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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缠——by何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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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台小姐还奇怪,那个女人是从他房间出去的,为什么现在又要问有没有这回事儿。
  电脑显示,蒋燃那晚是住入了2732的。
  前台小姐心存疑惑,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她说怀兮拿了房卡没一小时就下来了,连她那晚的奇怪装束也提及了一二,还说酒店最近对这块儿抓得很严,暗示蒋燃下次不要让他女朋友穿成那样下来了,以免引起误会。
  蒋燃听完,顺便退了房。
  他挂掉电话,在走廊踱了会儿步,穿过休息厅,想去外侧找个窗口抽根烟。
  突然注意到,一身墨绿色长裙的立夏立在长廊一端。
  已经很晚了。
  赛车场的休息厅24小时开放,车场很晚也有人训练,他这一处灯火通明,她站在暗处,墨绿色阴影衬得脖颈白皙,天鹅颈纤细。
  她是带着卷儿的长发,披在肩背,乌黑秀丽。
  侧脸安静柔美,比之昨晚在酒桌上大杀四方,四处邀酒的爽朗样子,仿佛是另一个人。
  立夏唇上轻咬着一支女士细烟,手里拿着程宴北的那个滚石打火机,不怎么会用,大拇指很笨拙地按着。
  “咔哒——”、“咔哒——”
  火星四溅,就是不弹火苗儿。
  她向来不抽烟,不过是觉得好奇,刚去买了一包,顺便在这里等程宴北。
  本来她跟他约好她去一趟卫生间,出来他们就离开。她出来却没见到人,就徘徊到了这里。
  窗敞开着,夜风凉。
  她还按着那个打火机,指腹都给按疼了,准备放弃。
  忽然出现一只手,虚拢在她的烟前。
  那只手五指修长,比程宴北的手掌心稍厚一些。温柔的男人的手。
  “你这样迎风是点不着的。”
  他嗓音也温润。
  “……”

  立夏抬起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温柔的男人,眉眼都是温柔的。
  蒋燃又伸出只手,和刚才那只同时拢在她的烟前,稍稍把握着距离,为她遮住了在窗口不安肆虐的夜风。
  “你再试试。”他扬了扬下巴,说。
  立夏眼帘匆匆一垂,不再看他。
  大拇指颤抖一下。
  向下压。
  “咔哒——”
  火苗成功蹿起。
  干脆利落得简直出乎意料。
  “很简单吧。”
  蒋燃笑笑,拿出自己的打火机,也避着风,点上了烟。
  夜风过滤着烟气。
  立夏学着他的样子,轻轻地抽了口气,一口烟登时挤着鼻腔和气管儿,直冲天灵盖。
  呛得她眼睛都红了。
  “第一次?”蒋燃看她那样子有点儿好笑,问,“你以前不抽烟的吧。”
  立夏摇摇头,摘了烟,躬下身去,掩着嘴,轻轻咳嗽起来。
  她手半扬着,烟头已经灭成了一抹晦涩的黑。
  “……好难抽。”
  蒋燃轻轻拍着她后背,一阵阵的震颤传感到他手心。
  他一伸手,将她那支抽了一口的烟给摘了。
  扔一边垃圾桶。
  “程宴北平时没教你抽?”
  立夏顾着咳嗽,自然没听出他别有深意。
  稍舒服了一些,她直起身,眼眶红红地看着他,回答:“没有。”
  蒋燃对上她眸子,笑了笑。
  “女人最好不要抽烟。”
  拍了拍胸口,立夏舒服一些,有点儿好笑地反问:“你女朋友不是抽烟么?”
  “我哪儿管得了她。”蒋燃淡淡笑着,移眸,看窗外。
  立夏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
  她将只拿了一根的一整包烟给扔到垃圾桶了。
  蒋燃看到,瞥她一眼:“不抽了?”
  “不好抽,”立夏老实说,将包挎到肩头准备离开,随意问了他句,“你在这里等她么?”
