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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枝——by荔枝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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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暗,元禄走出梧桐殿,却见到一位本不该在这儿的人。
  他抬脚过去,惊讶道:“宋大人怎还未离宫?”
  宋长诀抬头,那难看的脸色吓了元禄一跳,像是刚从沁心湖游回来的似的。
  宋长诀沉声问:“皇后如何了?”
  “还未醒,也不知何时能醒,您…这是?”
  “我等皇上,有事要禀。”宋长诀随意寻了个借口。
  元禄点点头,并未再深究。
  然而,这一等便是夜深,宋长诀一个外臣不便留夜,他抿了抿唇,只好先行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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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闻恕守在这儿的第三日了。
  晨光熹微,脚步声轻慢。
  元禄一进内室,便见眼前人还是这么僵直地坐着。
  实话说,他知皇上看中皇后,独宠皇后,但他当真想不到,这份独宠能深到这个程度。
  仿佛是他一眼不瞧,人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他提步过去,试探地唤:“皇上,娘娘高热已退,只待醒来,您、您已两日未上朝,太后娘娘方才差人来催,说是请您去一趟永福宫呢。”
  闻恕缓缓抬眸,眼里有几根红血丝滑过,抬手碰了碰付茗颂的额头,不烫了。
  他脸色颇为憔悴,捏了捏眉心,淡淡道:“更衣吧。”
  “诶!”元禄重重点头。
  此刻,永福宫。
  沈太后手握青瓷茶盏,顺着杯沿一下一下转动,唇角微抿,神色严肃。
  她这两日并不比梧桐殿的好过,连着两夜都从梦中惊醒,光是一想那日皇帝从湖边跳下,她这心脏便“砰砰”跳。
  除却在涉及朝堂的大事上,沈太后极少插手闻恕的事。他不近后宫,她拿他没法,他要娶付家庶女,她替他铺好路,他独宠一人,只要能抱得孙儿,她也由他去。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他安然无恙的基础之上!
  而闻恕那日之举,真真确确触到沈太后的逆鳞了。
  “你说,他究竟是情深义重,还是被下了蛊。”
  下蛊这两个字,可不是能随意说的

  杨姑姑低头,于是道:“娘娘,皇上自然是情深义重之人。”
  一声不轻不重的冷笑落下,“噔”一声,沈太后搁下茶盏,“帝王家,情深害人啊。”
  闻恕来时,这句话恰恰好就落在他耳边。
  男人脚下一顿,径直上前,“儿臣给母后请安。”
  一见他,沈太后这两日的怒意蹭一下起来,她一口气提上来,忍了忍,又憋了回去。
  “哀家听闻,皇后高热已退,无甚大碍了?”
  闻恕抬眸看她一眼,“是。”
  “皇帝可还记得,已两日未上朝了。”沈太后口吻冷淡道。
  “儿臣身子抱恙,御医嘱咐静养,是以耽搁了朝政,好在今日大好,劳母后忧心了。”
  沈太后一句“你静养是坐在床榻边静养吗”险些脱口而出,叫他那番话堵得不上不下。
  他将缘由归咎到了自己身上,龙体抱恙,谁还能说什么?
  难不成要皇上拖着病体去上朝吗?
  沈太后沉着脸盯他半响,只觉得头疼得很。
  她忽地摆手,“皇帝回罢,回罢。”
  瞧着闻恕挺拔的背影离去,沈太后又是沉沉一叹。
  这个儿子,她可真是半个字都说不过他。
  闻恕从永福宫离开,转而朝御书房的方向去。
  近日来积攒的折子,又是小山一般高。
  男人伏案,执笔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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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渐落,几束微光从窗缝中透过。
  素心和遮月二人守在殿内,二人头靠着头,轻声低语,无非就是忧心她们家娘娘何时能清醒过来。
  床榻上的人眉心一蹙,嘀嘀咕咕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飘进耳里。
  付茗颂醒来时,直愣愣地盯着床幔顶部瞧,陌生的样式,陌生的颜色,还在…梦里吗?
  “娘娘!”
  “娘娘醒了!”
