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圣光忽悠着你——by伸出圆手

　　拜亚抽过一张纸，写下了一张字条，交给艾兰斯：“去把他叫过来。”
　　在艾兰斯离开之后，拜亚打开了书房的抽屉，仔细敲了敲。
　　抽屉里有隔层，但把抽屉里的东西全都清空出来之后，在隔层里还真的有书——还是两本，一本《神国八卦野史》，一本《神座与父神之间的爱恨情仇》。
　　拜亚默默地把抽屉合上了，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西恩的奇怪爱好。
　　在找遍了桌子的暗处之后，拜亚终于找到了他要的东西。
　　这张巨大的书桌在制造时，考虑到了承重问题，因此桌脚做得又厚又大。
　　拜亚捧着一块发光石望向桌下，在桌底左侧，平时坐下之后脚碰不到的地方，桌脚被西恩锯空了一块。而这张桌子还稳固如旧，是因为被锯的地方垫了东西——一本很厚很厚的书。
　　拜亚心情复杂地把书掏出来，看着书脊上的“伊莉莎·塔尔雷特”之名。
　　拜亚随意翻了一遍，又把书塞回去了，想了想又拿了出来。他决定回头要再打西恩一顿，这小子胆量也太大了些，竟然拿他闺女的命运之书垫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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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后，东海碧落。
　　西恩躺在折叠椅上，头顶撑着一把伞，脸上还戴着墨镜。
　　东海春日天气正好，天空湛蓝无云，海水被映得一片碧蓝。虽然海边有些凉，但这对于身体强健的长生种来说完全不碍事。
　　亚历克斯在恶魔的带领下来到海岸上，看见西恩这么一副悠闲姿态，总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但仔细一想，分明是他自己吩咐下面的人好好对待西恩，有什么要求都纵着一些，不要为难他。
　　亚历克斯的本意是假装对他管得松一些，看他露出什么马脚，能不能趁机截取神国的情报。
　　没想到这家伙真就躺在海边享乐。
　　亚历克斯憋着气问道：“主上在这里待得还适应吗？”
　　“挺好的，果汁再来一杯。”西恩拿起桌上的三角杯子，颇为随意地递给了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总觉得，连杯子里那根被咬瘪的蓝色吸管都在嘲讽他。
　　西恩仿佛还在神国，还是高高在上的主人姿态，想使唤谁就使唤谁。亚历克斯忍了忍，只能把杯子递给一旁的随从，叫他再去榨一杯果汁过来。
　　“好久没这么舒服过了。”西恩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朝肩膀没伤的那边翻过身去。他雪白的背脊从薄毯下露出来，整个人白花花的，这么扭着就像条鱼一样。
　　看守西恩的侍从默默地转过头去了。
　　神座西恩这张脸是真的好看，身段也很棒。当年西恩登上神座时就言明了，不会将名字和样貌告知世人。那时大家都感慨可惜，要是他愿意露个脸，信徒恐怕能增加两倍。
　　侍从从心底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守住底线，不能弯，这家伙是神国主人，还是个直男，身份悬殊性取向限制，喜欢上他没有好下场的。
　　西恩又翻了回来，眯起眼睛道：“亚历克斯，咱们商量一下吧。”
　　亚历克斯道：“何事？”
　　西恩：“神国的人要是找过来，你就告诉他们是我自己不想走吧。”
　　亚历克斯：“……”
　　“我是真不想走，回去了还得被父神摁着干活，还不如待在这里。”西恩躺着，颇为疲惫地叹了口气，说道，“碧翠丝我也不要了，谁爱要谁就去追吧。”
　　亚历克斯：“？？？”
　　“娶一个比自己能打的回家，那得挨多少顿打啊。”西恩继续说道，“还是自己当老大舒服，这里没有父神也没有碧翠丝，真是太好了。”
　　亚历克斯惊疑不定地看向恶魔。
　　但这位在神座之争中落选的领主实在可怜，他的仆从并不能从他的表情中读懂他的心意——在贴心程度上，和会被西恩一个表情就吓得噤声或是指使着做这做那的神官差了好几个等级。
　　亚历克斯就是想问问，他绑回来的是不是神国的主上，这真的不是一条咸鱼精吗？
　　不对，这真的是神座西恩本人吗？当年那个哭着喊着，说只要碧翠丝不要神座也不要命，病中还咬过始神拜亚一口的狠人呢？