  蒋燃掸了掸烟灰,淡淡笑:“不等了。”
  “嗯?”立夏没懂他意思。
  他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我今晚不回去了。”
  “训练吗?”
  “对。”
  “还挺辛苦啊,”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立夏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蒋燃点点头,“嗯,好。”
  -
  蒋燃安排了任楠送怀兮回去。怀兮听说他明天很早就要训练,也没好叨扰了,发了个微信说自己先走了。
  他那会儿还说晚上要送她回去的。临时改了主意。
  蒋燃回复她:【好,路上小心。到了给我打电话。】
  她转给他修车的钱他也没收。
  怀兮从小到大不爱欠人东西,准备等24小时退款回来了托人转给他——最好是能直接打到他的银行卡里。
  免得他又不收。
  怀兮在24小时营业的休息厅闲坐,等任楠过来。
  另一边,任楠却火急火燎地打给了程宴北,问他有没有离开赛车场。
  程宴北刚跟立夏取上车,将车开出了停车坪,准备离开了。
  “哎哥,刚燃哥打电话给我让我送他女朋友回去,我现在临时有点儿事儿走不开,你能帮忙送她一趟么?她应该还在赛车场。”
  程宴北笑着问:“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你问那么细干什么,”任楠支支吾吾的,怕被轻看了似的,又扬声,“大晚上还能什么事儿啊。”
  程宴北又轻笑,感叹着调侃:“我们任楠长大了。”
  “——我都24了好吗!早就长大了!你别一副我还穿开裆裤的口气,”任楠据理力争着解释,“就昨晚在Bar Rouge碰见一个漂亮姐姐,我们挺投缘,今晚约出来聊了聊。”
  “聊到现在?”
  “不行吗!”
  “行,”程宴北笑着,“怎么不行。”
  “那你现在还没走是吧?”任楠抓紧问,“我把蒋燃他女朋友电话给你吧?你在门口等等她,打个电话让她出来就行——她住外滩那边也不远,举手之劳嘛。”
  何况下午修车那会儿,程宴北已经载过怀兮一趟了。任楠觉得他们应该熟悉了。
  “好,”程宴北淡声应,“发我吧。”
  手机很快振动一下。
  任楠把怀兮的手机号发到了他微信。
  一串很陌生的数字。
  程宴北泊车到门边,视线落在屏幕,直接打过去。
  立夏大概听出了那边的情况,问他:“你要在这边等人?”
  “嗯。”
  “谁啊?”
  “怀兮。”
  “……”
  他直接说出了她的名字,简单利落。并不是“蒋燃的女朋友”。
  好像,他们很熟了似的。
  立夏心里疑惑一下,想起那会儿碰见蒋燃,蒋燃说了他晚上要留在这边训练。
  程宴北那边已经接通了。
  怀兮看到是个陌生的号码,以为是任楠。
  一接起,却听到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
  “喂。”
  她愣了愣,“……喂?”
