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微微甜——by艾鱼

　　苏莺在旁边安静地看着那件婚纱，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己这辈子应该都收不到他送的婚纱。
　　辛素娴拿着婚纱有点难为情，小声嗔怪单羲衍怎么送她这种东西，都一把年纪了。
　　单羲衍笑了下，“也不过才五十多而已，还年轻着呢，穿上婚纱更年轻漂亮。”
　　单羲衍的礼物都看完了，另外几个人就更期待单曦微的礼物了。
　　然而单曦微却笑笑，故意卖关子，说：“我一会儿再送礼物，妈你先去换婚纱。”
　　辛素娴连连摆手，特别不好意思，脸都红了起来，急忙说：“别，我就不换了……”
　　一群年轻人怎么可能听她的话，连拉带哄地把辛素娴给扯进了卧室里。
　　单曦微叫上苏莺一起进屋，关上门开始给辛素娴换婚纱。
　　辛素娴笑的眼中带泪，忍不住念叨他们兄妹俩折腾，却也没有再执意拒绝让她穿婚纱。
　　单曦微和苏莺在房间里弄了好一会儿，苏莺还特意帮辛素娴编了个发型，看起来特别优雅。
　　两个女孩子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扶着辛素娴从房间里出来，霎时就迎来了外面几个人的鼓掌和起哄。
　　辛素娴本来就觉得难为情，这下更是不好意思。
　　何珊珊还特意在客厅花瓶里拿了一支花，把花瓣都一点一点摘下来，在辛素娴出来的那一刻，她和钟晓就扬手撒了花瓣。
　　有那么一刻，居然真的有点像办婚礼的感觉。
　　等辛素娴站好，单曦微才跑去沙发那边，从包里拿出自己一直藏着没有给辛素娴的礼物来。
　　女孩子攥着一个戒指盒走近，在母亲面前停下来。
　　她打开那个漂亮的红色盒子，里面躺着一枚钻石戒指。
　　这是单曦微花尽了自己手里的奖学金和兼职得来的工资，没有用单羲衍给她的零花钱。
　　是她亲自给辛素娴挑选的戒指。
　　“妈，”女孩子的眼睛里和辛素娴一样，含着温热的水光，她嗓音柔软又清甜，对辛素娴温和地说：“生日快乐。”
　　而后，单曦微亲自执起辛素娴的手，将戒指戴在了辛素娴的无名指上。
　　父亲欠你一场婚礼，这辈子都无法给你。
　　父亲没能为你穿上的婚纱带上的戒指，我和哥哥给你。
　　辛素娴终究是没忍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单曦微懂事又乖巧地帮她擦去泪水，抱着辛素娴轻声安慰。
　　单羲衍偏开头，再回过头来时男人的眼眶只是微红，他依旧和平常一样带笑地说：“妈，别哭了，我和微微送你婚纱和戒指可不是让你哭的。”
　　声线很稳，一点波动都没有。
　　苏莺忽而开口：“不如照个相吧！把阿姨穿婚纱的样子定格下来！”
　　单羲衍轻挑眉，习惯性地在她的脑袋乱揉了一通，低笑：“聪明。”
　　做完这个动作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揉她脑袋有多自然。
　　弄的不仅是苏莺本人，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愣了下。
　　单曦微没太大反应，只是点头笑着应：“好啊，现在就拍！”
　　先是给辛素娴拍了几张单人照，自觉一条腿都迈进了棺材里的辛素娴被几个小年轻指导着摆各种姿势，羞窘的差点把这一群孩子从家里赶出去。
　　哪儿能这么开她玩笑。
　　但心里终归是欣喜的。
　　后来苏莺拿着相机，又给单曦微、单羲衍和辛素娴拍了全家福。
　　单曦微和单羲衍分别站在辛素娴的两边，只不过单曦微站的位置，稍微离辛素娴有点距离，就好像……她和辛素娴中间，还应该有一个人在。
　　苏莺几乎刹那间就明白了单曦微为什么要这样站，她没有让单曦微离辛素娴近一点，直接摁下了快门。
　　闹闹腾腾了一晚上，最后来做客的四个人要离开，谢景臣有车，时间也不早了，就捎带了三个女孩子一程。
　　苏莺在副驾驶座上，何珊珊和钟晓坐在后座。
　　虽然何珊珊和钟晓并不知道单曦微家里发生过什么事，但也不傻，看也能看得出来。
　　自然不会去过多评论今晚的事。
　　苏莺作为知情者，也不可能去主动谈及。
　　至于谢景臣，他在回国后就知道了当年的事。

　　所以四个人谁都没有聊单家的事情，何珊珊时不时问谢景臣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苏莺的身份比较特殊，是谢景臣的学生，所以全程安分安静。
　　只不过她的眼睛和耳朵没闲着。
　　所以……发现了一些端倪。
　　谢景臣的车里，有微微最爱的那种柠檬糖，就连包装都是一样的。
　　如果谢景臣和微微不认识，她完全不会觉得有什么，只当是巧合。
　　但，他和微微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因为姗姗在吃饭前就问了单羲衍他和谢景臣认识多久了，单羲衍说大学就认识。
　　那应该交情都有十年左右了。
　　苏莺又联想起今晚她无意间撞见过几次谢景臣瞅微微的眼神……
　　微微说的那个她喜欢的人，那个拒绝她告白的人，那个……渣男？
　　谢教授？！
　　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的苏莺突然有点懵。
　　.
