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修罗场!——by青花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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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鱼初月神色一滞。
伽伽罗笑得缩起了肩膀:“给你一个时辰,做出完美的、引出瑶月的计划,做不出来我就剥了你的皮。你不会忘了吧?没有关系,你忘了,我替你记着。”
他扬起长长的腥红指甲,放到眼前晃了晃。
那指甲尖上,闪过一抹锐利的寒光。
鱼初月:“……”
很想打死刚才那个聊菜油拖时间的自己。
做什么计划,她能有个屁计划。
伽伽罗根本不可能放她离开魔界。
他就是在耍她玩。
鱼初月陷入了沉默。
不想让时间走的时候,它总是飞一般地流逝。
“想好了吗?”伽伽罗眯起他那双魅人的赤眸,把惨白的脸庞慢吞吞地挪到了鱼初月面前,一笑,脸上仿佛有粉饼裂开,“想好怎么骗我了吗,嗯?”
鱼初月:“……”
梵罗珠已准备就绪。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她决定垂死扑腾一下——向伽伽罗洒出毒雾,在那一瞬间,运起逆光诀,佯装往外逃跑其实却同他错身而过,逃到他的銮座后方躲起来。
再然后……听天由命罢!
就在她悄悄捏紧梵罗珠的霎那,隔着长长的大殿,仿佛传来了什么又懒散又有节奏感的声音。
笃……笃……笃。
一瞬间,魔殿左右两旁,浓重阴影中的那些窃窃怪笑声骤然消失。
敲门的声音更加清晰地传来。
笃…………笃。
气若游丝。
好像是一个病得快死的老人,疲惫又无力地在敲门。
可是鱼初月知道,那两扇望不见顶的黑曜石大门,厚达一丈有余,根本不是重病患者能够敲出声音的。
伽伽罗那张诡异绝美的假脸亦是一僵,他不自觉地侧了侧脸,仿佛仔细聆听,又有点自欺欺人地不愿相信外面有人敲门。
喉结上下一滚。
“咕咚。”
火盆两旁蠕动的阴影窸窸窣窣地向后退缩,退到了阴影中的魔殿殿壁上。
露出火盆底下圆圆的一圈影子。
魔主与它的魔物齐齐噤了声。
笃……
殿门又响了一下。
然后外面那个‘人’仿佛力竭了,半晌没有动静。
“走了吗走了吗走了吗走了吗?”殿顶上传来细细的尖锐私语声。
是躲到了顶部阴影中的魔物。
魔主伽伽罗亦是瞪着一双艳丽的赤眸,眼珠一转不转,死死盯着那扇门。
许久之后,在伽伽罗的带领下,殿中所有能喘气的东西齐刷刷地舒了一口气。
“呼……没来没来没来没来!”
嘈杂的声音还未平息,忽然一声惊天巨响‘轰隆’传来。
两扇顶天立地般的黑曜石大门‘砰’一下被踢开,重重撞向两侧殿壁。
殿顶上‘扑通扑通’落下无数魔物,像是团在云团中的巨鼠一样,只只吓得魂不附体,‘吱吱’怪叫着逃向两侧阴影中。
魔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鱼初月茫然又震惊地望向敞开的魔殿巨门。
只见殿外那浓重的魔雾之中,渐渐凸显一道颀长的身影。
鱼初月呼吸一滞,心脏疯了一样在胸腔中打起鼓。
这身形,实在是太像他了!
他来救她了?!
可是,他只身一人杀到魔界,不是送死吗?
鱼初月脑海中瞬间演完了一出英雄救美生离死别。
就在她头皮发麻,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悲情之时,只见魔主伽伽罗离开了銮座,瞬移到门口,万分憋屈地喊了一声——
“爹!”
鱼初月:“……”好吧她误会了。
那道身影慢吞吞地绕过伽伽罗,走进殿中。
他一动,鱼初月脑海里立刻浮起了一句话——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这个人走路的姿态,实在是……
没走相!
