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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树与烂柯人——by舍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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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叔,”倪芝勾住他的袖子,“别走。”
  陈烟桥知道她所想,他板着脸,“年轻时候我最讨厌人问东问西,耍心机耍嘴皮子。结果找了你这么个能问问题的。”
  他眼神里溺着温柔,“唉,晚节不保。”
  倪芝问他,“那你现在呢?”
  陈烟桥叹气,“现在还是一样,可惜是你,只能受着了。”
  “问吧。”
  “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问题,倪芝憋了许久,从他吻她到现在,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桓不去。
  陈烟桥似乎早就料到她要问,覆着她的指尖松开他的袖子。
  桌子就在床边上,跟床头柜差不多,他拉开抽屉,拿出个素描本。
  “给你看样东西。”
  倪芝如捧珍宝,惴惴不安不知从何翻起。
  陈烟桥在床沿儿坐下来,轻笑,“随便翻,这本都是我在家里随手乱画的。”
  她翻了几页,就捂住嘴,是那次在早市她面前放了两碗豆花,那副画凌乱无序,紧跟着下面是桌面上摊着的佛珠。
  是那次他们在早市偶遇,他答应访谈,触及他内心两人撕破脸争执。
  陈烟桥摇头,“别问我,我画完,才知道自己画了什么。”
  后面关于她的画面越来越多。
  还有回忆的画面,她在桌球台前弯着腰,手指翘着戳着杆儿,她往铁桶里扔了支旋开的口红。
  陈烟桥的画有个特点,写实。所以凡是回忆画作,记不清的都是模糊的,五官都不怎么细细描绘,只看出来是她。更像铅笔不知怎么随意涂了几笔,又像她早已经被揉碎了放在他心里。
  倪芝合上本子,五味杂陈。
  她又宁愿从头到尾动心的只是她,她救赎他,他成全她。
  才不教她这般,对他的心疼更上一层。
  心疼他如何在凭吊余婉湄与情愫再生之间挣扎。
  倪芝把本子放在枕头旁边,背过去不看他。
  陈烟桥替她关了灯,低头在她光滑细软的脸侧轻吻一下,避免胡子扎疼了她。
  倪芝在黑暗里再度唤他,声若细丝,“你……”
  她不知何时,眼泪从眼角滚落湿了枕套。
  “你放下湄姐了吗?”
  陈烟桥听声音就知道她又落泪了。
  他把她扳过来,语气无奈,“有你这么傻的么?一口一个湄姐。”
  黑暗中她游丝般的啜泣声被放大,陈烟桥被她哭声揪住心口。
  陈烟桥伏低下去,在她耳畔低声道,“丫头。”
  “我不想骗你,我也骗不了你。你记得我说过的话么,那时候没救出她时候,我想的是她无论被救出来是什么模样,我都会跟她过一辈子,可惜你湄姐就是命不好。”
  陈烟桥在黑暗中捉了她的手,轻轻在唇边碰一记,他的胡子刮过她的手背,引得倪芝几乎战栗。
  “是我命好,又遇见了你。”
  他郑重其辞,“正是因为我爱过她,我才比谁都明白。人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担心我会沉湎过去是件没必要的事,以前是你没出现,往后我会比谁都珍惜现世温暖。”
  陈烟桥又揉了揉她头发,“你不必记挂我的感受,不提她不是忘却,是让她活在记忆里,我们替她好好活下去。”
  看倪芝眼底泪光闪烁,仍没有从情绪里出来。
  陈烟桥在黑暗中敲了敲她旁边桌子上放的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么?我以前总恍惚,以为又是地震。后来就逼自己看着水平面,究竟是不是晃动。”
  倪芝心疼得无以复加,想坐起来抱着他狠狠吻他,黑暗中她的唇擦过他滚动的喉结。
  陈烟桥按住她,声音哑然,“再这样,谁也睡不了。”
  他隐忍着情慾,庄重许诺,“从今往后,我只有两件事,你,和活着。”
  最后吻了她一遍。
  陈烟桥回到客厅的折叠床前,苦笑着躺上去。
  因为年久失修,弹簧都懈了,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跟他这十年过的一样年久失修,想着今天他的小姑娘下巴上一片微红,他抬手摸了摸胡茬。
  上次大伟来过家里,他就在沙发上将就睡的。后来想起来就把店里放的折叠床拎回来了,那是刚到哈尔滨开老灶时候,他无处可去,每到夜里大门一锁就靠折叠床睡在店里,直到刘婶儿帮他联系了何家。
  陈烟桥在黑暗中看了一眼,睡在他床上同样在翻来覆去的小姑娘,待小腹翻涌而来的多年未有的冲动平复下去。
