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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树与烂柯人——by舍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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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两人没说什么祝对方幸福的话。佳人有伴,谢别巷又不必离婚了,这回道了别真有以后不再见之感。
  命运便是这般,余婉央那么轻微的创伤,一直不见好转。在谢别巷公寓里住了一个月,到五月多,索性毕业要耽搁了,谢别巷给她联系了国外的医生,让她出国试试。
  余婉央看不清东西必定要人陪,余父余母语言不通,出国反倒帮倒忙。
  到五月时候,陈烟桥陆续处理完陈亭麓的后事,老家的房子清理差不多,便主动接了陪余婉央出国的差事。
  本来余婉央出车祸,就是因陈烟桥而起,余父余母恨他入骨。祸害了一个女儿不够,还要害小女儿遭罪。起初余父说得决绝,央央就算是瞎了,也不需要他帮忙。
  余婉央倒是淡定,说这是陈烟桥欠她姐的,他想赎罪,随便他。
  日子一天天过,余婉央的眼睛不见好,他们家并不阔绰,陈烟桥陪同总比请看护合适。余父又老了十岁一般松了口,说同意陈烟桥去不代表原谅他。
  陈烟桥这趟回来,余婉央说的不无道理,他便是在还债,赎罪。他一日不还清罪孽,让余父余母原谅,一日就仍受这件事束缚,没法给倪芝一个完完整整清清白白的他。何沚敢提这些龌龊的要求,不就是拿他的过去来要挟,打感情牌又说罪孽事。他逃避了十年,这回不想再逃了,最起码余婉央的事情因他而起,能尽份力就负责到底。
  后面的事情,陈烟桥从谢别巷那儿接过来。办签证,跟医院后续联系,本来几人还抱着希望,出国治疗前余婉央没准儿就好了,结果一直到出国时候,还是没好转。
  在机场时候,余婉央同他说,“姐夫,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你么?”
  陈烟桥叹气,“你不是说了么,让我赎罪,欠你姐的。”
  余婉央摇头,“你有对象了吧之前?”
  陈烟桥想着倪芝,满腹惆怅,忽然间有些庆幸余婉央看不清他神情。
  余婉央很笃定,“否则你管了十年我姐的账号,非要还给我。你放心,你欠我姐两条命,你给了我机会,我特公道,就拆你两回鸳鸯够了。”
  所谓虱多不咬,债多不愁。看着登机牌上的字体都是红色,陈烟桥摸了摸那个红色的长白山烟盒,早就空了,兀自笑起来。
  她拆与不拆,倪芝都被他伤害了。
  他赎的不知哪门子罪。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修谢别巷和冯淼。
  倪芝和这个学弟,我没有牵红线意思。
 
 
第79章 小龙坎
  南方是没有十月秋的, 在滨大本部过惯了的人,丝毫没有半点遥想故都的秋之意。
  那几个博士师兄的朋友圈就显示了做项目的枯燥, 来来回回都是窃喜在这样季节里还能穿短袖, 再对比一番哈尔滨的温度。
  倪芝这晚回来得早,厨房一贯没人用, 她给自己下了碗面。
  刚端出门口,就碰见于斯柏往碗里端详,“哟, 过生日啊?”
  很明显的长寿面,清汤卧蛋。
  还是零点时候,沈柯的电话才提醒了倪芝,原来又是一年生日。
  去年这个时候,她在老灶火锅里浑不要脸地管陈烟桥讨长寿面, 那时候她胆子大横冲直撞, 试探他的心意, 也试探自己对他的感情。
  直到在他家里,一碗长寿面,一支口红, 是她早被看破了心思。
  倪芝把碗放桌上,拿了筷子开吃。
  于斯柏看不下去, “生日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
  除了上铺的学姐, 这几个人里只有于斯柏还能讲两句话。倪芝现在清楚,于斯柏属于晚上打游戏半夜开始学习那种人,这个时间段儿悠闲着。
  果然他开始游说, 说倪芝无趣,生日就一年一回,怎么不出去吃点好的,他正好当改善改善伙食奉陪。
  倪芝无动于衷。
  于斯柏想了想,“你就没点啥想吃的?”
  倪芝看了眼长寿面,眼前总能浮现出烛影摇曳的屋子,她被捂着眼睛吻得落泪。
  “火锅。”
  “海底捞?小龙坎?大龙燚?”
