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by荔枝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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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那个画中人,也都是失了真的。
付茗颂自然不知他心中的波涛暗涌,只觉他手上力道渐重,她拿脚后跟轻轻踩了下男人的脚背:“疼了。”
闻恕停下动作,将她衣领整理好,“睡吧。”
付茗颂被他惹的发麻,一句“睡吧”将她所有感官都剥离,猛地回过神。
夜里瞧不清他的脸,压根也揣测不出他的情绪。
这便骇人了。
闻恕弯腰掀起被褥,刚要回身喊她,忽然寝衣下摆便被她拽住。
“方才是,踩重了么?”
软软的,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忐忑不安的。
即便是夜里看不大清,他也几乎能从她的语气中猜出她此刻的神情。
定是轻皱着眉头,抿紧嘴角,小鹿般的眸子,盛满慌张与试探。
这便是她。
闻恕无声弯了弯唇,这就怕了?方才吃味儿置气时,胆不是挺大的。
他反手抓住那只忐忑的小手,暧-昧的揉了揉她的手心:“怎么,想要了?”
那只手猛地抽了回去,速度极快的爬到了里侧,躺下,闭上眼。
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今日不行,昨夜不是伤到了么?再忍忍。”他拍了拍她的背。
可她再没应他的话。
—
七月二十,已至夏末。
最难熬的酷暑已过,京城大街小巷,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可偏偏这时,魏家门庭凋敝,空荡凄凉。
六驸马薛显清带兵,一夜间将魏家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如此大的阵仗,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魏家那战功赫赫的小将军,竟是贪污修河款,致使伍成河溃堤之人。
然,最叫人唏嘘的是,魏时栋敛来的修河款,没有一分落在自家荷包中,却是全用于扩充军力。
为能出兵东芜,再立军功,甚至不惜在临河街杀害百姓以嫁祸东芜人,还真是煞费心思。
魏家世代忠良,一夕蒙羞。
魏老将军长跪于宫门外请罪,一把老骨头顶着烈日,双手揽着先皇赐下的牌匾,声音洪亮道:“犬子不忠,老臣有愧先皇,有愧百姓!还请皇上收回荣宠!”
几位身就暗绿朝服,头戴乌纱帽的朝臣停驻,摇头叹道:“满门荣光,毁于一人,实乃可惜。”
“近年皇上休养生息,不兴起兵,这魏小将军好战,急功近利,大错啊。”
“谁能料到。”几人连连叹着可惜。
此时,元禄伸着脑袋瞧了眼这外头的情形,立刻收回脚,往御书房去。
他轻声道:“皇上,魏老还在外头跪着呢,带了先皇亲赐的牌匾,求皇上收回呢。”
闻恕抬了抬眉头,将军章反扣在桌案上:“他那是想以此提醒朕,叫朕莫忘了魏家的赫赫战功。”
元禄笑笑,并未接这话,只道:“那奴才差人,将魏老送回府上?”
闻恕颔首,嘱咐了句好言相劝,便又差人将宋长诀押了上来。
这么几日下来,宋长诀身形愈发消瘦,原一丝不苟束起的发冠,也散了几缕发丝下来。
叫王沥摁着肩膀跪了下去,他面色清冷的抬头看了眼座上的男人,薄唇紧闭。
闻恕见他这骨头十分硬的模样,反而欣赏的笑了笑:“宋长诀,东芜提醒按察使司副使宋尹之子。”
宋长诀不为所动,丝毫不显意外。
“魏时栋已被收押,他认了幕后出谋划策之人是你,你可有异议?”
随即,王沥便将魏时栋亲手画押的证词递到他面前。
宋长诀眯了眯眼,不由冷笑,还真是有的没有的都往他头上栽。
蠢货一个,他以为如此他能撇清干系?
至多,也就是多一个人陪他上黄泉路罢了。
闻恕起身,手中还捏着茶盏,慢悠悠的踱步至桌前,抿了口茶问:“年纪轻轻,计谋了得,可知败在何处?”
