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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枝——by荔枝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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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身量修长,可却单薄,尤其在夜里衬得更甚。
  他只手握一柄短剑,驾马往西郊的林子走去。
  这京城的地形,宋长诀早就烂熟于心。现在这个时辰,城门总之是出不去了,他也无意大张旗鼓出城门,西郊的林子是唯一一处通向城外,守卫还不严的地带。
  他眉目冷冽,不由抿了抿嘴,依皇帝瞧他的那一眼,魏时栋所为多半已暴露了,而他之所以还安然无恙,无非是大理寺的证据未收集全…
  待一切都备好了,他作为出谋划策之人,如何能跑的了?
  宋长诀紧握缰绳,待快至西郊时,下马徒步。
  忽的,他神色一紧,望向前方来回徘徊巡逻的官兵。
  今日看守的人明显比往常多一倍,不对,不对……
  他抿了抿唇,立即掉头就走,谁料两侧的斜后方分别围上一队禁卫军,光瞧那衣着打扮,便知是宫里的人。
  不多,仅十人。
  但他知道,今夜走不掉了。
  领头之人是闻恕身边的侍卫王沥,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宋长诀,还算彬彬有礼道:“宋公子,我们皇上想请宋公子到宫中一叙。”
  宋长诀朝他扯了扯嘴角,似是衡量了一下自身的处境,最终将手中的短剑丢了过去。
  —
  子时八刻,宋长诀踏进慎刑司破旧的铁门,四下一扫,寻了处干净的角落坐下,随即闭上眼,半个字都没问。
  王沥有些惊讶,在牢门外站了片刻。他原还以为,这小子该会有许多要问的,没想就这么不声不响,一言未置。
  也好,省得他多费口舌。
  紧接着,空旷的大牢内响起一阵铁链窸窸窣窣的声音,咔嚓一声,牢门落了锁。
  再然后,脚步声走远。
  宋长诀眉心轻轻蹙起,若说心中没有一点郁闷那是不可能的,他谋划了这么久,还是走进了这么个鬼地方……
  许事已成定局,宋长诀紧绷了一夜的心弦,彻底松开来,靠着墙头,呼吸渐浅。
  彻底睡过去前,他脑中划过一道人影。
  正是宴席之上,身着暗红凤袍的女子。
  不知是否因断了几日安神药,他多梦的老毛病又犯了,且今夜,还是个很长的梦——
  大抵是草鞋踩过泥地的簌簌声,两道脚步一前一后,推开破旧的屋门。
  五岁大的小男孩忙从榻上爬下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喊着爹娘。
  他跳到健壮男人的怀里,被他抱起,就见娘亲手中还抱着个女娃娃,很小,就团子那么点大,怯生生的。
  “阿诀,你不是一直想要妹妹吗?爹娘给你添个妹妹,好不好?”
  小男孩细细的眉头蹙起,伸手戳了下那个粉团子,“可是,这不是我亲妹妹啊。”
  他说完这话,仿佛陷入了沉思。
  可紧接着,三岁大的粉团子,在两个大人的指引下,磕磕巴巴的朝他说了两个字:“哥,哥…”
  说罢,她便将头埋在娘亲的肩颈上。
  小男孩一怔,为难的抠了抠手指头:“那…那好吧。”
  梦境中的时光飞逝,转眼间,话都说不利索的女娃娃摇身一变,成了穿着布衣裳,绑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只听砰的一声,院门被推开,男孩扭头望去,便见她跌跌撞撞冲了进来,直往他身后钻,哭的跟只花猫似的。
  他再一瞧,原来是这丫头不知怎么招惹了村口李大夫家的犬,约莫是追了她一路。
  她扯着他的衣角,一声声哽咽着喊哥哥,吓的脸儿都白了。
  “宋宋别怕,宋宋你把手松松,你这样我怎么把它赶出去。”
  “宋宋,你再哭,爹娘该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
  …
  梦境缓缓抽离,宋长诀眉头颦起,梦呓般唤了声:“宋宋,宋宋别怕…”
  宋长诀忽的睁开眼,恰好对上牢房上方,窗口透进来的光,就这么明晃晃的打在他脸上。
  他撑起身子,低低缓出一口气。
  宋宋?