他懒散得好像下一刻就要原地躺倒,狂放得像是街头游荡的疯汉子,偏又十分潇洒,好像那种下笔有江山的风流文士。
他恹恹地走到殿中,偏了偏头:“你的坐骑吵了我睡觉。”
心平气和,不疾不徐。
“嘶——”伽伽罗发出牙疼的声音,“你没动它吧!”
这人懒洋洋瞥过一眼:“嗯?”
伽伽罗长吸一口气,万般屈辱地重复一遍:“你没动它吧?爹。”
“唔。”这人随口应了一声,踢踏着脚,踱向銮座。
伽伽罗追了两步。
听得他幽幽回了一句:“就打一个结罢了。”
魔殿两侧的魔物们尖声嘶道:“魔龙又被他打结了!魔龙又被他打结了!”
伽伽罗倒嘶一声,长袖一甩,径直瞬移消失在魔殿门口。
鱼初月整个鱼都懵掉了。
她下意识地运起了逆光诀,灵气刚一动,便见眼前灰影一闪,站在魔殿正中的这个‘爹’瞬移到她的面前。
他手一抬,捏住了她的腕。
鱼初月灵气骤乱,隐不下身去。
她深了口气,镇定地抬眸看他。
只见这人穿着宽大的灰色袍子,身材极瘦长,袍子挂在他的身上显得空落落的。头发歪歪地绑在脑后,宽阔的肩膀上随性地搭了几缕,一望便觉不羁。
面色白中泛着青,看起来不太健康。眉和唇颜色浅淡,鼻梁高而直。
竟是难以言说地好看!
鱼初月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调调的病美男。
视线一垂,发现他捏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很大,骨节分明,冰冰凉凉的。
魔主伽伽罗的爹?!
“我能找到油。”薄唇一动,这位好像病得快死的美男子恹恹道,“你给我炸蘑菇。”
鱼初月:“……”
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
她发现对方懒洋洋地说话时,声音好听极了。
他的唇角微微下垂,一副厌世的样子:“很多年没吃过东西,闻见味道就犯恶心。蘑菇若是好吃,你就留在我身边,给我弄东西吃。”
这个选项听起来可比做成傀儡友好太多了!
鱼初月果断点点头:“没问题!不知如何称呼您老人家?”
她可从来不曾听说魔界有这么一号人物——魔主惧怕的‘爹’?!传出去,恐怕三界都要震上三震。
他动了动狭长的眼尾:“你觉得我很老。”
鱼初月心神一凛,赶紧摇头:“不不不,尊驾玉树临风,姿容绝世!”
他丧丧地看了她一眼:“伽伽罗打赌输给我,所以叫我爹。我没有那样的儿子。”
鱼初月:“……咳。”这句话她可不知道该怎么接。
“走吧。”他很不满地动了动鼻子,“这些东西太臭。再待一会儿,什么也不想吃了。”
他刚一动,魔殿阴影中的魔物们立刻整整齐齐地瑟缩了一下,窝在角落簌簌发抖。
他转身便走。
他的手中还攥着鱼初月的手腕,她只得跟在他的身后,半小跑地追上他的脚步。
“哦,”他偏头看了看她,“我叫,劫。渡劫的劫。”
鱼初月愣愣地点了点头。
魔物降生,一般是由魔气化形而成,直接凝聚在上一代的腹中,要么父母将子女克化,变成自己的养料,要么是子女破腹而出,吞掉父母的身躯,进化成更强的下一代魔物。
所以一般不存在爹娘给子女取名的问题,叫什么名字的都有。
叫‘劫’,也不奇怪。
“我叫鱼初月。”来而不往非礼也,鱼初月很礼貌地说道。
“哦,鱼。知道了。”对方显然提不起什么兴致。
他看起来活得很是无聊。
几句对话的功夫,他已带着鱼初月踏出了魔殿的大门。
鱼初月听见身后传来了魔物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走了走了走了他终于走了!”
“要命要命魔神保佑他永远不要再来!”
“让他死在外面好不好啊?好啊好啊好啊!”
