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有九分——by唧唧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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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宁一愣,哭笑不得,有点无奈,“你是不是傻啊?喝酒干什么?”
他带着脾气说了句:“壮胆啊。”
短暂的安静。
江问沙哑着声音:“我先缓缓…”
逢宁:“你这是喝了多少,我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江问摇头。
她陪着他在地上蹲了一会。
酒精慢慢开始在体内蒸发,大脑开始慢慢沉重,江问有点虚晃。分不清是过去,还是现在。
逢宁四处看看,准备去便利店给他买瓶水。正打算走,手被人拉住。
逢宁愣住。
他抓着她的手,借了点力气,站起来。
等人站稳,逢宁想把手抽回来。
江问没放。
两个人的手都出了汗,湿湿地纠缠着。
“你干什么?”
逢宁清晰地感觉到,江问看着她,有一瞬间的犹豫。
然后,他扯了逢宁一下,把她整个拥入怀中。
逢宁挣扎着,“江问,你别借酒装疯。”
江问状似小孩子耍脾气,凶狠地说,“别动。”
凶完,又委屈地呢喃,“难受…”
喝多了的他,完全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她没见过江问有这么脆弱的样子。
逢宁不说话了,任他抱着。
仿佛得了某种默许。
两个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拥抱着,静止在熙攘的街头。招来不少路人好奇的窥视。
…
…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问忽然说,“逢宁,我说谎了。”
路旁传来喧闹,她看着几米远的树,没说话,听他说。
“我说,我记得以前的事情,不代表我还在意。”
江问又说了一遍,“我说谎了。”
江问是真的喝多了。
逢宁想。
“去国外前几年,我恨过你。我尝试过去过新生活。我不敢让自己停下,害怕又想起你,想起我们一起坐的公交车、你做的菜、蛋糕,你送给我的礼物,便利贴。任何一样东西,我都不敢想起。我怕我会后悔,后悔跟你提了分手。”
“你喜欢尼采,我逛遍了纽黑文所有的书店。我每次想到你,希望你过的好,也怕你过的太好。”
低到隐秘的声音,有暧昧,有羞涩,还有掺杂了甜蜜的忧伤。
逢宁喉咙哽塞。
“以前,我因为得不到你的回应而感到痛苦。那时候的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这么绝望。你对我来说,放弃与否,都是折磨。”
那时,她浅尝辄止,在岸上一动不动。
可他的爱已兜底,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江问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故作轻松:“最后,我自作聪明,我怂了,所以我选择了后退,我想忘了你。”
“别说了,江问。”
逢宁身子微颤,心脏猛地收缩,不敢再听下去。
她害怕,可害怕,又隐隐渴望。
“我花了八年,我才想通,就算你没我那么喜欢你又如何?”
逢宁看不见的地方,难以掩盖的感情,在他眼里汹涌。
“和你分手以后,我觉得很轻松。但是往后的每分每秒,我再也没快乐过。”
一句接着一句,江问醉到骨子里去了,呼吸沉重而灼热。
逢宁撑着他身体的重量,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说的每一个字,就像刀,一笔一笔,刻在她心上。
江问眼眶赤红,伏在她耳畔,轻轻地说:“逢宁,我爱你。”
她的心脏停了一下。
终于,摇摇欲坠的一滴泪,啪嗒一下,砸进她的颈窝里,“从十六岁起,我就爱你。一直,一直爱你。”
第58章
关于逢宁的事。
每一件事,江问都熟烂于心。
在心里想了无数遍,她的所有,所有的细枝末节。
想完,再一层一层地盖住,从不泄露出丝毫。到最后能给别人窥探到的,不过是冰山之下的某个小小的边角。
可这个夜晚,江问无所顾忌地,把最真实的他,完完全全地,整个摊开在逢宁眼前。
江问亲手递给了她一把手.枪。
“我爱你,从十六岁起,我就爱你。”
现在,这杆枪的枪口对准他的心脏。
逢宁抬不起手,没力气扣动扳机了。…
…
双瑶接到逢宁电话,稀里糊涂地听那边说了几句,她不敢置信地又确认了一遍,“什么?!你们在哪?南城?”
