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千般好——by顾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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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好瞳仁一缩,想到了什么:“你家里联系了校领导?”
庄可凝冷笑道:“是啊,有一样东西,我有,你没有。”
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凉到心底,苏好忽然想起杜康说的话——
你们这俩孩子,真是多灾多难,叫我以后怎么放得下心。
你们能听我唠叨的时间不多了,愿意珍惜的珍惜,不愿意珍惜的也忍忍!
我要真不教你们了,你们是不是一个个都高兴得蹿上天?
凉到底之后就是冒火。
苏好拽着庄可凝的衣襟,把她的脑袋狠狠掼到洗手池里,刚要拧开水龙头,突然听见女厕的门被人敲响。
“苏好,是我。”门外传来徐冽冷静的声音,“别动手,你先出来。”
*
苏好被徐冽带回了教室。
过了放学时间,教室里人都已经走空,苏好坐在座位上发着呆一声不吭,等徐冽给她倒了杯温水过来,才机械式地捧起杯子,往干燥的喉咙底送水。
刚刚苏好把庄可凝拖去女厕,很多正在整书包的七班同学都跟过去听墙角,徐冽把人通通疏散了,站在门外等她,在她冲动的时候及时拦下了她。
徐冽听了全程,已经知道事情经过,等她喝完水,把她的身体掰过来,让她面对他,然后将她发凉的双手捂在掌心。
苏好的手慢慢回温,眨了眨酸胀的眼:“我就不该为了出一口气,跟老班说要当什么宣传委员,也不至于连累他。”
徐冽摇摇头。
不管是之前温安妮因为争不过苏好,让家里人刁难苏好在北城做生意的爸妈,还是现在庄可凝因为嫉妒苏好,让家里人调走杜康,错的都不是苏好。
他始终觉得,少年人之间的事就该用少年人的方式解决,苏好不需要承担“连累”这样的罪责。
“你没错,”徐冽捏了捏她的手指,“如果连十七岁的时候都不能有锋芒,大家未免都活得太窝囊了吧。”
“可是现在怎么办?”苏好垂着眼睑,肩膀塌下去,“我家也没有庄可凝那么厉害的后台。”
刚刚庄可凝说,有一样东西她有,苏好没有,指的就是家境和后台。
“谁说没有?”徐冽用食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苏好一怔,抬起头来。
徐冽眉梢一扬:“我不是你家的?”
第56章 五月雨
苏好紧皱的眉头在短暂的舒展之后又重新蹙起来。
“你是说, ”她猜测道,“让你姐夫帮忙?”
徐冽有些意外:“你知道他。”
苏好点点头。
之前陈星风跟徐冽打架的那天,她偶然看到徐冽身上的旧淤青, 问施嘉彦这是怎么回事。施嘉彦就跟她讲了几句徐冽家里的事。
她记得施嘉彦说,徐冽之所以到处打工, 是为了攒钱还他姐夫。他姐夫和他姐姐还没结婚, 他不能仰仗他姐姐的人情,心安理得地欠他姐夫的钱,因为如果这钱他不还,就会记在他姐姐头上。
所以苏好有理由相信, 虽然徐冽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态度理所当然, 语气也很轻松, 但他心里不可能没有过矛盾和为难。
如果徐冽没有心理负担,苏好也许会高高兴兴接受这个提议,还夸一句“咱姐夫牛逼”。
但徐冽心思很重。何况钱能一五一十地还清,人情却很难。
那么让他因为她欠下更多人情, 积累更多心理负担,苏好就不愿意了。
她觉得事情还没到这一步,未必到这一步。
“施嘉彦跟我说起过, ”苏好把半边脸贴在课桌上,侧头看着他, “我不想这样,用更大的后台压倒后台,让更有钱的人压倒有钱人, 好没劲。”
苏好没说出真正的原因,但徐冽大概猜到了施嘉彦跟她说过什么,也就能猜到她为什么拒绝。
这个女孩子,交朋友要讲义气,谈恋爱也要讲义气。
或许是不希望徐冽真为了这件事去找姐夫,苏好趴了一会儿,振作起来,直起身板握了握拳,一捶桌子,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徐冽听:“这不还没定数的事吗?我就不信我搞不过她!”