  最后跟着倪芝七拐八拐到了家不知名的火锅店,桌子上都是一层油,倪芝很淡定坐下来拿纸巾擦拭,于斯柏一个男生没什么好说的。
  吃完他象征意义点了支烟,递给倪芝,“许个愿?”
  “平安。”
  “你还挺别致,人家都求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就像长寿面吃了一半。
  这一生里,平安喜乐四个字,自从经历过陈烟桥,她只求平安不图喜乐。
  倪芝人还没走回公寓,就接到沈柯电话,说他正好深圳出差给她过个生日。
  她以为他开玩笑,没想到沈柯说在她公寓楼下等。
  能知道她地址,只能是倪母告知的。分手时候她有多失魂落魄,倪母都看在眼里,这半年小心翼翼不敢刺激她。或许半年过去,旁人的理解里该翻篇了。
  沈柯于她,怎么都讨厌不起来,尤其是他千里迢迢给她过生日,他乡见到熟悉的人算是份慰藉。

  给她准备的栗子蛋糕显然是仍记着她的口味,倪芝领这份情。
  沈柯问她,“你还记得我们大学里常去的那间店吗?每次你犯懒说迟些买,迟些去就没栗子的了。”
  后来啊,沈柯这样处事圆滑的人,跟那家店服务员说好了,每次给她留着。
  还是学生时代,倪芝又要嫌贵。
  沈柯叹气,“小芝,你这个生日过了,就24了吧?”
  前任之间甭想揣着明白装糊涂,沈柯继续说,“我的意思,上次跟你说了,谈了几个没遇上合适的,更没有当年和你那么动心的感觉。时过境迁,以前父母反对早恋,现在他们似乎挺满意的,劝我们复合试试。当然不是出于他们意见,我这一年多里时常想起来过去的日子,对工作没以前那种激情,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就油腻不自知。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你吧。”
  事实上,两人没什么苦大仇深。从灵魂伴侣变成只讲些工作违心事的牢骚伴儿,甚至讲不了几句话,以前从不知道校园和社会能这般隔着鸿沟,倪芝便选择了退出。
  “你老了,”倪芝听他这般回忆,心里有些涩,“我也是吧。”
  老得行将就木,跟陈烟桥结束以后,像耗尽了这一辈子的情爱。
  到今天再听见沈柯说这番话,倪芝没反对,她回应得很木,“我们以前的问题,如你所说。现在恐怕不一样了,我需要点时间。”
  叉子一下一下刮着纸碟上的蛋糕,食到口中已然无味。
  现在的问题,无非是她不爱他了。沈柯同样,说了这些遗憾,爱情早在年岁中耗尽。
  沈柯没逼她,“那就慢慢来,我等你答案。”
  送她回去时候,沈柯问她一句话,“你们还有联系吗?”
  倪芝静静看他,“谁?”
  沈柯笑了笑,“回去吧。”
  他没说什么下次见面如何的话,倪芝喊住他,“哥哥。”
  这是他们以前的称呼,倪芝顿了顿,“等我过年回家,会给你答复的。”
  “好。”
  倪芝怎么会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她换了号,删了陈烟桥的一切联系方式。
  到今天就收到陈烟桥一个邮件,只有四个字,生日快乐。
  她倒是忘了,他知道她的邮箱地址,删光联系方式至今只发了这么一回。倪芝把他邮箱拖到拒收列表里,或许与他已成过眼云烟,也或许这就是陈烟桥,他就沉溺在自己一往情深的怀念里。在一起时候像施舍她,分手了便像哀悼她。
  他在余婉湄每年祭日烧纸,生日扫墓,她大抵成了第二个余婉湄。
  倪芝不知道的是,陈烟桥每天给她的旧手机拨号,已经成了习惯。
  您拨打的号码已暂停服务。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到停机九十天以后,她哈尔滨的号码彻底销号了,她在哈尔滨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了。陈烟桥让大伟找过倪芝室友微信,无一例外不是倪芝毕业离开了。
  后来打她电话,成了一种仪式感。
  好似反复提醒他,倪芝曾经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有这么个又倔又感性的姑娘,被他伤害了等着他弥补。
  陈烟桥每天这个时间都会收工,坐在板凳上,给倪芝打电话。看着落日的余晖打在古老的雕塑上,凹凸不平的地砖被阴影覆盖了。意大利的街头,随处可见这样文艺复兴式的雕塑,到黄昏时分的光线已经不适合临摹了,而国内正好晨时。可惜倪芝的电话照例是空号,因为是她生日,陈烟桥试探着发了个邮件,便收拾东西,把画板笔纸背上走了。
  没想到十几年前的遗憾,倒因为谢别巷给余婉湄联系的眼科专家在意大利,收之桑榆。
  以前寸金寸光阴,现在漫漫时光,已经在意大利消磨了几个月时间,白天余婉央医院里有看护,陈烟桥替她做饭送过去,晚上去接回来到公寓里。余婉央虽然模模糊糊,洗澡上厕所这些护工陪了一周就适应了。
  从最开始急着回去寻倪芝,到现在,陈烟桥已经把临摹雕塑当作苦中作乐。人都出来了,总要负责到底。好在如今余婉央恢复得差不多,如果这周检查不出意外,大抵能回国了。
  陈烟桥回诊所路上,接到大伟电话。
  大伟这段时间丝毫不想给陈烟桥打电话,硬着头皮先说,“桥哥,还是没消息。我真的去挨个打电话问了,芝妹子的室友们都把我拉黑了。”
  陈烟桥早知如此,冷静地嗯一声,“还有事吗?”
