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眼——by耳东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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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濛气急败坏,转而开始去叫周雨:“周雨!开门!不然我报警了啊!”
卫生间里三个人,李靳屿,周雨,马猴。邰明霄中途接了个电话直接走了。周雨一听要报警,吓得颤颤巍巍地看了眼李靳屿,李靳屿像是笃定叶濛不敢报警似的,神情懒懒地靠着洗手池掸了掸烟灰,“别理她,开门让她进来回去连你一块弄死。”
马猴不明所以,刚刚吃饭吃一半就被他给哄到厕所来了,还以为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他,高兴地他屁颠屁颠就跟来了,谁知道一进门,压根都来不及躲直接被人一脚猝不及防地给踹地上了,他这人属于能屈能伸型,也深知这些富二代的脾气秉性,当下立马贱兮兮地捧起李靳屿的皮鞋嬉皮笑脸地给自己找活路,“擦,擦鞋,我给您擦鞋。”
李靳屿下一脚直接踢在他脸上。
那鞋又尖又亮,甚至比马猴那张猥琐的脸都干净。马猴自己也贱擦擦地觉得,有钱人家的孩子,鞋底都比他们这些要看人脸色吃饭的狗腿子干净,更别提那些本来就生活在泥泞的穷人。
“李靳屿!”叶濛还在叫。
他压根不听,夹着烟的手撑在洗手台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周雨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马猴第二脚被踹翻进了拖把堆,他此刻恨不得自己化成这些拖把给隐身了,实在是不知从哪得罪他了,又急又难受,他看了眼周雨,渴望周雨给他一点提示。
周雨像个机器,李靳屿说什么,他做什么。
马猴瑟缩在那些横七竖八地拖把堆里,心里七上八下的,始终摸不着个门道,他哆哆嗦嗦地开口,“李……李……”
李靳屿蹲下去,两手支在大腿上,懒洋洋地看着他:“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是吗?跟我绕什么弯子?”
“没……”马猴说。
“行,我怎么联系‘引真’?别说你不知道,我会找你,说明我调查过你。”
“我……我就是‘引真’啊。”马猴半天憋出一句话。
周雨闻声一变,“骗人!你不可能是‘引真’,我见过‘引真’!”
见他不说实话,李靳屿掏出手机,干脆坐下来,一条腿支着,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手举着手机拍马猴,周雨觉得他有一种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冷淡,可说出口的话,却又浑又刺激,反而竟也不觉得难听,格外坦荡——
“刚刚过嘴瘾过爽了吗?硬了是吗?啊?我他妈现在让你爽一把啊!”
说完,他又抬起一脚狠狠踹了过去。
第64章
上了出租车, 三人也没说过一句话,周雨坐在副驾,感觉自己在被夜风里裹挟的刀风子给凌迟着。司机看着这三尊冷冰冰的雕塑, 又是大半夜的, 不免有些犯怵, 不自觉调高了车载电台的音量——
“昨晚凌晨有一名N大女学生从宏光大厦的顶楼跳下,警方排除他杀可能, 确定该名死者系自杀, 具体案件还在侦破中……”
正巧, 此时出租车经过了宏光大厦门口,司机眼神往车外指了下, 忍不住跟周雨碎嘴道, “真是不知道现在的孩子都咋想的, 有勇气死,就没勇气活着, 都是给父母惯的, 承受不了一点打击。”
也许是因为出了命案的缘故,宏光大厦的LED灯显得格外诡异,叶濛看着, 问司机:“什么打击?”