　　亚历克斯问道：“你就打算一直待在这里？”
　　“怎么可能嘛，你这里这点风景，我今天看海明天看湖，后天去林子里玩一玩……反正几天就待够了。”西恩起身看了看自己被包扎过的伤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唉，就待在这里吧，反正过不了几天我就死了。”
　　亚历克斯一时梗住，说道：“你死不了，解毒剂在做了。”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要解毒剂啊。”西恩说道，“又没有人期待着我回去，碧翠丝就把我当个玩具，父神也巴不得我死在外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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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恩：我只说了不要碧翠丝，我可没说不要伊莉莎啊。
　　精灵之死
 
 
第75章 
　　神国。
　　伊莉莎和阿娜蕾雅对视一下之后, 轻轻推开了治疗室的门。
　　坐在床畔的半精灵背对着他们, 但那名茶发少女肩膀都颤抖着, 室内也徘徊着轻微的低泣。
　　埃布尔中毒，性命垂危的消息已经由神官通知给了精灵。
　　现在还留在神殿, 在魔药方面颇有造诣的神官都在忙着制作解药。对植物认知广泛的精灵们也在忙——后花园的异草园内有很多奇异的药草等待他们辨认和采摘。
　　阿娜蕾雅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阿黛尔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祭司安慰道：“他会好起来的。”
　　半精灵少女闭上眼睛, 泪水从眼皮下滚落, 沾湿了纤长的睫毛。
　　“他不会好了。”阿黛尔声音里透着浓重的悲哀，“就算有解毒剂，他也不会好了。”
　　长久的病痛已经让埃布尔的身体趋近极限，近几年里他情绪不好, 病得也越来越厉害。前几日埃布尔大怒吐血，而稀月之土的覆灭也无疑是一次重击。
　　阿黛尔那时就常常担心，他熬不了很久了。
　　尤其埃布尔在后花园里养病养得有了起色时, 所有精灵都在欢喜，只有阿黛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只怕这是回光返照。
　　不管是不是回光返照，这一次中毒对他的身体造成的摧残，只怕是再也无可挽回了。
　　伊莉莎站在旁边, 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好友。
　　这位先精灵王埃布尔很讨厌她，不止一次因为碧翠丝而迁怒于她。而伊莉莎在记忆消失的那一年半里, 性情变得幼稚又古怪, 好几次将来神国的埃布尔气得回头就走。
　　说直白点, 他们俩大概都盼着对方早点死。
　　伊莉莎若是在这时说出安慰的话语, 就显得太过于虚假了。
　　这时，躺在病床上的埃布尔动了动嘴唇，吐出一句话来：“别诅咒我……”
　　“父王？”阿黛尔脸上还挂着泪，听到他说话时，表情半悲半喜。
　　精灵睁开眼睛，艰难地抬起手来，捏了捏阿黛尔的手臂。他苍白的手一直抖着，没什么力气，那纤瘦的腕似乎一用力就能折断。
　　埃布尔那张总是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苦涩得叫人看了想要落泪。
　　“阿黛尔，带精灵一族离开吧。西南遗迹，或者银月秘境，哪里都好，不要再待在他们的地盘上了。”
　　少女年轻的面庞上挂着因为悲痛而扭曲的表情，她泪水横流，紧握着埃布尔的手，趴在床边用力地摇着头。
　　离开神国，离开后花园，意味着放弃埃布尔全部的生机。
　　“阿黛尔，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话吗？”埃布尔眼皮半睁，眼眸无力地滑向一侧。“你说长生种感情淡薄，我没有特别在乎你，你也没有多么依赖我。对吧？”
　　半精灵少女几乎泣不成声。
　　有些话说来容易，但实际经历起来，却是刀子将血淋淋的心脏挖出来的痛。
　　她说长生种与人类三观不同，感情淡薄，因为那漫长的生命足以将一切都遗忘。但她此时才知，长生种生命漫长，历经沧桑之后，重要的事情还是牢记心底，镶嵌在灵魂中，伴随终生。