“我也不信!”后门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一道男声随之响起。
苏好被吓得心肝一颤,僵硬地回过头去,看到体委谢一舟兴冲冲走了进来。
随后是班长、副班、团支书、学委、劳委、纪委、语文课代表……以班委居多的十几号人气势汹汹鱼贯而入,一人拍了一巴掌门板,拍得整扇门一抖一抖。
徐冽因为分神照顾苏好情绪,也没注意走廊外来了人,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一一疑惑扫过后,跟苏好对视了一眼。
“……你们是暴民吗?”苏好惊诧地看着他们。
“苏姐,我们不是暴民,是你的甜心sweety!”郭照朝苏好比了个心,尤欢欢紧随其后,吴语不愿意比,被郭照和尤欢欢强行一根拇指一根食指拧巴起来。
苏好:“……?”
“苏姐,是这样,刚才我在男厕拉屎……”谢一舟“啧”了一声,“不是我说,学校厕所隔音效果真的好烂,我现在都怀疑我们男生尿尿声音会被你们女生听到……”
“听不到,”苏好拿手挡了下扑面而来的画面和气味,“讲重点。”
“哦,就是,我在男厕听到了你和庄可凝的绝密对话,知道了学校要调走老班的事,然后就告诉了班长,班长又告诉了副班长,副班长又告诉了学委,学委又告诉了……”谢一舟抬手比了下身后这些人。
“总之,这个屎拉得我很愤慨!虽然老班平时废话多了点,唠叨起来哔哔个没完,但绝对是我念这么多年书——在小学初中一年换一个班主任的频率下,碰到过最把学生当自家孩子放心上的老班。如果老班对苏姐叫偏心,那我觉得我也被偏心了。上学期我在篮球场拉伤韧带,老班那么虚胖的人,着急背我去医务室都差点闪了老腰……”
郭照点点头:“我也被偏心了,我一开始因为嗓门大被大家取外号叫‘聒噪’的时候还想不开,老班特意找我谈话,跟我说他以前被人取外号叫‘胖头鱼’的事,我听完就高兴了。”
“我也是我也是,年前我爸妈离婚了,谁都不想带我,那段时间老班天天邀请我去他的教职工公寓吃饭,说他和师母会照顾我。”
“卧槽,你还有这种独家福利,师母做饭超好吃的,你他妈怎么不叫上我!”
……
苏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噼里啪啦唾沫横飞。
最后班长费喆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捏捏衬衫领,像在摆正并不存在的领带,总结道:“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经班委会决议,我们决定,集合班上有这项意愿的所有同学,向校长发起万民请愿书,把老班留下来!”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守护全世界最好的老班’计划,即日起正式启动!”费喆手一挥,“大家鼓掌!”
掌声雷动,十几号人鼓掌鼓出了百来号人的气势。
苏好在掌声的末尾,带着一丝犹疑加入了他们,缓缓拍起手来,问徐冽:“……这有用吗?”
徐冽眨了眨眼,实话实说:“可能没有。”
苏好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试试。”
此刻的苏好还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想要试试。
但以后总会懂得。
这是因为,一个人中二,那叫傻逼,一群人中二,那叫青春。
*
入夜后,本该人去楼空的高二七班教室灯火通明。起先只有班委和个别积极分子在,后来又有很多住在附近的同学得到消息,吃过晚饭后陆陆续续返校。
班长跟学校打了申请,骗老师说大家留堂组建了学习小组,然后通知每个人准备一则“我和杜老师的故事”,一到两百字左右篇幅,打好草稿叫语文课代表和学委润色审核,再在请愿书的附纸上亲手把故事誊抄下来。
苏好写了自己在杜康的引导下,从一代人神共愤的吊车尾学渣到金榜题名的光荣事迹,写得天花乱坠,被语文课代表用“不够真诚”的理由打回来,又重新走朴实派路线,改了几稿终于通过。
等通过以后,她就开始烦徐冽,让他“康忙康忙一起来”。
徐冽因为耳朵的伤跟林阑请了假,说明天再去上课,陪苏好在教室留了个堂,强行被注入中二血液,被迫拿出纸笔。
苏好趴在他旁边监督他写,一边看他下笔,一边一字字念他写的内容:“转学来的第一天,班上的苏好同学不愿意跟我做同桌,建议我坐到讲台边,但杜老师不同意,认为这样有害颈椎健康,仍然安排我坐在苏好同学隔壁。现在,苏好同学已经成为了我的女……朋友……?”