　　其他人都离开后单曦微就开始收拾家里，辛素娴也要上手，被单曦微制止住，还不忘叮嘱辛素娴：“妈，别忘了吃药。”
　　前段时间辛素娴体检的结果显示贫血，当时就让医生她开了些药，但单曦微总担心辛素娴不按时吃，所以每次都提醒。
　　她在家的时候就当面提醒，甚至亲自给母亲倒水看着她吃药，不在家的时候就在微信上提醒。
　　每顿都不落。
　　单羲衍帮着单曦微一起收拾，兄妹俩挤在厨房洗洗刷刷，顺便聊天。
　　“知道了？”他开口就直接问了出来。
　　单曦微知道单羲衍问的什么。
　　他在问她是不是知道了他和苏莺的事情。
　　毕竟今晚他揉莺莺脑袋那个动作太自然。
　　单曦微垂着眼，声音平静道：“可以继续当作不知道。”
　　单羲衍短促地轻笑了下，他就知道，这个妹妹过于聪明，什么都不好瞒她。
　　可她又太会为别人着想，就像他和苏莺的事情，她知道他们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就一直装作不知道。
　　“我无所谓，”单羲衍淡淡道，而后又说：“就是苏莺，她可能觉得被你知道了，以后如果我和她没结果，会因为我的事情，影响你们的关系……”
　　“那你能给她一个结果吗？”单曦微鲜少这样不拐弯抹角，直率地问出口。
　　单羲衍沉默，没说话。
　　良久，两个人把厨房都收拾干净了，单曦微洗了洗手，才又淡然冷静地说：“哥，你这样对莺莺不公平。”
　　“我能站在你的角度上理解你，可你不能糟蹋莺莺的真心。”
　　“要不你从一开始就别接受她，既然留了她在身边，就对她好一点。”
　　“你明明知道，她很喜欢你。”
　　“好，”单羲衍微微拉了点长音，有点无奈地笑了下，“哥不会让你为难的。”
　　单曦微抿抿唇，纠正：“和我没什么关系，是你和莺莺的事，你们最后怎样跟我无关，你还是我哥，她还是我闺蜜。”
　　单羲衍叹气，“知道了。”
　　“别说我了，你呢？”他倚靠住门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歪了点头，问：“谢景臣没对你怎么着？”
　　单曦微被这句话弄的心头一跳，她下意识地回：“他能对我怎么着？”
　　说着还抬手拢了下头发。
　　单羲衍眯了眯眼。
　　眼睛往左下方瞥了一下，下意识地去拢头发。
　　很好，这就是发生过什么了。
　　“不打算和他发展一下？”单羲衍都懒得旁敲侧击了。
　　单曦微的心持续摇晃，几乎要找不到稳住阵脚的地方。
　　她还没回答，辛素娴就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单曦微的手机说：“微微，你景臣哥。”
　　而后语气染了一丝不解：“这么晚了怎么给你打电话过来啦？”
　　单曦微只觉得自己的脚边就是万丈深渊，曾经隐瞒的秘密就要捂不住。
　　慌的甚至下一秒就要掉下脚边的悬崖去。
　　可她心里越慌乱，表面却愈发的平静。
　　单曦微轻抿了下唇，正打算从走过来的辛素娴手里接过手机，看出了她六神无主的单羲衍就半途截走了她的手机。
　　“应该是找我的，打我手机没人接就打到微微手机上了。”
　　说着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带好阳台门后才接通电话。
　　单羲衍刻意换了一种声音说话：“喂？”
　　男人的声音很低很低，甚至有点浑厚。
　　对面的谢景臣仿佛没想到是个男人，刚发出一个音节来就又卡了壳，随即不太确定地问：“你是……这个手机的主人呢？”
　　单羲衍强压着笑，一本正经地用另一种声线胡说八道：“我刚捡到这个手机，不知道是谁的。”
　　“那个……我现在就在华苑小区附近的711便利店门口，不然你过来帮你朋友取一下手机？”