  “还有,”大伟忐忑一会儿,“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之前招的那个哥们儿,他最近说他打算去夜市儿摆摊儿不干了。是找个兼职等你回来,还是我再招一个长期的。”
  “我快了。”陈烟桥每次都说归期未定,这回头一次答了。
  大伟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行行我知道了,等你回来哈。”
  “大伟,”陈烟桥喊住他,他停顿许久,声线平稳不似开玩笑,“你做好准备,等我回来这个店我想兑出去。你做这么久了,又年轻,可以考虑盘下来接手。”
  换做别人,这种急着兑出去的,多半是生意不行。大伟清楚,陈烟桥能先问他,是便宜他了。老灶的生意红火得很,一年比一年好,如果不是陈烟桥太随意,早就扩了门面。
  大伟这些日子里,早有心理准备,要不就咬牙贷个款接下来,要不就无贷一身轻换个地方打工,真到抉择时候还是有些犹豫。
  “老板,我……”
  陈烟桥不逼他,“你考虑考虑。”
  大伟为难,“哎桥哥你为啥子非要兑出去啊,你人都要回来了。”
  “大概以后要离开了吧。”
  “什么?”大伟惊讶,“你上哪儿去?”
  “不知道。”
  陈烟桥是真的不知道,他不知道倪芝在哪儿,还能不能找到她。但如果她不在哈尔滨了,他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早已经不是为余婉湄了。
  等接余婉央回公寓,陈烟桥开火做饭。
  国外的烟雾探测仪灵敏,没法大火煸炒,余婉央又忌辣,这些日子越做越清淡。以前没了辣椒好似难以下饭,现在生活都够寡淡了。
  陈烟桥端上桌,看余婉央抱了电脑在沙发上画。
  “吃饭了。”
  “来了,姐夫。”余婉央把电脑扣上,慢慢走过来。
  余婉央还叫他姐夫,这段时间相处多了,就发现她还是孩子心性,对陈烟桥没那么怨恨,没再提拆散他的事情。
  陈烟桥责备一句,“你眼睛还没好就看电脑。”
  “知道了知道了,我那不是想赶紧交稿吗,不然啥时候能让巷子哥建一个漫画工作室。”余婉央低头吃菜,“今天的菜好吃。”
  陈烟桥早就看出来,余婉央和谢别巷的关系远不是他想的那般,认识而已。也不是谢别巷风流成性,倒更像是余婉央年少时候就倾心了。两人相处久了,余婉央透露出来很多细节,她也不自觉会说起谢别巷相关的事情。
  比如谢别巷借她用信用卡,余婉央眼睛都看不清东西,签的字还同谢别巷一模一样,不知道背地里练了多久。余婉央后来给他解释,说这些先欠着谢别巷的,她原本签了漫画网站三年的合约就是想证明给谢别巷看看。等三年后她成名了,便给谢别巷白干活,烟.巷也能趁机开个漫画工作室。
  原来他们一直有联系,那时候陈烟桥趁假期溜进余婉湄家里,余婉央便被赶去楼下,顺便给他们放哨。她乐得自在,在家总被余婉湄管着不能画画。那回是谢别巷来找陈烟桥,看有个小姑娘在榕树下写写画画,入迷得不行,是块璞玉,就给她指点几句。
  后来跟她约定了,她每月寄画稿,谢别巷帮她投杂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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