话落,宋长诀轻嗤了声:“魏时栋那个蠢货,急功近利反被误。”
思此,他面色更为阴沉。
原只是提议魏时栋尽可能扩充军力,以免皇帝准允出兵东芜时,还要耗费半年时间在此。
谁知那蠢货,竟不惜动修河款,一发不可收拾。
“是因为你。”
宋长诀一愣,这才抬眼看他。
面前的男人身形修长,明明生就一副好相貌,却莫名极具压迫感,不怒自威,果然是大楚皇帝。
闻恕垂眸看他,弯了弯唇:“是你,心慈手软,一面给魏时栋支招,一面又为替他收拾烂摊子,给魏时均出招,修筑堤坝,安抚百姓,你做的太多了。”
闻言,宋长诀眸色更深了一分。
原来,败在这儿了。
“你想借大楚兵力报私怨,如今这念想落了空,若是依魏时栋的供词,这罪名大多压在了你头上,你可认?”
宋长诀握紧拳头,他人地盘,他还有的选?
蓦地,王沥将圣旨在他眼前摊开。
是工部主事一职的下诏书,顶替的,正是魏时均。
宋长诀猛地抬头,又听王沥笑着将认罪书推过来:“这两样,宋公子择一便可。”
眼看宋长诀的身影走远,王沥捡起地上的认罪书,揉成了一团道:“皇上,真就放过这小子了?魏家的事,可是他在搅浑水。”
结果不罚也就罢了,还给了官当,年纪轻轻任了工部主事,这都什么好事儿,王沥心中腹诽。
闻恕落座,并未应话。
—
此时,昭阳宫内。
太医每隔三日便来请平安脉,已是惯例了。
李太医搭完脉,抚须道:“老臣开了这么多时日静心的药,可于娘娘来说,并无甚效用,不知娘娘夜里,可是多梦?”
付茗颂一顿,还未来得及回话,遮月便急匆匆道:“是,是多梦,娘娘还在俞州时便有这毛病,还时常夜里惊醒呢。”
李太医皱眉,又问:“不知娘娘梦中,可有何骇人之景?”
这,遮月就答不上来了,她低头去看座上的人。
付茗颂一愣,迟疑的点下头。
“那不知娘娘,可否言明梦中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今天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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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付茗颂叫太医这么一问,下意识拽紧了手中的绢帕,撇开眼,抿了口凉茶。
梦里的骇人之景实在太多了,每一幕都叫她梦醒后心惊胆颤,汗流浃背。
见她神色如此怪异,李太医收回探究的目光:“老夫也并非解梦之人,待过些时日,这症状若还未消失,再请高人为娘娘解梦,如此可好?”
“劳烦李太医了。”她颔首道。
待素心送走李太医,遮月摇着团扇,不解道:“娘娘怎不与太医道梦境,说不准,有解的法子呢?”
付茗颂一顿,朝她张了张口,却又泄气道:“梦醒后,便记不清了。”
遮月失望的叹了声气,兀自嘟囔道:“那可如何是好,看来娘娘下回一定要记清了写下来才成……”
姑娘随口应了声,匆匆转移了话题。
这叫她怎么说,那红粉床幔之内的温柔乡,阴冷大牢中的断肠药,亦或是小桥流水边的茅草屋。
皆是光怪陆离,惹人非议。
李太医从昭阳宫离开,又拐道朝御书房去,将方才搭脉瞧出的症状与开的药方,事无巨细的道了一回。
他道:“娘娘这是多梦之症,梦中惊醒,气血两虚,身子才愈发薄弱,长此以往,只怕不宜有孕,就算是怀了身孕,怕也是……”
李太医顿了顿,意思已经清晰明了了。
闻恕抿了抿唇,她多梦他是知道的,梦中时常是哭着惊醒,可又似醒非醒,常常哭着哭着就又昏睡过去。
他眉间沉了下来:“瞧了这么多日,便没法子了?”
李太医叫他这一问,脖颈一凉,脑袋立即低了下来,拱手道:“微臣开了定神静心的方子,可实在不知娘娘梦中之景,找不到郁结所在,无法对症下药啊。”
“郁结?”
李太医颔首,只道:“微臣不善解梦,可夜夜多梦,实乃少见,又是噩梦,怕是皇后娘娘,心有所牵。”
一句“心有所牵”叫座上的人微微一滞,心中莫名一堵。
他细细查过付家两兄弟,常年于冀州求学,与付茗颂的交集,只会少,不会多。
那她梦中唤的哥哥,究竟是何人?