　　谢景臣立刻回道：“好，我这就过去，麻烦你多等会儿。”
　　挂掉电话后单羲衍就回了客厅，单曦微正在和辛素娴聊今天来家里做客的几个朋友。
　　他很随意地把手机递给单曦微，在旁边坐下来，听她们聊天。
　　单曦微故作不经意地问辛素娴：“妈，你觉得今天来的这三个朋友怎么样？有没有适合我哥的？”
　　“嘶……”单羲衍不耐，抬手屈起手指来在她的头顶上轻敲了下，“怎么说话呢？”
　　辛素娴却笑笑，很温柔地说：“我觉得都挺好，各有各的性格，但都是好孩子。”
　　“哎，那个和你一起给我换婚纱的莺莺……有点眼熟。”
　　辛素娴的话音未落，单羲衍的神情就僵了瞬，但很快，他的表情就恢复如常，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的痕迹。
　　单曦微的眼眸也有点不自然地轻闪了下。
　　过了片刻，她才轻声开口提醒辛素娴：“妈，莺莺是我高中的同学了，当年给父亲办葬礼时她有到场，你可能印象没那么清晰了吧。”
　　辛素娴叹了口气，笑笑：“好些年了，是记不太清。”
　　母女俩又随意的闲聊了几句，辛素娴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单曦微也起身打算回房间，单羲衍就开口说：“微微，跟哥去小区附近的便利店吃点东西？”
　　单曦微想起小时候，母亲工作忙，有时候加班到很晚才能回来，哥哥就总带着她在家附近的便利店买零食充饥。
　　而哥哥手里的钱，全都是他当时凭小聪明或者真本事挣来的，或许是让别的同学抄了作业，也或许是他诓了哪个小笨蛋。
　　反而长大以后，兄妹俩就没再一起呆在便利店里吃东西了。
　　她浅笑了下，应下：“好。”
　　两个人出了家门，不紧不慢地穿过小区的路，往外走去。
　　“哥，”单曦微在一处路灯前忽而开口，女孩子的话语里带着些许歉意：“抱歉，刚才不是有意……”
　　“没事，”单羲衍叹了口气，随即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很宠溺道：“不用忌讳我，早就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她扭头，看向单羲衍。
　　男人的表情与平日无差，单曦微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单羲衍也没有立刻说话，他没回答是真的过去了，还是并没有过去。
　　片刻后，等他们都走出小区，他才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总得继续活不是吗？”
　　单曦微很想问问他，你是为谁活。
　　可话到嘴边，却问不出口。
　　最终欲言又止。
　　她无法把他逼太紧，有些事不能感同身受，没亲身经历过，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痛，才能让人浑浑噩噩地丢了半条命。
　　她现在都记不太清当时她是怎么过来的了，明明是她最难熬的日子，该印象深到刻骨铭心，记一辈子。
　　应该对那种无力和绝望的感觉一生都记忆清晰。
　　可那些让她痛苦难过的记忆，确实有点模糊了。
　　才六年而已。
　　或许，哥哥记忆犹新吧。
　　毕竟，他承受的要更多。
　　两个人在便利店找了个位置，开始吃东西。
　　单羲衍这时才开口对单曦微说：“微微，这几年从来没和你说过，其实我一直觉得挺亏欠你的。”
　　插着吸管喝酸奶的单曦微闻言抬头，目光有些茫然。
　　单羲衍轻扯了下嘴角，他很温柔地又摸了下她的脑袋，叹息：“哥想让你开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