  宋长诀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小他认识的姑娘中,应是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
  自打上回生辰宴后,昭阳宫的内室里,几乎是夜夜留一盏灯。
  至于给谁留的,不言而喻。
  元禄显然能瞧出皇上近日心情大好,连带着犯了错的宫人,都不过是轻飘飘揭过。
  如今长了眼睛耳朵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风头正盛,且是从未有过的盛。
  这时间一长,免不得叫人嫉妒。
  尤其姚文丽前些日子叫闻恕罚跪在内务府外,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已是心生怨恨。
  等了多日,却不见皇上宣她到御书房磨墨,这心里更加堵得慌。
  现下她一出现,准没好事。
  素心忧心道:“娘娘,姚嫔来了,说是给太后抄了一卷经书,劳娘娘转交。”
  还真是会投其所好,且以太后为由,又不得不见,饶是素心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付茗颂对姚嫔的印像,该是宫里所有嫔妃中最深的一个。
  缘由无他,就因她眼下那颗特殊的红痣。
  待被请了进去,姚文丽便朝她绽了个动人的笑,那颗痣便显得尤为有韵味。
  付茗颂目光从她眼下移开,对上她的眸子:“姚嫔有心了,明日给母后请安时,定会将此转交。”
  说话间,姚文丽便一瞬不错的盯着她看,罢了还叹了声:“娘娘真是天仙一样的姿色,臣妾自小,还未见过比娘娘姿容还出众之人。”
  恭维的一句话,叫人挑不出错,亦是接不上话。
  付茗颂扯了扯嘴角,敷衍的应了声:“这后宫嫔妃中,姚嫔的姿色已是数一数二,此话…便是见笑了。”
  “那又有何用,皇上看中的,不过是臣妾眼下的一颗痣罢了,旁的,都入不了他的眼。”她状若无意的接了话,又佯装惊讶道:“不说臣妾都未发觉,娘娘眼下,亦有颗红痣呢,想来皇上应是爱极了。”
  付茗颂抬眼,想到夜里男人回回都要吻那处,心下莫名一堵。
  姚文丽的话就像是在提醒她,后宫众人,不过是那幅画的影子。
  不等她细想,就听姚文丽那婉转的嗓音轻轻一叹:“当初,皇上还念着臣妾这颗红痣,时不时便宣臣妾到御书房磨墨,说来说去,亦是沾了光,还有何不满足的。”
  这话听起来,三分感慨,三分惆怅,三分淡然,还剩一分意味不明。
  素心在一旁听着着急,几次想开口打断,又生生咽了下去。
  她偷偷瞥了眼付茗颂的神色,却半分都瞧不出情绪。
  姚文丽又话了几句家常,眼见天色渐暗,这才依依不舍的扭着细腰离开。
  至小径上,她回眸瞧了眼昭阳宫的牌匾,心下的不平可不是一星半点。
  要论家世,姚家与付家旗鼓相当,可她姚文丽,可是嫡女。
  几月前内务府还得巴结她,现下,个个见风使舵。
  这宫里的圣宠哪有经久不衰的呢,得宠是,失宠亦是。
  —
  魏时栋干的混账事儿,周贤顺着扩充军力一事,顺藤摸瓜,抽丝剥茧,将证物呈了上去。
  一直待到戌时,才堪堪从御书房内离开。
  王沥正从牢房过来,见素心满脸忧虑的候在门外,忍不住道:“这是生何大事儿了?”
  素心朝他张了张嘴,想想又闭上了:“皇上今日忙,我再等等。”
  王沥颔首,也不纠结,忙抬脚进了内殿。
  他拱手道:“皇上,宋长诀那小子已关押两日了,可要提审?”
  本以为皇上扣押宋长诀是为定罪魏时栋,可现下压根用不着宋长诀,魏时栋已是跑不了了。
  他实在不知还留宋长诀有何用?
  闻恕抬眼:“不必,他如何?”
  王沥笑道:“吃好喝好,那小子全然不当自己在坐牢呢。”

  见无要事,王沥指了指门外:“皇上,素心在外头,候了应有一会儿了。”
  元禄哟了声:“该不是昭阳宫有事儿吧?”