  遮月与素心二人的惊呼,一下拽回她的神思。
  她呆怔地望着她二人许久,半响才彻底清醒过来,随即翻身坐了起来,脑袋一阵眩晕,她不得不摁住太阳穴的位置。
  脑中一道道声音传来——
  ——“宋宋,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有没有,哪怕一次,是真的。”
  ——“没有。”
  ——“她叫宋宋。”
  ——“白日里可吟诗赋,夜里可谈风月,还唱的一口好秦腔,尤擅琵琶。小小年纪,一支‘凤栖台’跳得名动南北,朕当初觉得,这世上女子,应都如她那般才是。”
  ——“我不是她,只是恰好生了张相似的脸,有幸得皇上疼爱而已,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我若是说,你比那幅画要紧,你信不信?”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原谅我了。”
  ——“宁愿死也不肯留在朕身边,她心里,当真是没有朕。”
  “嗯嗯——”付茗颂头疼欲裂,伸手捂住耳朵,整张脸埋在膝间。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素心,素心快去叫太医!”遮月慌了神,抓住付茗颂的手臂轻轻晃着。
  素心亦是吓得不轻,然不等她先唤来太医,蜷在床榻上的人猛然起身,下榻,不及宫人反应过来,她已光脚行至门外。
  身后遮月喊道:“娘娘!”
  而梧桐殿外,闻恕才刚下龙撵,便被这一声惊呼惹得心尖一颤,他几步上前,步入殿内。
  就见那病殃殃躺了好几日的人,身着一件单薄的素白寝衣站在门边,一手还虚扶着门框,风一吹,衣摆和发丝都跟着舞动,像是要将她吹走似的。
  谁准她这样下床的!
  男人沉下眉头,步伐加快,可他再快,也不及那姑娘光着脚踩在雪地里奔过来得快。
  付茗颂是哭着跑过去的,踩了一地的雪,堪堪砸进他怀里。
  那双杏眸,早就被泪水糊住了眼睛,眨了眨眼,泪珠子便一颗一颗滚落。
  她哭得那叫个肝肠寸断,活像要在他怀中哭昏厥过去。
  “皇上,皇上……”她拽住男人的衣袍。
  闻恕确确实实愣了一瞬,怎么也没想到一进梧桐殿,迎接他的是这样一幕。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忙搂住她的腰将人提起来,让她两脚离地。
  他呵道:“病刚好,谁许你这样出来的?”
  不说还好,这话一落,付茗颂的眼泪又啪嗒啪嗒落了好几滴,就快要连成一串珠链了。
  闻恕提着她抬脚往寝殿去,刚将人放下来,还没来得及惦记她那双叫雪水沾湿的双脚,便被她踮起脚尖堵了嘴。
  眼泪不知滑进谁的嘴里,舌尖都是咸的。
  她毫无章法地啃咬,闻恕捏着她的脖颈将人拉开了些距离。
  他气息微喘,指腹碰了碰姑娘的眼尾,“又做噩梦了?”
  闻恕说:“和光还在宫中,待太医瞧过你之后,让他来一趟。”
  他转身欲唤宫人来,衣摆却被紧紧拽住不放。
  她的欲言又止,全写在那张哭花了的脸上。
  皇上,你还信我吗?
  我能说吗?
 
 
第75章 
  “我……”她仰头望着他,手心越攥越紧,直至指甲刺进肉里,疼痛感让她掌心忽地一松。
  她摇头道,半响,却道:“头疼。”
  此时,遮月将干净的衣裳和长巾一并递上。
  闻恕一边接过,一边斥道:“大冷天,光脚踩在雪地里,你不疼谁疼?”
  说罢,他摁着她的肩颈让她坐下,蹲下身子,用长巾擦拭姑娘那双冻得发红的玉足。
  见状,寝殿里的宫人皆默契地低下头,将身子伏得更低一些。
  男人背脊挺直地蹲在她面前,唇角轻抿,眼眸微锤,那精雕细琢的鼻梁,从她自上而下的角度看,愈发俊挺。
  他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腕,擦拭的力道都很轻。
  付茗颂用力磕住下唇,以防呜咽声惊了此情此景。
  在他心中,她是个宁愿死都不愿留下的骗子,她满口谎话,没有一句能信……
  他是经过几番挣扎,才能如此待她?
  是因为,她忘了吗?
  若是想起来了,该当如何呢?