  将近十年来,他头一次逼迫自己,在没有水杯的床头睡去。
  不用担心半夜梦回到满是破碎肢体的废墟,和无穷无尽的震荡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咳,我看了评论,后来又不敢看评论了,都是要车。
  是,我跟你们一样喜欢烟叔。否则我也不会塑造一个这样的中年荷尔蒙烟叔,年少风流,到了中年沉淀,只有禁欲之后愈发惹人心动的欲.望感。
  但是他人设就是这样,他们还有问题没有解决。烟叔在和余婉湄恋爱时候性格缺陷就很明显,以为对你好的大男子主义,他的人格魅力也在于此。我不能为了一时痛快,破坏了烟叔的形象。
  最后梳理一下,把大纲细化了,还是觉得按原本走向写下去,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也琢磨了很久他这样的男人到恋爱时候是什么样。
  希望这样的烟叔是你们爱的。
  好了我真的啰嗦,还是50个哈宝贝们晚安
 
 
第39章 勇闯天涯
  镜子前模模糊糊, 铁边儿底下一圈锈迹,又溅了水珠显得更加斑驳, 映出一张颇具男性魅力的中年面庞。该有的沧桑和性感, 在脸上铺的尽满,连眼里打着漂儿的眸光都是故事。
  他下颌涂满了泡沫, 微仰着脖子,泡沫水顺着喉结往下淌,打湿了白色的跨栏背心, 露出的古铜色臂膀肌肉随着抬手跟着鼓动。
  他又蹙着眉凑近镜子,弯下腰从左刮到右,泡沫随着他的动作被推开一条路径。

  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曲线。
  很快,后面又映出一张女人的面庞,薄透的眼皮因为昨夜哭过而微肿, 活像站在阿姆斯特丹红灯区的迷懵少女, 又像那年在香港爱上不该爱之人的王佳芝。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 镜子里头慢慢两张面庞合成一张。
  仅剩男人涂满泡沫的脸,和一双环在他腰上的藕臂。
  倪芝把脸贴在他背后蹭了蹭,“不要刮胡子。”
  陈烟桥手下不停, “不刮怎么亲你?”
  “我不疼,”倪芝偏了头, 从镜子里打量他, “你不刮就像个老男人,不用担心你去骗小姑娘。”
  她想了想,还是不满, “你蓄着胡子也好看,更容易骗小姑娘。”
  陈烟桥就从镜子里眯着眼睛瞧她一番,“你是被骗来的?”
  “不是,”倪芝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是把你骗到手的那个。”
  她深吸一口气,他的背心上有股洗衣皂的味道,还混杂着烟味,“唉,我以前觉得男人蓄胡子显得邋遢,见到你才知道原来老男人蓄胡子能这么性感。”
  她语气里听着还有些不忿。
  他的剃须刀钝得不行,刮过去的动作涩缓,这回知道扫墓时候他脸上的血道子怎么来的了。
  看他终于弯下腰用水胡乱冲了几下,倪芝凑上去啄他的下巴。
  被他挡回来,皱着眉,“没洗干净。”
  倪芝就老老实实继续从背后揽着他,全身心依赖地贴着他,柔软地像团棉花。
  陈烟桥轻笑,由着她抱个够。
  直到把下巴上的泡沫和刮下来的胡渣洗干净,才转过去拿擦脸的毛巾。
  他的小姑娘被他动作推到后面墙上,架在他和毛巾之间。
  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水珠,陈烟桥叹了口气,语气正儿八经。
  “丫头,有没有想过,我会比你早走十年。”
  男人背对镜子,镜子里的女人闻言眼眶红了又红,低下头掩饰着欲落的泪。
  委屈极了,“我再也不叫你老男人了。”
  陈烟桥听出来她话语里的孩子气,语气冷静地像旁观者,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怎么叫,我都比你老十一岁。”
  倪芝知道他又在逼她,把他的不好一桩桩全告诉她,他年轻时候睡过不知道多少女人,他心里忘不了余婉湄,他每天浑浑噩噩只知道混日子,全逼得她只能往肚子里咽。
  偏偏是遇见她之前的事情,她除了恨自己不能早生十年,再没有一丝办法。
  或许现在已经是岁月对她的怜悯,如果是她十年前遇见陈烟桥,他多半儿不会多瞧她一眼。
  倪芝揪着他的白背心,语气恼火,“你就不能少抽点烟,多活十年。”
  陈烟桥知道自己烟瘾有多大,敷衍她,“嗯。”
  她说完伸手进他裤兜里,摸到硬硬的烟盒和打火机,晃了晃,“归我了。”
  她话音未落,门口就有人敲门。
  倪芝喊了一声,“来了。”
  松开他去门口拎进来一袋又沉又大的包裹。
  从袋子里一个个掏出来是抹布、海绵、未拼接的扫把、吸水拖布,以及床单。
  早上倪芝睡醒,抠了抠他床单上的洞,焦黑的一圈,刚好是烟头的直径。这人都到什么程度了,抽烟能把床单烫个洞。
  想着他说的今天要收拾一番,没起床时候就订了送货。
  陈烟桥看见床单摇了摇头,“看见我床上被烟头烫的了?”