电话打完,双瑶撇下一同跨年的朋友,风风火火地开车过去找他们。
看到有人来,逢宁稍微拉开了一点和江问距离。
他撑着树干,蹲在路边吐。
双瑶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们:“江问这是怎么了?!喝了多少啊。”
逢宁:“先把他送医院,我等会再跟你讲。”
去医院的路上,江问又下车吐了一次。双瑶光是看一眼,都替他难受。
深夜急诊。
医生给江问吊了个水。
前前后后,楼上楼下地两处跑,好不容易把人安置下来。双瑶低升跟她吐槽:“你和江问,们两个人怎么凑到一起就是折腾啊。”
逢宁稍稍回忆了一下,她跟江问凑在一起,真的很倒霉。从高中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基本上就没发生过几件好事。
病房里安静无比。江问精疲力尽之后,陷入沉沉的昏睡。他额头上仍有薄汗,像是不舒服。
逢宁一动不动站在床边,想了很多事。想着想着,又起他刚刚醉酒时候,凑在她耳朵边上的呢喃。
“我不敢放弃。如果放弃,我和你就没有以后了。”
“只要我一个人放弃,我们就没有以后了。”
她心底一抽。
逢宁怔怔出神。缓慢地抬手,用手指拨弄江问的睫毛。顺着摸到眼角,指尖还能感觉到一点湿。
她轻轻地,替他擦掉残余的泪水。
江问半夜醒过一次。
意识依旧模糊,晕黄的灯光中,依稀能看到逢宁晃动的身影,他眯着眼,放下心,几分钟之后,又断了片。
…
…
第二天被收音机嘈杂的声音吵醒。
江问勉力睁开眼。
醒来正瞧见一个大妈扶着大爷在床上坐下,不停地抱怨着,“都说了,你这个年纪要小心点了呀,可别再摔了,身子骨遭不住哟。要浴室铺个防滑垫,你就是不听…”
让昏沉的脑子清醒,江问望着天花板,反应过来是在医院。稍微坐起来一点,蔫蔫地转头,找了找,病房里哪还有逢宁的人影。
记忆随着复苏。
昨晚发生的片段在脑子里闪过。江问先是羞赧,尴尬,紧接着,又缓了几分钟,无名火一点一点冒起来。
逢宁去哪了?
到处摸索着手机,胃跟着一阵阵抽动。江问小脸惨白,准备拨个电话。
打开通讯录,最上面的联系人就是逢宁。
垂眼,盯着她的名字,几秒之后,他又负气地扔了手机。
大概是七八点的时间,他住的病房还有三个人。有些床的家属陆陆续续来了,病房开始渐渐热闹起来。好几个人扯着嗓子讲话,房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和别处相比,江问这里就冷清的有点异常。
他长得俊俏,静静靠坐在那儿,特别吸引人目光。过了会,就有个大妈送了橘子过来,“小伙子,你怎么一个人。今天可是元旦呀,没个陪床的?”
江问看了大妈一眼,接过橘子,“谢谢,我一个人。”
他一脸菜色,脸臭的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老婆昨天跟别人跑了。
过了会,另一床的大妈也来了,这次还热络地给他拿了几个苹果。
江问礼貌地说:“谢谢阿姨。”
这个大妈也顺口说了句:“啷个连削苹果的人都没有。”
江问:“……”
逢宁来的时候,乱哄哄的。江问正被一群大妈阿姨围在中间问东问西。
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走过去,正好听到有人在给他介绍对象。
隔着一堆人,江问一眼就看到了她。
逢宁松了松围巾,“这是干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几个人纷纷回头。大妈看到她,惊讶地唉哟了一声,“这又是哪里来的姑娘,长得真漂亮!”