鱼初月觉得这些东西可能是真的没有长脑子。
他脚步一顿。
鱼初月只觉眼前光影一变,殿外的黑雾与殿内的火光之间,多了一重灰色的混沌。
他化成了一道流光,在魔殿之中‘刷刷’掠了几下,双手便各拖着一串老长老长的魔物,站在了魔殿正中。
那些魔物都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鸡鸭,再发不出声音来。
只见他微微勾起一点唇,摆出一副非常勉为其难地在给自己找乐子的表情,双手迅速合了几下,将两串长长的魔物搓成了一个黑色的大球,直径超过了十丈,他单手托着,像是蚂蚁搬起了一只巨大的黑色雪球。
这大球的球面上,露出了一双双猩红惊恐的眼睛。
他轻轻一抛,魔球离手,带着隐隐的呼啸声,轰然撞向魔殿殿顶。
“嗡——”整间魔殿重重抖了几下。
魔球落下来,他伸出一根食指,将它顶在了指尖,轻轻一拨,这黑色巨球开始‘呜呜嗡嗡’地在他食指上旋转。
鱼初月:“……”
他脸上那少少的兴味像是烈日下的冰块一般融化了。
眉眼一耷拉,他又恢复了百无聊赖的表情,勾着肩膀,恹恹举着黑球向殿门走来。
一边走,一边把这巨型魔球抛着玩。
鱼初月心中浮起一丝诡异的感觉。
这一幕,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思来想去,直到魔球来到她的头顶,仍未想出来。
把一个大大的物体‘呼呼呼’地抛着玩?
在哪里见过来着?
她迅速把自己的人生经历回顾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还未想出头绪,他已到了面前。
魔殿的殿门虽然奇高,但却不是那么宽——反正是不足十丈的。
巨型魔球被两边门框给夹住了。
卡死。
劫:“……”
鱼初月:“……”
他掠向右手边,一脚踹在了黑曜石门框上。
和方才懒洋洋软绵绵的样子完全不同,这一下,暴力又利落,轰一下便把魔主伽伽罗的魔殿巨门踹塌了一半。
夹在门缝里的魔球直直呼向鱼初月的头顶。
鱼初月:“!”
正要使懒鱼打滚,眼前灰影一闪,被人拦腰搂住,旋个身,轻飘飘地落到了奇高的魔殿台阶之下。
身后,挤出殿门的巨型魔球和半扇被踹塌的门‘轰隆隆’地撞击着,顺着高高的台阶往下滚。
他偏头看了一眼,圆的魔球、长方形的殿门跌跌撞撞地又碰又挤,咚咚咚咣咣咣好不热闹。
“噗。”他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鱼初月心跳诡异一顿。
此时此刻,揽住她的那股力道,他身上飘来的淡淡竹叶香,以及脸上的清冷笑容,竟让她出现了幻觉,以为他是崔败。
‘我是不是想大师兄想得失心疯了?’鱼初月冲着自己的内心发出了灵魂疑问。
魔球和殿门快到底了。
他松开了她,把她往边上轻轻一搡,又掠了上去。
‘逃?不逃?’鱼初月短暂地犹豫片刻,决定先按兵不动。
她在无量天受了重伤,灵气周转极为凝滞,拖着这样一副身躯,哪怕隐形,大概也没有能力逃出魔界。
况且,此人现在看着对她友善,只是因为她没有忤逆他而已。
看看这些在背后议论他的魔物是个什么下场!
若是没成功逃掉,再一次又落到他手中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这般想着,鱼初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一手抡起魔球,另一手抓起黑曜石巨门,又抛又踹,玩得不亦乐乎。
眼熟,真的眼熟!
就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见过这样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他脸上的淡笑渐渐消失了。
耐心告罄。
魔球再一次从高空落下时,只见他的唇角猛然撕裂至耳后,像蛇一般张开了口,对着那团恐怖的魔物用力一吸——
空气中传来尖锐的音啸声。
魔球急遽扭曲,就像面团中拉出一条细面一般,落入他的口中,三五个呼吸之间,整团魔物尽数被他吞噬入腹。
鱼初月:“……”
那个人丧丧地转回头时,裂开的唇角还未彻底合上,两道黑色裂纹自两边唇角开始,蔓延到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