  倪芝撇嘴,“不准再这样抽烟了。”
  “不是,”陈烟桥揉了揉眉心,“那回你非要问我个究竟,我一时火起又烦躁。”
  “什么时候?”
  “你说呢?”
  那岂不是早市偶遇吃豆花那次,就是那次他的画本上第一次出现她的身影。
  倪芝瞥了眼屋里他的蓝白格子床单,“那也还是要换,当纪念。”
  陈烟桥家里连个洗衣机都没有,她把新床单儿扔水桶里,又拿着海绵开始擦他的泛黄的洗手池。
  这个时节的哈尔滨,一般早上洗脸时候,都要提溜着开水壶,兑着冷水进脸盆儿里,才能洗脸刷牙,否则手都要冻麻。
  倪芝才洗了海绵,手冻得微红,站在洗手间门口的陈烟桥接了手。
  水龙头里的水汩汩地流,海绵沾了污渍变黄,那洗手池的颜色不见得褪去多少。
  这些都不重要,倪芝仔细端详他的手,除了那道贯穿疤痕,根根骨节分明,修长瘦削。若不是他皮肤磋磨得粗糙,原本搁在莹白的大理石雕旁,都说不出哪个更像是艺术品。
  “我来洗吧。”
  陈烟桥瞥她一眼,“那我还是男人么?”
  “放心,我这双手,早就毁了。”他不似以前寡言,逗她一样多说几句,“以前学雕刻时候,在系里我有个外号,上帝之手。不像我有个朋友手本来就长得糙,雕刻风格又粗犷,手上常年贴着止血贴干活儿。现在觉得以前这么仔细都是白费力气。”
  倪芝听着不是滋味儿,“多半是女生给你取的外号吧?”
  “不是,”陈烟桥听出来她话里的酸意,淡笑着解释,“我一教授,这些年来挺对不起他的。一次没去看过他,我也没脸,便杳无音讯。大四时候他想推荐我去都灵美院,我却一门儿心思建工作室,最后一事无成。”
  只不过后来叫开这个外号的,都是他们系的女生,说只想被上帝之手开了隐秘花园。
  两人在镜子前,低着头把洗手池、镜子和镜边儿的瓷砖缝囫囵擦了一遍,好不容易又将狭窄的洗手台擦洗干净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倪芝抱起来扔洗手台上,按在镜子上亲吻。
  倪芝的腿盘着他的裤腰,手攥着他紧实的臂膀。
  等倪芝扔在外面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她才懊恼地一拍脑门儿。
  “我还有网上笔试。”
  陈烟桥低下头,示意她勾住他脖子,将她抱下来。
  用手推着她的腰,出了仅通一人的厕所门口。
  找工作期间,再好的记性都不管用。一会儿一个邮件通知,笔试时间不重叠都算好的了,经常几个笔试时间打架。若不打架,有的是按固定时间测评,有的是收到起72小时或者48小时内做完的。
  起初大家都还拿笔记一记时间,后来常常一天出门面试时间久了,就错过不知道多少个笔试。收到邮件开始就订闹钟提醒自己,倪芝这个笔试就是已经到了截止时间。
  两人刚在一起,她知道陈烟桥往往都是下午接近饭点儿才懒散地去开店子。原想今天正好没有面试,想和他腻歪一个白天。
  陈烟桥扯了衣架上的黑色夹克,“走吧,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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