司机把今天看到的新闻报道解释了一下,“就是说这女孩子欠了很多网贷吧,好像是为了买个什么电脑,结果被人利滚利, 还……还被强奸了。”
车子到了丰汇园,三人下了车, 周雨打了个寒噤,不是冷的, 是被自己细思极恐的想法给吓得:“你们说,‘引真大师’会不会就是利用这些人的心理,一步步让他们入‘门’,洗脑,通过非法手段集资钱财,将他们搜刮干净之后,再骗他们自杀。”
周雨被隔在他俩中间,并排往家里的胡同巷走,老远便看见他院子里那颗石榴树,墙头的猫“咻”一声从他们仨面前潇洒的穿过,巷子里灯光昏暗惨淡,三人的身影不断被拉长,看着有点像一家三口。
“听起来有点荒谬。”叶濛说。
“不荒谬。”李靳屿站在最外侧,补充道。
周雨下意识顺着他的声线望过去,原来这哥早上贴的创可贴下面居然是吻痕,想到这,他又暗戳戳地扫了眼叶濛,看不出来还是这么热情的姐姐……
李靳屿单手抄在兜里,另只手按指纹锁,头也不回对他们说,“我给你补充下,他们本身针对的就是底层社会挣扎在生存边缘的苦主,比如周雨,也可能是缺钱好骗的女学生,用于权色交易,比如今天早上的死者,又或者是家里消息比较封锁的长辈。”说到这,他没点出来,而是扫了眼叶濛。
叶濛若有所思问:“那王兴生算哪类人,他没有抑郁症,他有钱,是个精明的商人,贴吧账号都有,消息肯定不闭塞。”
“他是最后一波人,”李靳屿解开门锁,一手抄兜,一手扶着门把,等他俩进去,“权贵,而且是有心理缺陷的权贵,比如王兴生混字母圈,有独特的性癖。”
“多独特?”
李靳屿咳了声,不怎么愿意看她:“反正就很独特。”
“独特到需要去信教?”
周雨去冰箱拿了三瓶水,三人就站在厨房的吧台位子进行对话,李靳屿靠着吧台上,漫不经心地把皮带解开,抽出来然后丢在桌上,西裤松垮地搭在腰上,有种要上不上的懒散性感,叶濛觉得他是故意的。
周雨半口水含在嘴里,震惊地看着这哥的骚操作,脸红红的,莫名有点不敢看他,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吞咽着。
他懒懒靠着,把手抄进兜里看着叶濛说:“我跟周雨查过,马猴跟王兴生早年都是文物贩子,他俩在广东是赫赫有名的‘猴王兄弟’。当年广州、深圳两地的古董商贩都是从他俩手里收货的。他们通过大陆跟香港的夹层货车,还有菜农等等途径,把古董运到香港。你知道,在香港交易就合法了。”
叶濛脑子里似乎闪过一道光,她拧着眉,喃喃地说:“我好像想起来在哪见过马猴了。“
“想起来了?”
“宁绥大酒店?程开然接待那个北京套牌车的古董商,他当时手上戴着我妈那个戒指!咱俩扮服务生那次?”
李靳屿淡淡嗯了声,“王兴生后来洗白成功,变成了境外收藏家,马猴转型做境外专线,现在掌控着境外大量的收藏家信息。王兴生跟马猴都是教徒。姐姐,你去过西藏吗?”
“没有。”叶濛如实说。
“我身边有很多朋友是信藏传佛教的,宗教文化在他们当地比较盛行,大多数生意人,尤其是做古董这行的,刨坟弄灰的,对神明都有颗敬畏心。很多明星和企业家都是佛教徒,而且他们不是像我们这样拜拜就完事了,他们修秘法的。”
叶濛其实在圈内也略有耳闻关于修秘法门徒这回事。
周雨就比较好奇了,不知道手头又攥了一杯奶,如饥似渴地吞咽着,八卦地问:“谁啊谁啊,为什么啊?他们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这么迷信啊?”
李靳屿倒没那么八卦,没把圈子里这些豪门的秘闻八卦抖出来,只跟他说:“宗教信仰很正常啊。穷人求今生,有钱人求来生,这是人的通病。谁都想自己过的好一点。宗教信仰只是一扇门,谁也不知道这扇门的背后是什么。但是信宗教的人照样怕死,那些不怕死的,信得就是邪教。‘引真大师’倒也不是逼他们自杀,只是说他抓住了这些人想死的决心,榨干了他们身上最后的血。”
周雨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初一囫囵抓住的救命稻草,竟然是一只魔爪,他忍不住后怕,眼神空洞地盯着吧台,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起来:“你们说,会不会还有很多,像早上那个姐姐一样,其实是入了邪教,就好像我,如果我没遇上叶濛姐,我如果死了,大家一定会觉得我承受不住家暴和校园暴力才自杀的?”
