有工作人员带了见面礼,几十块一份的零食小礼盒,挺博好感。
黄泽今天这身行头是酷boy,鸭舌帽歪着戴,一身金属饰品特狂野。一见面就对黎枝说:“上回你给我吃的喉糖,我买了一百包放家里。下次有好吃的分享一下。”
黄泽说完话后就走去和时芷若打招呼,一个机位还在黎枝这儿,许袅袅走过来,挺无意地直接站在她前面。
许袅袅依旧小仙女范儿,很有镜头感。时芷若和制片在聊着什么,黎枝站在树下遮阳,就这么远远看她,身段儿是真好,她向来都这么耀眼。记得读大学的时候,她俩去看演唱会,都能被路边蹲守的忽悠星探瞧见,说她俩弄个组合出道,一定红遍南北。
时芷若骄傲道:“弄组合是浪费,我和枝枝这么厉害,一定会是最好的女演员!”
说完,她牵着黎枝的手就跑,飞扬的长发带着清香,“别理他们,枝枝我们喝奶茶去。”
也是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股发香却一直都没散,沉淀在黎枝的记忆里,是软红香土里的一抹殇。
随后,录制继续,导演宣布新嘉宾加入。黎枝转头一看,愣住。黄泽最先激动招手,“姜老师好!”
姜棋坤迈步走来,一身中山装风雅倜傥,没什么架子,又自然又随和地打招呼。轮到黎枝时,他笑着说:“好久不见。”
黎枝双手相握,弯了弯腰,“姜老师,太意外了。”
姜棋坤是性情中人,在这个圈里的地位无人质疑,来这就是玩儿,为宣传传统文化尽份力。别说姜棋坤愿意来,这节目还真跟旅游似的,也不太赶进度,恰好这几天古镇蓝天暖阳,名副其实的红情绿意。
下午录个手工品的任务,没有特指,只说每人做一样,最后拿去卖,价高者胜。一帮娇生惯养的年轻人哪会做手工品,黄泽抚额叹气,许袅袅呜呜说完啦。时芷若也露出惊愕表情,但还算稳重。
这一部分是分开拍摄的,原因不得而知。估计是团队找些半成品,然后让自家艺人做做样子,录就完事儿。
导演问黎枝:“你想做个什么?”
黎枝正在扎马尾,两袖子一捋,清清爽爽做事的模样,她笑着说:“做个沙发。”
导演:“?”
众人:“?”
黎枝真不是唬人,说做还真做,让毛飞瑜早就买好了竹条扎带钢钉这些,做个多复杂的不至于,弄个简易单人的不在话下。黎枝小时候在福利院长大,院长是个喜欢捣鼓这些的,也算耳濡目染吧。
黎枝是个能干活的,手巧,也认真,动作麻溜得让一众工作人员目瞪口呆。两小时多,还真被她做出来了个沙发。场边就有工作助理悄声议论,“猜咱们节目播出后,谁最圈粉?”
心知肚明呐,“总之不是时芷若。”
这一天就拍了这个场景,夜幕至,古镇安静。明天要赶光线早起,所以嘉宾都住在了古镇。也能补几个同住的日常镜头。黎枝依旧和时芷若一间屋,拍完,工作人员撤退,一天才算正式落幕。
气氛迅速安静、尴尬,像喷了满室的浆糊,谁都不说话。
黎枝站在窗户边,时芷若背过身坐在床沿看手机,窗外的光亮薄薄一层铺进来,本该风情,现只剩无尽默然。黎枝揪手指,食指指腹都被抠得泛了白,等她再看向时芷若时,时芷若的姿势不太对劲了。
黎枝皱了皱眉,走过去,“你怎么了?”
时芷若弯腰垂头,环抱着自己微微发抖,冷言:“走开。”
黎枝一下子明白过来,试探问:“你是不是生理期?”
时芷若高冷得不搭理,十分厌倦地往旁边挪了挪,可就这么几下动静,她额间疼出了一层薄汗。黎枝也懒废话,起身走了。时芷若揪着床单,抗拒的气场依旧强烈。
五分钟不到,黎枝折返回来,平静道:“喝吧。”
时芷若一刹愣然,看清楚她递过来的杯子,热气上窜,香气弥漫,是一杯热乎的红糖水。一定是被这热汤水熏着了眼睛,时芷若逼下眼热,抬手重重一撩,“你走开!”
红糖水掀翻,烫了黎枝手背,她一哆嗦,杯子“哐”声坠地,碎片纷飞。
黎枝火冒三丈,是兔子都给逼急了,“你发什么神经?!”
“要你管我了吗?假好心恶心谁呢?!”时芷若恶狠狠道。
黎枝气得脸色发白,嘴唇轻颤,“我恶心我自己行不行?”
时芷若明艳的脸庞越发神色尖锐,那双眼睛好似能滴血,“黎枝,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黎枝愤懑不已,烧断了多年的理智,“原谅?你有什么资格谈原谅?你要是恨我,报复我,大可光明正大地冲我来,而不是背后耍阴招,是,你如今是大明星了,那就不要做出掉价的事!我恶心?你才是真正的恶心!”
时芷若脸也白了,“你再说一遍,你会付出代价的。”
黎枝冷笑,“代价?我受得还少?什么代价?没戏拍?没通告?没人敢用我?还是逼我退圈啊?芷若我告诉你,你别太过分,把话说绝了,也别怪人对你狠。真把我惹急,破罐子破摔,我拉着你一块儿完蛋!”