　　每一次夜深时，回忆就会撕扯着灵魂，将感情再翻涌积蓄一遍。
　　越是漫长，越是深刻，越是固执。
　　埃布尔的固执，神座西恩的固执，创世神拜亚的固执……
　　这些长生种，每一个都已经经历了漫长岁月，可有些事，他们一直都记在脑海里，也因此做出在旁人看来执拗得不得了的事情。
　　阿黛尔知道，自己以后也会如此。
　　而她这个过于固执的父王，会是她以后牢记不忘的事情之一。
　　埃布尔看着哭泣的少女，终究感到不忍。
　　“小公主，我败给西恩了，在这场博弈里已经出局了。”他看向离病床有一段距离的伊莉莎，说道，“我伤害不到你了，你走近一些，让我看一看……”
　　伊莉莎闻言，站得直立一些，并没有迈开脚步走过去。
　　埃布尔苦笑一声，只能直白地说出心里话：“看在阿黛尔的份上，你能不能劝一劝西恩和父神，不要将精灵当做博弈棋子。”
　　伊莉莎皱了皱眉，问道：“那你们有先做到不将我扯进局中吗？”
　　如果她了解的没错，恶魔们拐走她唤醒碧翠丝这一事，就是精灵与恶魔联手布下的一局。
　　有人想引她以恶意回馈恶意，让她犯下错误，证明她是碧翠丝，故而在荷罗亚公国排布两场刺杀，恐怕就连她的父母和弟弟也被算计其中。
　　伊莉莎不觉得在荷罗亚公国的事件中，精灵毫无参与。
　　而且他们才刚回来，西恩就为了寻找埃布尔离开，到现在都没回归——这件事明显是一个局。
　　“在关于碧翠丝的任何事件中，我都不会是无辜者。”伊莉莎说道，“您牵扯我入局，我不无辜。但事情已经做了，为什么又把精灵一族轻巧地摘出来？”
　　阿黛尔回头看向她，似乎从来不认识这个朋友一样：“伊莉莎？”
　　“之前那件事，阿黛尔是受控制的。荷罗亚公国一事，只有我参与其中，精灵一族都不知情。”埃布尔说道，“有错者只有我一人，我也会因此付出代价。”
　　伊莉莎只想问，你一个早就已经要死的人，能付出什么代价？
　　介于阿黛尔还在场，伊莉莎觉得这话太伤人，就没有说出口。
　　阿娜蕾雅早在他们谈话时就已经离开了治疗室。
　　现在伊莉莎也觉得待不下去，直起身子走出了门。
　　等在门边的阿娜蕾雅与伊莉莎并肩而行。
　　阿黛尔急匆匆地追出门来，但在触及她们二人的背影之后就停住了脚步。她与这两人愈行愈远，所站立场角度不同，疏远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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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埃布尔就得到了一份解毒剂。

　　但以他的身体状况，解毒剂解了毒也没用，毒素对他的身体造成的伤害已经无可挽回。
　　于是在埃布尔苏醒的当天夜晚，他就永远沉睡了。
　　精灵死后就会消散，干干净净，一无所留。
　　但神国却不能让这件事就此算完，受父神的命令，神官以禁咒将埃布尔的灵魂禁锢。这位精灵王死前没有说清楚的条条道道，就让他死后来说明白。
　　至于精灵一族，拜亚颁布了一条神谕。
　　王族有失，一族之失。犯下错误的种族将被驱逐，迁进银月秘境之中，在得到赦令之前，谁也不许踏出银月秘境一步。
　　这条神谕颁发出来的时候，拜亚正没事人一样地坐在小圆桌上，用叉子摆弄着盘中的笋丝。
　　近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但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他还是抽空就准备一些餐点，甚至还有心情做个摆盘——将圆南瓜蒸熟挖空之后来盛放南瓜粥。还有两份焦糖奶茶被摆在两个姑娘面前，这类甜兮兮的东西拜亚不爱喝，倒是经常会做。
　　阿娜蕾雅朝伊莉莎递了个“所以这算是放过精灵一族了”的眼神。
　　伊莉莎又疑惑地把眼神丢了回去，意思是“我看不懂你什么眼神”。
　　拜亚则是安静地看着这两个眉来眼去的小姑娘——不管阿娜蕾雅是八百岁还是一千六百岁，在他眼里都只能算是个小家伙。
　　眼见着饭菜快要凉了，拜亚才开口解答她们的疑惑：“精灵的王族留下来当人质。”
　　大约是两千年前耐心都被碧翠丝耗尽了，拜亚很少去宽恕人。他的行事风格是不杀则已，一旦动了手，就会收拾个干干净净，从来不留后患。
　　如今对精灵的惩处是真的不太符合他的风格，好在他确实是留了把柄的。放过精灵一族是他慈善，但将阿黛尔握在手上作为人质，是他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