  闻恕将那双玉足擦干,拿过足衣替她穿上,唤来遮月替她更衣,这才起身揉了揉她的乌发,转而道:“叫太医来。”
  素心伏腰,应声道:“是。”
  不多久,李太医坐在绣墩上诊脉,那脉象虚弱的人,时不时抬头瞧一眼闻恕,于旁人看来,这便是依赖过甚的表现,心道皇后这一落水,定是吓得不轻。
  就连闻恕,亦是如此作想。
  李太医收了手,起身回话道:“禀皇上,皇后娘娘脉象紊乱,是惊吓过度,又大病一场,心神不宁的症状,需得卧床静养几日,方能大好。”
  说罢,李太医匆匆写下药方,命人煎药。
  元禄上前,低声道:“皇上,和光大师在殿外侯着,说是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回承恩寺,最后一日,待皇上宣见呢。”
  闻言,付茗颂心下一紧。
  给闻恕的画像,给她的绣鞋……
  此人,什么都知道。
  闻恕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稍候。”
  于是,他侧身往殿外去。
  付茗颂心脏“砰砰”乱跳,眼见他身影消失在珠帘处,一颗心猛然提起。
  见她脸色愈发泛白,遮月担忧道:“娘娘,您要不躺下罢。”
  付茗颂无心理会,只僵硬地摇了摇头。
  殿外,和光手握佛珠,立在长廊之下,仰头望天。
  小僧人见里头的人来,忙提醒道:“师父。”
  和光转身,有模有样地朝闻恕一拜,随即悠悠笑道:“贫僧明日离宫,特来同皇上道个别。”
  闻恕拧眉,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元禄立即回忆,带着一众宫人退下。
  须臾,这偏殿里便只剩他二人了。
  和光静坐,眼底是他一贯笃定的笑意。
  沁心湖一事,是天时地利人和,他两月前便算得此事,以防万一,还特从集市捎带了双鞋底没有纹路的绣鞋,才致使此事在一月二十那日成为必然。
  再之后的事,和光理所当然地以为,定是两个知晓前世的人敞开心扉,成就一段感人肺腑的良缘,诞下子嗣,以保大楚昌盛。
  啧,光是想想,便十分美满。
  甚好,甚好!
  是以,和光仰着下巴等皇帝的赏赐。
  在和光希冀的目光下,男人缓缓道:“她一直有噩梦的毛病,起初朕以为是寻常病,便只让太医治,后来才得知,她这零零碎碎的梦里,全是上辈子的事。”
  和光侧耳细听,颔首待他继续说。
  闻恕垂放在膝上的双手握紧,“可有不让她梦起的法子?”
  此话落下,和光嘴边的笑意倏地一僵,如这临春的天,骤然倒寒。
  他试探道:“皇上的意思是,皇后现下还只是梦见?”
  闻恕点下头,和光讪讪一笑,缓缓侧头去望天。
  怎会如此?
  难不成是算错了?
  他徐徐道:“法子…倒是有,只微臣须亲眼瞧瞧皇后的命数才可。”
  -
  香炉上袅袅升烟,一缕一缕宁神香飘荡散开,可自闻恕去会和光后,付茗颂的心神便没有宁静过。
  是以和光来时,便见那银白凤袍的女子忐忑不安、防备甚重地看过来,却又在瞥见那帝王的脸色之后,倏然松了口气。
  这一连串的动作不过在眨眼间,可和光依旧稳稳当当捕捉到了,他脚步一滞,叫住走在前头的男人,“皇上,贫僧可给娘娘念一道清心咒,只此咒术需得无人在场,否则有失成效。”
  闻恕皱起眉头,自打六年前和光亲手给他描出画像,闻恕便真信了他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
  因而并未觉得他故弄玄虚,挥手屏退宫人。
  他早与她说过要和光来给她瞧病,于是不过解释两句,姑娘便点头应下。
  闻恕离开前,还是回头看了眼,才堪堪退至门外。
  霎时间,寝殿内静默下来。
  和光上下打量她,付茗颂便坐着由他打量。人还是那个人,乌发大眼,细眉樱唇,一如既往沉稳端庄,可那眼中,终究是有些异样。
  比起前世,多了八分沉稳,可又比三日之前,又少了两分常年谨慎的柔和。
  这前后两世的经历,都真真实实在她身上留下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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