她就站在边上看着,几个大妈没说两句话,作鸟兽状散去。
等人走后,逢宁把保温桶搁在旁边,又把小桌板翻过来,把一个塑料袋放到上面去:“给你买了粥,喝点。”
江问靠在枕头上装高冷,一言不发。
她又说了一遍,他还是没反应。
逢宁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发什么脾气。”
江问闷不吭声,把脸撇开。
他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不愿意和大人好好谈,只等着别人来哄他。
逢宁看了他一会,把粥又往前递了递,“不会说话了?”
安静片刻之后,江问说:“你去哪了。”
逢宁低头,把保温桶的盖子拧开,一股香气飘出来。
“我喝多了,你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说完,江问忽然有些难堪,迅速加上一句,“就算只是朋友…”
逢宁打断他:“我给你熬鸡汤去了啊。”
她指着保温桶说,“双瑶他妈刚刚买的老母鸡,就为了你,今天给宰了。熬了几个小时,熬到现在,我都没睡觉。”
江问瞥了一眼,心情好了点,脸色稍霁。
逢宁把浓香的鸡汤凉到一边。
两人相顾无言,进入了无话可说的状态。
她整个人都很淡然,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江问也别扭。
他突然说:“帮我削个苹果。”
“削苹果?现在?”逢宁四处看看,“连刀都没有,还要去买,算了吧。”
江问对吃苹果这件事异常执着,“那你问旁边的人借。”
“好吧。”
拿了个垃圾桶过来,逢宁开始削苹果皮。中途,她偶然抬头,看到江问皱着眉,嘴唇抿紧。他侧着身,蜷缩起来。
逢宁把手边的东西放下,赶紧走过去,蹲在病床旁边,看着他冒着冷汗的脸,担忧:“你没事吧。”
江问嗯了一声。
她把手贴到他额头上,黏黏的,都是汗,“是不是胃难受?”
江问身体明显一僵。
刚好医生来查房,逢宁有点着急地站起来,“医生,可以过来看下吗,我朋友他好像有点不舒服。”
医生略微辨认了一下,“昨天喝多的小伙子吧,哪儿不舒服?”
江问有点僵硬地说:“都不舒服。”
医生不以为意:“是正常的,没多大事儿,多喝点热水吧。”
临走时,医生看着逢宁蹲在旁边温声细语地,跟江问讲话,心里感叹,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娇气。
中午,双瑶过来探望江问。
病房有老人要午休,两个人出去说了会话。
双瑶陪着逢宁在底下的小花园里散步,“你们俩到底该怎么办,你想好了吗?”
“差不多了吧。”
双瑶:“差不多了是什么意思,江问这不是明摆着还喜欢你。”
逢宁哦了一声,“我和江问真正的问题,不在于他喜不喜欢我。”
双瑶仰头长叹,“喜欢你这种人,真的太难了,太折磨了。”
逢宁:“说老实话,我没法拒绝江问,也没法推开他。但是…”
双瑶开启人生导师模式:“宁宁,你不要把自己的承受能力想的太弱了。虽然爱情就是承受痛苦,但是痛苦就是用来承受的呀。”
逢宁眼圈都青了一片,“我不是承受不来痛苦。没什么承受不了的,反正死不了。我只不是不敢碰,我怕它碎掉。”
“怕谁碎掉,怕你美好的回忆碎掉吗?”瞪着她两秒,双瑶恨铁不成钢:“所以他都摊牌了,你还要继续往后退吗?你怂不怂啊!!”
逢宁淡淡的,“双瑶,我不是怂。我只是这辈子能怀念的东西太少了,江问算一个。”
双瑶被她这番话说的愣住。紧接着,又生出一些心疼和感慨。
她陪着逢宁,亲眼目睹她如何挣扎着,一路走到现在。不论狼狈成什么样,到了什么绝境,遭遇什么挫折苦难,跌进多深的坑,逢宁从来没有害怕的时候。
就算休学,母亲去世,和江问分手,整日整夜地失眠,吃药,身无分文屁股欠了一堆的债,她向来不对别人展露任何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