“会。”
那晚,周雨再也没出过房门。厨房里只剩下他们俩,吧台上昏昧地灯光投落下来,四周静谧无声,几乎隐隐可以听见冰箱的嗡嗡运作声,叶濛惶惶站了会儿,低声问:“你从马猴那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李靳屿点了根烟在抽,侧着身子把烟灰缸拎过来,掸了掸烟灰说,“马猴说自己是‘引真’,周雨当场就否认了。”
李靳屿说让他爽的时候,马猴当时差点给他跪下,他哆哆嗦嗦地缩在拖把堆里,屁滚尿流地说:“爷,爷,我错了我错了,我嘴贱我嘴贱。”
看起来马猴的骨架子其实比李靳屿还大,但到底整天浸淫在小姐堆里,腆着个啤酒肚,身子骨虚,李靳屿踹那两脚,立马给他吓得跪地求饶。
李靳屿坐在地上,一条腿支着,胳膊懒洋洋地搭着,手机对着他,“王兴生到底怎么死的。”
马猴一脸诚恳,“我真的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是劝他不用跟‘引真’作对。然后我就听说他自杀了。”
……
“这人嘴里有真话吗?”叶濛将他夹在手里的烟抽过来,含着。
李靳屿垂眼睨她,喉结滚了滚,“不知道,但是他这话,让我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
“王兴生的监控视频到底是谁换的。”
“谁。马猴?”
“不,”李靳屿说,“是王兴生自己。”
叶濛夹烟的手一抖,李靳屿斜她一眼,继续说,“你妈的车里有门这本书,早上宏光大厦的那个女生是抱着书跳楼的,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可能是认为,这门的背后可能会是另一个世界,有点像死亡仪式感——抱着书自杀,就好像他们穿过了一道门,走向另一个未知的世界,或许可能正如‘引真’洗脑的那样,这扇门的背后,是一个繁华无争的世界,无金钱,无等级,无歧视,无恐惧,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领土。如果是这样,王兴生自杀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进行这个仪式感?”
“会不会太匆忙?”
“可能吗?一个信教徒,无论多匆忙,这个最基本的仪式感是不可能放弃的。王兴生应该跟这个‘引真大师’起了冲突,或者他想脱离‘引真大师’,又或者是受到了什么威胁,这样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他要把一桩普通的自杀案弄得这么诡异,引起全社会的关注。因为他要防止像八年前你妈那样,被定义为普通自杀。”
“那他为什么要切换掉监控?”
李靳屿说:“他17号凌晨三点从酒店退房,之后一整天消失在各个监控里,18号九点被人发现死在车厂,他抵达车厂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他进入车厂前一刻的视频用10号的监控替换掉。我一开始陷入了一个误区,监控一定是凶手替换的。直到早上那个女生的案子,我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像王兴生这个案子,如果我是凶手,我巴不得监控明明白白地看着王兴生自己走进去。王兴生凌晨退房,换掉监控,等等看起来一切诡异的行为,他只是想告诉警察,他不是自杀,他当时应该受到了胁迫,他要这个案子引起全社会的关注,或者说,是他想把‘引真大师’推到警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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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到这,叶濛有种拨开云雾的感觉,好像依稀看到了一丝曙光。
然后再是长久无话,谁也没再开口,气氛有些尴尬。月光沉进来,光滑地落在地上,像薄薄一层纱。其实,刚在巴山会所的顶楼,两人因为马猴的事情吵了一架。
从巴山会所的楼顶往下俯瞰,整座繁华的北京城尽收眼底。一幢幢鳞次栉比的高楼,直耸入云霄,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好像四处散落的灯火,一簇簇地亮着。立交桥上一溜的赤红色车尾灯像一条绵延不绝的灯带。这是个绝佳的赏景地。
周雨茫茫然地站在天台上朝下看着,一切都井然有序,安静祥和地好像是一个平行世界。
“你到底对他做什么了?”
三人在顶楼,叶濛还在质问李靳屿,周雨怕被殃及,自动自发地站到了离他们最遥远的角落,已经听不太清楚的声音,再瞧过去,两人好像吵架了。李靳屿伸手要摸姐姐的头,被她打开了。
巴山会所顶楼很高,感觉头顶的月亮触手可及。两人站在栏杆那边,李靳屿神情恹恹地靠着栏杆,手里夹着一支烟,衬衫扣开着露出令人遐想的锁骨,脖子上的创口贴已经撕掉了,袖子也卷着,干净澄黑的西裤上印着两块灰斑——是刚刚踹马猴时被他的手给摸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