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第一美人——by发达的泪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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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过去,她整个身子都已蜷在他的怀中,被他精巧的指法捣的只能小声呼吸,像是脱水在岸的鱼儿。
这样的楚楚之姿,大抵是世间男儿,最爱的模样。他想。
夜色浓浓,新年的新月倒映在湖面上,水波粼粼,小船晃晃。
忽闻一声娇音,月影轻颤,惊的湖里的鱼儿四散而逃。
筋疲力尽后,陆宴从背后抱着她,渐渐阖眼。
又有一段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
——
这段记忆的时间是——元庆十六年春,三月初三。
这日刚下朝,陆宴就被圣人留在了听政殿中。
皇帝抬了下手,內侍默默推至一隅。
成元帝轻捻着手上的佛珠道:“三郎,你此番去扬州,有功了。”
陆宴撩袍跪地,一字一句道:“大半的证据被烧毁,是臣的过失。”
成元帝的目光落在了飘着袅袅青烟的香炉上,语气却透着刺骨的寒:“这岂能怪你,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放火烧船。”
说罢,成元帝从身后的案台上拿过一折子,幽幽道:“贩卖私盐、铸兵器、囤私兵。三郎,你虽然没来得及看到账册,不妨猜猜,这些事,是朕的哪个儿子做的?”
“陛下,臣不敢妄议。”这样的话,陆宴如何敢接?
自打先皇后逝世,太子萧禄便成了多病多灾之躯,日日咳声震天。
说实在的,这样的人坐在储君的位置上,难保他人不会多想。
反观他人———三皇子乃是穆贵妃所生,背后是慕将军一脉,六皇子则是许皇后所生,背后亦有左丞相,有许家撑着。
然而除去这两只老虎,还有其他皇子。
整个皇城,谁不是在等着太子让位?
“朕夜夜难眠,所虑为何,你可知?”
陆宴道:“陛下为江山社稷,为朝堂安稳,为百姓安定。”
成元帝哂笑,道:“三郎,舅舅也累了。”
陆宴心里一沉,低声道:“臣愿为陛下分忧。”
成元帝轻咳两声,道:“朕记得你折子里写,在扬州还遇上了一个神医?”
“是。”
成元帝话锋一转,缓缓道:“太子的病,理应找他来看看,你可还能找到他?”
听到此,陆宴已经明白过来了,圣人这是被气狠了,准备扶太子了。
“臣愿即刻出发,赶往扬州。”
成元帝摆了摆手,“即刻倒是不用,你这才回来没多久,多去陪陪你母亲,朕若是累着你,你母亲又要给我脸色看。”提起靖安长公主,成元帝的脸上才多了一丝笑意。
陆宴道:“臣明白。”
成元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陆宴缓步离开。
宫外下着雨,杨宗撑着一把油纸伞,在殿外候着。
陆宴弯腰入了马车,闭目捏了捏眉心。
杨宗低声道:“墨月那头来信儿,说沈姑娘有事要找您。”
陆宴嗤笑一声,道:“何事说了吗?”
“这倒是没说。”
陆宴的手指在膝上轻敲了几下,然后道:“去一趟。”
三月的沛雨连绵不绝,天色好似铺了一层的灰。
澄苑。
沈甄推开窗,眼看着外面的天色从灰蓝色变成了墨色。
一道惊雷劈下,轰隆一声,好像给天震了个窟窿,如注的暴雨从空中泄下,打在院子里的青石砖上,激起一片水雾。
她看着这样的天气,便猜到他是不会来了。
她正预备将楹窗阖上,就见不远处出现了一道橙色的光晕,由一个点,渐渐变大。
杨宗一手掌灯,一手撑伞,陆宴身着玄色的大氅,出现在了门口。
他进屋坐下,横了她一眼,“你派人找本官来,是有何事?”