  须臾,素心才得以面圣。
  她将姚嫔的话一字不错的陈述一遍,殿内众人皆漠了脸色。
  就连一向粗心的王沥,都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轻声道:“属下先行告退。”
  说罢,他疾步出了御书房,还贴心的合上门。
  啧,啧啧,王沥摇了摇脑袋。
  没想这后宫,也会有争宠的一日,这皇后娘娘真乃神人。
  亥时,龙撵在昭阳宫门外停下。
  闻恕进到寝殿时,一片漆黑,连盏烛火都没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推迟到晚上九点,会更的!3.10
  皇上:今日没留灯
 
 
第44章 
  付茗颂侧卧在床榻上,背对着床幔外,
  闻恕站定瞧了会儿,随即踱步到案边,一手执起火折子,将烛芯点燃。
  微弱的烛光靠近床榻,在墙上勾勒出女子的阴影,以及那上下眨动的睫毛。
  付茗颂翻过身,仰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双手撑着被褥坐了起来。
  见架上摇曳的烛火,她抬眸解释道:“素心说皇上今日忙,臣妾便没差人留一盏灯。”
  闻恕眉头轻抬,姑且认了她的解释。
  他没宽衣,直接就着玄金色龙袍坐下,“姚嫔今日,叫你不高兴了?”
  付茗颂呼吸一滞,连忙摇头道:“她有心了,给母后抄了一卷经书,臣妾瞧着那字,是费了心思的。”
  谁问她这个了?男人眉头轻蹙了下,付茗颂这人就像一团棉花,软软糯糯,却叫人束手无策。
  偏偏,他最讨厌束手无策之事。
  闻恕伸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叫她挪过来些,好能瞧清她的模样。
  付茗颂一愣,倒是乖巧照做,被褥压在膝盖下,跪坐着与他面对面。
  他低头瞧着面前的人,“还有呢?”
  “皇上不是都知道?”她轻声反问。
  这话叫她说出口,好似是在说,知道还问什么?
  许是付茗颂自个儿都没发觉,这话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情绪。
  谁知,她这话一出口,便惹的原本面无神色的人低声一笑,在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付茗颂立即反应,她方才居然敢反问他?
  她下意识挺直背脊,解释道:“臣妾的意思是——”
  “是什么?”他毫无预兆的俯身下来,高挺的鼻梁就在她眼前,只见他凑近闻了闻,“什么味儿?”
  付茗颂叫他这番动作弄的一惊一乍,回过神后也低头闻了闻,迟疑道:“新进的香料,太重了?”
  闻恕彻底绷不住嘴角,好笑的望着她,眼底的戏谑浮起,压着声儿道:“这香料里,放了醋么?”
  姑娘错愕一瞬,撞见他眼底那点笑意,呼吸猛然一滞,脖颈涨红,偏生又故作沉稳的抿着嘴角。
  她眉心揪成一个小小的“川”字,正儿八经回他:“这得问内务府了。”
  话落,闻恕彻底笑出了声。
  付茗颂拽着被褥的手心一紧,不自在的换了个坐姿。
  闻恕抬手压在她发顶上,一张口,却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她一无所知,他要如何同她道曾经?
  且不说她是信与不信,他都没有半点想让她记起的意思。
  半响,他只轻声道:“朕娶你,立你为后,与你眼下那颗痣无关。”
  付茗颂一怔,抬头看了他一眼。
  见她不信,闻恕又道:“至于姚嫔,朕是宣她伺候过笔墨,但旁的也再没有了,往后若还有人到你面前嚼舌根,罚了便是,气坏了自己,得不偿失。”
  “我,我没生气。”她蹙了蹙眉,如是说。
  忽然,灯芯燃尽,烛光不见,一片漆黑。
  付茗颂摸黑下床替他宽了衣裳,正踮脚将衣物挂在梨木架上时,身后的人握住她的腰,缓缓道:“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她动作一顿,一丝诡谲的、怪异的、捉摸不透的感觉缠了上来。
  还未等她抓住,肩颈一凉,领口被斜拉下,男人凉薄的唇轻轻擦过,痒痒的,麻麻的。
  他伸手将她碍人的长发撇到一边,从后面绕到她身前,去摸她腰侧的衣带。
  付茗颂呼吸渐乱,忽然想起什么,认真问道:“那皇上觉得,姚嫔与臣妾很像?”
  姑娘紧紧抿住唇,其实她想提及的是那幅人云亦云的画像,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是不敢的。
  肩颈上的吻微微一顿,闻恕笑了笑:“不像,自然是不像的。”
  和光大师的笔墨,没能画出她十分之一的神韵。
  他本以为,有人的眼睛像她,有人的眉宇像她,有人的身影像她,可自在俞州见到她时,闻恕就知道,这世上本无一人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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