时芷若不可置信,气都匀不过来。
黎枝却越发沉静,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的畅意决然如明月弯刀,“我从来就不想成名,也不想当什么大明星,我喜欢拍戏,仅此而已。你若嫌自己不够红,我帮你。”
她食指横向房间门,一字一字道:“让节目组进来,对着镜头说,说你当年是如何爱上闺蜜的男朋友的。”
落针可闻,三秒窒息之极的安静后,时芷若嘴角扬起一丝笑,倾城容貌越发明丽逼人,名利场上混过的人,气场稳起来遇强则强,她歪着头,语气无尽讥讽,“那正好,顺便告诉大家,你青梅竹马的初恋,又是怎么因你而死的。”
几乎一瞬间,黎枝就如泄了气的娃娃。
这时,工作人员大概是听见动静,热心敲门:“需要帮忙吗?”
时芷若情绪已经平复,毫无破绽甜美应声:“没事,早点休息。”
凌晨两点多,万籁俱寂,黎枝从屋里出来,裹着外套,坐在外边的石阶上兀自发呆。夜空黑得这样彻底,点缀的星星却亮得晃眼。这像另一个世界的倒影,黎枝就这么仰头看着,广阔一片,眼里却没有内容。
她拿出手机,毫无知觉地解锁、锁屏。重复数十次之后,她低头垂埋于双臂之间,长发抚过侧脸。直到手机里的声音隐约入耳,黎枝这才懵懂望过去。
宋彦城的电话被无意拨通,他应该是被吵醒,声音困倦低哑,“黎枝?”
黎枝盯着屏幕,麻木迟钝,“对不起啊,我打错了。”
“别挂。”宋彦城恢复七分清醒,捕捉到她的语气低迷,当即从床上坐起,“有事?”
黎枝没吭声。
明明是沉默的,宋彦城却能感受到这人心里一定有话。倒也没逼迫,而是换了个问法:“还在上海?明天去哪儿拍?”
黎枝嗓音有点儿干,“在乌镇,下午做了手工品,明天拿出去卖钱。”
“你做了什么?”
“沙发。”
“……”宋彦城哦了声,“厉害。”
黎枝盯着手指上做沙发时留下的一道道红印,吸了吸鼻子,“嗯,我超厉害的。”
“以后我家沙发包给你做,给你开工资。”宋彦城顺着话哄。
“我很贵。”
“你开价,我付得起。”
黎枝用力点点头,根本没意识到宋彦城看不到。
这份安静让那头的宋彦城并不太心安,总想引她说话,“和人相处还顺利?”
“顺利。”黎枝嗓子干巴巴的,像被硬挤出这俩字,“就那样吧,深仇大恨在镜头前也得留三分笑脸,没事,就是笑呗,我最会了。宋彦城,我笑起来很漂亮的是不是?”
宋彦城掀开被子,赤脚下了床,此刻走到落地窗边,与她看同一轮明月,“嗯,漂亮。不漂亮,当初也不选你了。”
黎枝咧嘴笑了,揉了揉鼻尖,“骗人,明明是因为我像你爷爷的初恋。”
宋彦城单手环腰,低头弯起嘴角,“其实一点也不像,纯粹因为你漂亮。”顿了下,他轻声补充:“是我喜欢的那种漂亮。”
黎枝嘟囔:“哪有,你明明是喜欢你那个明熙妹妹。”
宋彦城心头一跳,继而一热,剩下三分瞌睡都醒了,他微蹙眉头,试探问:“生气了?”
黎枝自己也愣住。
不知为何,这份沉默较刚才,让宋彦城安心不少,甚至还有两分悦色。大概是积累一夜的疲倦心酸有了名正言顺的宣泄口,黎枝顺着这份儿“委屈”,眼泪顺理成章地落了下来。
啜泣声细微,却如涨潮的那一瞬,汹涌拍打宋彦城的耳膜。
手指掐着手机,不自觉地绷紧,远眺窗外夜色,城市长明的光影都成了背景板,再开口,宋彦城的嗓音低哑,他说:
“哭吧,我在。”
——
第二天录制继续,黄泽大早见到黎枝,惊奇道:“你今天妆比昨天浓。”
黎枝笑嘻嘻,“换了支口红。”
许袅袅凑过来问,“你用什么色号啊?”
黎枝真不记得了,“随便买的。”
这一天录制,欢声笑语,黎枝在镜头前活力无限,跟谁都得关系很好的样子。时芷若更不在话下,昨晚痛经到死,现在依然端庄高雅,一颦一笑完美到无可挑剔。
在镇上卖昨天做的手工艺品,价高者胜出。黎枝这沙发都得用节目组的小货车托运,往集市上一摆就是个笑点。现场工作人员都逗乐了,后期好好剪辑,再加点趣味弹幕,口碑估计会不错。
春日气候不太稳定,早上凉,中午晒,一天之内宛若经历四季。黎枝在节目里的定位就是个打下手跑腿儿的,录了数小时,跑上跑下累得虚脱,但仍要保持元气向上的精神劲儿,对着镜头笑啊,蹦啊,永远都是最敬业的那一面。
五点,录制告一段落,剧组安排了盒饭,晚上还有一场嘉宾天台谈心的脚本要录。黎枝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姜棋坤从后头走来,“没事儿吧?”
黎枝赶忙起身,“姜老师。”
“没关系,不用这么拘谨。”姜棋坤蛮和气的一长辈,“实在不舒服就就缓一缓,导演是好沟通的。”
黎枝笑得倍儿精神,“谢谢姜老师。”
她不诉苦,从踏进这圈子第一天起,她就告诉自己,诉苦是最没用的东西。
毛飞瑜忙完走过来,递她一瓶水,“去边上坐坐,我好几次都看你撑不住了。怎么回事儿啊?”他小声。
黎枝摇头,“昨晚没睡。”
毛飞瑜声音更低,“我刚听他们议论,说你和时芷若那间房昨儿晚上有点动静。没吵?”
黎枝嗯的声,“别瞎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