  “出来,我在门口。”他直截了当地说。
  “啊?”怀兮没反应过来。
  程宴北听她那别扭的声音就觉得好笑,手臂搭在车门边,轻叩窗沿儿,淡淡解释着:“任楠晚上有事。”
  “……哦。”
  没等她“哦”完,他就给挂了。
  全程她就应了三个字,连一句“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她再打过去,他却直接给摁了不接了。
  怀兮也有些疲倦了。
  她将手机放回包里,从休息厅出来,往赛车场门口走去。
  夜深了。
  门前宽敞的大道两侧,栽着一溜儿高大的梧桐。枝叶繁茂,遮天蔽月,投下的树影一直蔓延到大门边。
  仿佛一条向某处偷渡的暗河。
  那辆黑色越野就停在树荫之下。色泽深沉喑哑。
  怀兮边走边想起,南城七中的校门口,好像也栽着这么一丛遮天蔽日的梧桐树。
  入夜很深,现在还很像他们那会儿下晚自习的点,枝叶繁盛的梧桐便这么蔚然了一路。
  那时知道那条路通向家。
  现在这条路,却不知通向何方。
  怀兮都组织好语言准备亲自回绝他了,却是立夏先放下了车窗,如昨夜在外滩那边邀她上车一样,善意地说:“上车吧。”
  “那个,我能打车的。”怀兮也如昨夜一样,自然而然地拒绝。
  她都没往立夏另一侧的方向看。
  “这边很偏,不太好打车的,”立夏说,“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打车不安全。”
  怀兮张望一下门前马路。这个点了,车来车往的确少,都看不到出租车经过。
  她一向惜命,更不可能叫个网约车过来。
  想起频频发生的社会新闻就害怕。
  她踟蹰一下,最终还是上了车。
  她下午坐在副驾驶,此时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车座上的东西已经被清理了。
  宽敞无遗。
  她坐了上来。
  她在右后侧,下意识地朝左前侧驾驶座的方向看了一眼。
  男人侧脸棱角分明,眉眼淡淡的。
  一贯的话少。
  很快,他就发动了车子。
  怀兮下午开蒋燃的车来过一趟,估摸着外滩离这边大概有个五六公里,不是很远。
  车都开上了高架,程宴北却一直没问她住哪儿。
  一下高架,径直朝另一个方向开去。
  他与立夏时不时地交谈着。
  半途,立夏还回头跟后座一直沉默的怀兮搭话,“——对了,你住外滩那边,离《JL》不远吧?”
  “不是很远。”怀兮答。
  “那还好,明天拍摄也不用起太早。”
  “嗯。”
  又没话了。
  立夏想起那会儿程宴北能自然而然地称呼怀兮为“怀兮”,问:“对了,我听说,你下午车被撞了。”
  听说还是怀兮开着蒋燃的车撞了他的。
  “嗯。”程宴北应着,“修好了。”
  立夏一下也不知怎么问了。
  如果是怀兮撞的,他带着怀兮去修车,顺便索赔,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但不知怎么,立夏总觉得他和怀兮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
  哪怕他们从上车到现在,一句交谈都没有;昨晚在酒桌上,也没有过任何的对话。
  立夏有些心烦,懒懒地靠在座椅,看了看窗。
  过了会儿,换了话题问:“对了,我今天听你给家里打电话——你奶奶最近还好吧?”
  “好多了。”
  “她记性还是很差吗?”
  程宴北苦笑:“嗯,有时候都记不住我妹妹的名字。”
  立夏无奈地笑笑:“对呀,我就记得之前在港城碰见那次,她一直喊我什么‘小兮’、‘小兮’的,要么就把我当成你妹妹,喊我‘醒醒’、‘醒醒’的。”
  程宴北从来不会跟立夏提他家人的事。
  他跟蒋燃那个圈子的,交往女朋友都很短暂,没必要让对方知根知底。
  立夏上次碰见他奶奶,还是她出差去南城,滞留了几天,偶然在外面遇到他和他妹妹程醒醒带奶奶出来散心购物。
  要不是那次,她对他的原生家庭真的一无所知。
  甚至连他还有个在上高中的妹妹,之前他都从未对她提起过。
  有些家境很好的男人,会故意不对自己的女人提这些,以在女人面前提升自己的神秘感,再跟放诱饵似的,一点点地展露马脚来吸引到女人,让女人某一天豁然开朗,对他好感倍增。
  但程宴北不提,或许是因为真的没什么可提,也没什么可炫耀的。
  或许,纯粹就是不想让人将他了解透彻罢了。
  这不是神秘感,这是一种近乎礼貌,将人拒之千里的疏离。
  但立夏想到那次,或许是出于同情,不由地还是有些难过:“上次我跟你奶奶说我叫立夏,说了好几次,她才开始叫我‘小夏’——然后呢,好像又把我当成了你高中同学了。我说我是你女朋友,她才后知后觉的。”
  程宴北没说话。
  谈及家人,他总会如此沉默下来。
  他谈恋爱好像只是谈恋爱,跟女人交往,也只是跟女人交往。
  涉及这之外的,一概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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