“这样不太好吧?”苏好掩着嘴小声跟徐冽说。
“靠!”一旁的谢一舟也爆了句粗口,“岂止是不太好,简直是太不好!冽哥你这是在挽留老班还是在秀恩爱?”
徐冽缓缓侧头,看了眼旁边的念稿人,拿笔在草稿纸上划了两道,让她看清楚。
苏好定睛去看:“哦,不是女朋友,是好朋友,”她转过头,对谢一舟呵呵一笑,“我漏看了一个‘子’字。”
*
当晚,请愿书出乎意料地取得了二十七位同学的亲笔签名,另外还有十位左右同学晚上出不来,说明天找班长补签。
散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徐冽打了个车送苏好到春庭湾。
因为分别地点就在家附近,苏好也没敢跟他牵牵小手,和他挥了挥手就贼兮兮地溜进了家门。
临睡前,苏好得到一个“噩耗”,舅妈说曹姨这两天请假回了老家,周末得靠她管邹恺的早午餐,还说听曹姨讲,她之前在学习便当做法,颇有成效,既然如此就别点不健康的外卖,自己动手做饭吃,食材冰箱都有。
苏好带着这个让她不愿醒来的“噩耗”躺上了床,生无可恋地设定了明早七点半的闹钟。
但可能是因为这一天过得像坐过山车,精神消耗过度,也或者是因为潜意识里实在不想给邹恺做早饭,第二天清早,苏好在闹铃响起的那一瞬间完全忘了林阑交给她的重担,痛苦地秒掐了闹钟,坦然地给自己的身体翻了个面,在床上“一睡不起”。
等到她重新自然醒,时间已经接近九点。
苏好把自己从床上发射起来,动动耳朵,发现四下的安静程度简直像又一个河姆渡文明奇迹。
邹恺居然没有夺命连环敲她的门。
这不可能。邹恺怎么可能让自己饿肚子。
她宁愿相信南方的五月会飞雪,也不相信邹恺会当田螺姑娘下厨做早饭。
这小子该不会偷溜出去玩了吧?
苏好拉开房门,看了眼隔壁空无一人的房间,往楼下喊:“邹恺你死哪去了!”
“我才没有死!等你给我做早饭我才真的要饿死了!”邹恺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上来。
苏好一愣,趿着拖鞋下楼去,到了楼梯口,看见邹恺坐在餐桌边,正用叉子叉起一片煎培根,手边的盘子里还有快吃完的欧姆蛋。
她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我这是还在梦里?”
邹恺津津有味地嚼着培根:“是的,姐你这么能睡还是继续做梦去吧,反正我有我哥了。”
苏好似有所觉地朝厨房望去。
徐冽洗干净手,走出厨房,看着她问:“吃什么?”
原来田螺姑娘在这里。
苏好看了眼徐冽捋到手肘的衬衫袖子,指指餐桌上的早餐:“你做的啊?”
徐冽点点头。
“姐,你瞅瞅这欧姆蛋,这嫩的,这滑的,这软的,这香的,你做的跟这一比,那就是垃圾食品。”邹恺刁钻地品鉴道,“不,说你那是垃圾食品,垃圾食品都委屈。”
苏好走上前拧过他耳朵:“吃了人家一盘欧姆蛋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啊?”
“我姓什么那也不跟你姓啊!”邹恺挥着手隔空去扒徐冽的胳膊,“哥,哥救我!”
结果当然是扒不到。
徐冽平静地看着两人打架,边问苏好:“吃蛋还是吐司?”
苏好的嘴巴想尝徐冽的欧姆蛋,心却被邹恺的侮辱伤到,咬牙说:“吐司!我才不爱吃什么欧姆蛋!”
徐冽挑了下眉,转身走回厨房,提醒她:“那你先去洗漱,把衣服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