沈甄朝他福礼,咬着嘴唇,道:“民女有一事相求。”说罢,她替他斟了一杯热茶。
陆宴一幅了然的目光,若是无事,她也不会找他。
须臾,他端起桌上的茶,晃了晃杯中的细碎的茶叶末,轻抿了一口,“说吧。”
“父亲身有旧疾,每逢雨季便疼痛难忍,民女这里有些药,不知大人……”
她还未说完,陆宴便将茶盖脆脆地阖在杯沿。
沈甄身子一颤。
她着实怕他,一时之间根本不敢继续说下去。
陆宴起身,行至她身边,两指捏住她的下颔,扳起,冷笑,“嗯,上次是你弟弟,这次是你父亲,你觉得,本官是你什么人?”
沈甄眼眶微红,她知道他没有理由帮她。
片刻之后,沈甄鼓起了她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抱住他的腰身,颤声道:“今夜外面雨大,大人别走了,行不行?”
“松手。”陆宴道。
都做到这份上了,自然是不能松手的。
“沈甄,你不是不愿意吗?”他的目光不带一丝温度,好像在说——你凭什么认为,我陆宴非你不可呢?
“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沈甄的泪珠子就含在眼眶中。
见她不松手,陆宴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甩开,回头看她,“以后若是无事,别往出递消息。”
话音一落,沈甄的金豆子便大滴大滴地砸了下来。
不知是为此时此刻的窘迫。
还是为行至末路的无助。
还是为荡然无存的自尊。
陆宴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
上了马车,陆宴烦躁地将手炉放到了一旁,不停地转着手里的白玉扳指。脑海里盘旋的都是她方才那副哀哀欲绝的模样。
默了半晌,陆宴对杨宗道:“去周府。”
杨宗讶然,“主子说的,是大理寺卿周大人家?”
“嗯。”
大理寺卿周述安,在长安的名声也是极响的。
明明只是寒门出身,却偏偏有本事叫那些高门子弟只能望其项背。
金科状元,天子近臣,多少名头悬于他头上,然而他却踽踽独行,活的像个世外高人。
父母双亡,无妻无妾,二十有八的年纪,连个子嗣也无。
这偌大的周府,只有他和管家二人。
陆宴叫杨宗将马车停到了周府的小门。
敲门声混杂着暴雨声,老管家滞了良久才听见,他抽了一把油纸伞,连忙跑去开门。
一见是陆宴,不免有些诧异,“陆大人这个时间怎么会来?”
“周大人在吗?”陆宴道。
“在,在的,大人就在书房里。”管家连忙道。
周府的宅院是圣人年初新赐下的,三进三出,占地颇广,只是这院子的陈设同周述安的人一样,简洁幽静,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没有。
陆宴随管家穿过垂花门,来到一座小院落,这是他的书房。
屋内只燃着两台烛火,门“吱呀”一声拉开。
周述安坐在桌案前。
高挺的鼻梁,锋利的鬓角,偏瘦的下颔,他便是那种骨相比面相还要精致的男人。
尤其那双眼生的最好,看上去清澈如泉,但里面揉杂着的,是二十余年在低处摸爬滚打的人生阅历,和身处高位才拥有的从容不迫。
此时见到陆宴,他并未惊讶,只淡淡地说了句,“陆大人坐。”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陆宴的衣角均已湿透,看起来有些许的狼狈。
周述安率先开口,“陆大人此时过来,是有要事?”
陆宴对他对视,一字一句道:“陆某来讨周大人欠下的人情。”
提起这份人情,周述安不禁笑了一下。
确实。
他确实欠了面前这位世子爷一个人情。
三年前,大理寺狱起火,火势蔓延期间,有三名南诏细作越狱出逃,这样的事一旦被人发现,重则将他牵连成南诏同伙,轻则也要背上一个渎职之罪。
他一个寒门官吏,走在仕途上,与走在钢丝上并无多大的不同。
一旦倒下,便是破鼓万人捶。
无奈之下,周述安找上了陆宴。
镇国公府的世子爷,靖安长公主的独子,手里有人有钱有权,他甚至比皇宫里的几个皇子更得圣人宠信。
他本以为怎么也要游说一番,没想到他顷刻便答应,只说要一个人情。
思及往事,周述安提了提眉角,“陆大人请说。”
陆宴喉结滑动,“明日,我想往大理寺狱里送一名大夫。”
听了这话,周述安的神色里多了一抹好奇。
他确实想知道,大理寺狱里面的那些囚犯,有谁值得这位世子爷出面。
“敢问陆大人要给谁看病?”