闻恕手中翻来覆去的折腾那枚玉扳指,最后啪嗒一声丢在长案上。
可笑,难不成幼时,她还有什么心心念念的竹马不成?
这夜,付茗颂替他宽衣时,见他嘴角轻轻抿着,神色黯淡,只当是他乏了,也未曾多问。
—
魏时栋的罪名认的快,见东窗事发,他也无甚可辨,因此不过两日,便下了流放的诏书。
他干的这事儿,桩桩件件,随便拎出哪一桩,都足以死刑处之。
现下仅是流放三千里,终生不许反京,好说也捡回一条命,已是皇上给足了魏家的脸面。
何况此事并未波及整个魏家,此前所有军功、恩赐一样都未曾收回,甚至是魏老夫人的诰命,都依旧在身。
但魏家的荣光,也就止步于此了。
现下,最一头雾水的,当属还喜滋滋做着升迁梦的魏时均了。
怎么一夜之间,他的乌纱帽便跑去宋长诀头上了?
元禄宣完旨,笑呵呵的安慰道:“二公子任主事一职多年,这出的纰漏,实在太多了,皇上这也是兜不住,实在没法子了?”
魏时均那芝麻粒小的眼睛瞬间瞪大:“这是何意?前阵子我献计有功,皇上还赏了我呢!你、你这诏书该不会是假的,联合宋长诀那厮糊弄我吧?”
说罢,他便夺过圣旨。
元禄也不拦着,只笑道:“二公子是有功,可功不抵过,皇上看重有才能之人,如今朝中忠臣多,可智者少,皇上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魏时均气急败坏的吼:“你们知道宋长诀是谁么?给魏时栋出谋划策的人是他!他分明是从犯!”
“二公子慎言。”元禄轻飘飘道。
魏时均这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咽了下去,那头丫鬟便匆匆而至:“公子,付家来人了。”
“不见!让她们滚!”
丫鬟被吓的脸色一白:“是付家大夫人差人告知,说、说是寻人算了二公子与四姑娘的八字,实在不合……”
“……”
此时,付姝云正眼巴巴的望着苑门外,揪着帕子道:“吴妈妈怎还不回?”
丫鬟笑着呈上一碗冰镇莲子汤,“姑娘急甚,左右付家还未收魏家的礼,老太太也打消了念头,这会儿不过走个过场,您且放宽心吧。”
“谁说不是,近日来我日日噩梦,梦中都是那魏时均的大脸盘子,你瞧瞧,你瞧瞧,我这眼底都是乌青的。”
她手执一只小巧的铜镜,仔细扒拉着眼睛。
这会儿,姜氏陪着老太太说话。
吴妈妈从侧门进,正往寿安堂去给她二人回话。
付姝妍恰从园子一侧露了脸,见吴妈妈脚步匆匆,随口一问:“府里近日,可有大事儿?”
自打云姨娘被发卖后,付姝妍窝在屋里数日,整个人愈发瘦弱,仿佛风一吹便要飘走了似的。
整日以泪洗面,外头的事儿,都没了打听的力气。
前两日,才稍微转好了些。
青檀回话道:“魏家小将军被流放,魏主事也丢了官职,听说老太太消了要将四姑娘嫁过去的念头,夫人方才差吴妈妈人去回话,想是刚回。”
付姝妍嘲讽的嗤笑一声,老太太做事儿,还是这般拜高踩低。
她紧紧咬住下唇,若是她娘还在府里,如今也该为她谋划亲事了。
想到云姨娘,付姝云脸上恨意更甚,紧紧盯着寿安堂的方向。
青檀催促了声:“姑娘,还去么?”
付姝妍回过神,提步往外走去,弯腰上了马车。
今日,她邀了姚文清听书。
—
魏家的事儿完,初初入秋。许是暑气未散尽,天儿还是有些热的。
遮月拿着皂角从她胸前划过,不由脸一热:“娘娘的衣裳,好似都小了些,奴婢过会儿再替您量个尺寸。”
付茗颂一下会意,低头瞧了眼,脸一热,低低应了声。
遮月从架子上拿了件薄料衣裳,一边伺候她换上,一边随口唠道:“前些日子,姚夫人与姚家大姑娘进宫,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姚嫔近日可安分了,今日又差人送上一叠手抄经书,面都没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