“云阳侯,沈文祁。”
话音甫落,即便是周述安这样老谋深算之人,也不由得一愣。
沈文祁。
周述安心道:这不像他会做的事。
这位世子爷,何曾管过别人的闲事?
说起云阳侯这个人,周述安大抵是欣赏的。
云阳侯入仕二十年,勤勉廉洁,少有失职。
修水渠、见堤坝,为大晋做的贡献可谓是数不胜数。
可他独独不该参与党争,尤其是不该站了太子那一队。
圣人不喜先皇后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朝堂之上无人不知。至于太子,圣人自然也从未放在心上,不然东宫也不会只有那三三两两的太医,日日应付了事。
这位矜贵的世子爷,为何会帮沈家呢?
周述安沉默良久。
在长安,谁都有可能参与党争,去博一次前程,唯独镇国公府不会。
毕竟,不论谁到道高一筹,得了那高位,镇国公府依旧会是众人争先恐后拉拢的对象。
周述安一边听着外面的雨声,一边转着手上的狼毫。
他倏然道:“沈家三姑娘,是不是在陆大人手上?”云阳侯府倒下后,沈家三姑娘、小公子凭空消失,长安城里想找他们俩的人不计其数,然而偏偏就是找不到。
今日看来,他倒是明白了。
镇国公府名下的私宅,那是任谁也不敢碰的。
陆宴面不改色,“周大人,陆某是来讨人情的,不是大理寺的犯人。”
周述安含笑点头,“明日何时?”
陆宴:“辰时。”
敲定了时辰,陆宴起身,“那明日有劳周大人带路。”
阖上门,只听周述安幽幽道:“云阳侯为人有些迂腐,倒是生了两个好女儿。”
陆宴启程之前,忽然听闻沈甄生了一场大病。棠月实在看不下去,便给杨宗递了消息。
他本不想再去,但也不知为何,还是耐着性子,又去了一趟澄苑。
澜月阁。
他行至床榻边上,低头睥睨着她这张惨白惨白的小脸,一时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沈甄醒来的时候,刚好和他四目相对。
陆宴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又长能耐了。”
沈甄红着眼,知道他是在讽刺她的病是蓄意而为,她咬着唇角道:“我并非有意。”
陆宴默然,隔了半晌才道:“你父亲的病,不必担心了,我送了大夫进大理寺。”
沈甄一愣,忙坐起身子,“多谢大人。”
陆宴抬手,蜷着食指,抵主她的下颔,随意蹭了蹭,嗤笑一声,“四个字,感谢我?”
沈甄去牵他的手,道:“今日不妥,怕是会过病气给您,改日行吗?
闻言,陆宴自嘲一笑。
难道自己在她这儿,就是个时时淫_欲上头的登徒子吗?
陆宴心头莫名来了一股火,俯首便含住了她的唇,唇齿交错间,沈甄整个人呼吸都在颤。
沈甄再次推开了他,动作一出,她自己也知道不妥,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陆宴怒极反笑,“欲拒还迎好玩吗?沈甄,你这是何必呢?不愿便是不愿,我既没逼你,你为何又来勾我?”
沈甄怕他误会,没了办法,只好实话道:“大人,今日是三月初七,是我阿娘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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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宴蓦地一下坐起,梦醒了。
第37章 错了
日光高照,碧波荡漾。
惊醒的陆宴坐在船舱之中,单手扶额,偏头去看身上几乎是空无一物的沈甄,紧接着心里又是一紧。
四周阒然无声,耳畔却传来了梦里她说的那两句话——
“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
“三月初七,是我阿娘的忌日。”
大梦初醒,陆宴再去看她,心口突然万分苦涩。
都说旁观者清,这话着实不假,当他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上辈子的自己和她,他完全猜得出,她说出那两句话时,该是怎样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