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路——by沈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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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陵毫不客气地吃他食盒,调侃道:“这成了亲的人果然是不一样,吃得都精致多了。”
严清辉手里还拿着一本断案录,眼睛一点也没给这些食物,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吃饭吃什么不一样,我说我吃吃府学的就成了,她非说府学的不好吃,我觉得都一样。”
沈陵都替他媳妇感到委屈,真是对牛弹琴,给他送吃的还不如送几本律法书,最后都美了他,他觉得挺好吃的。
沈陵最近学习也感觉碰到了瓶颈,总觉得没有新的内容可以学了一样,有时候也没法静下心来,学习的效率不高,他思索着是不是该换一种模式。
他的字也很久没有进步了,沈陵一直练的是楷书和隶书,可能是接触的字帖有限,这两年进步很小。
无形之中这种止步不前也带给了他焦虑,难不成他只能到这儿了,沈陵觉得这样不行,他得再寻求一些帮助。
恰好学院长近日宣布建康府府学和苏州府府学友好交流,相互学习,他准备去苏州府府学讲学一月,若有想去的,可一同前去。
简单的说,就是游学,这一下子可就在府学掀起了大浪,不少人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建康府,沈陵就是其中之一,他还没去过苏州府以外的地方。
“陵弟,你去吗?”汤鸣则看着墙上的告示书,问道。
沈陵也在思忖,反问道:“我有点想,你呢?”
汤鸣则露出期待的神色:“我听说苏州府的才子很多,我还挺想去见识一下的。”
沈陵道:“我长这么大还未出过建康府,这样的机会难得,还能去感受苏州府的学风,我同家中商议一下,应是会去的。”
他原本也是有游学的打算的,不过原本是打算中举过后,去学风盛行的府州走走看看,感受当地的人文,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不出去走走看看,沈陵自己都觉得格局太狭小,以往只能从齐老爷的口中窥探一二。
这样一个好机会摆在面前,沈陵觉得不去真是罪过,今日上完课,他先去齐家的商号,请人穿个信回去,让他爹来一趟府城,这事儿还是得和他爹商量。
方氏听闻他要去苏州府,第一反应就是担忧,觉得他年纪还小。
沈陵道:“这回是跟着学院长一道去,肯定会有很多人的,可比别的时候都要安全,主要是去苏州府的府学。”
沈全隔了两日来的,沈陵细细同他说了后,沈全同意了,这是正经事儿,跟着府学去,肯定是安全的。
沈陵就放心报上了名字,他问严清辉去不去,严清辉摇了摇头,也不多解释,沈陵想起他媳妇还在府城。
果然有了家室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不好的地方自然就是被束缚了,做任何事情都得考虑家庭,沈陵暗想,他一定要在成亲前多出去走走看看,成了家便没有这么自由了。
府学很快就确定了游学的时间,这回学院长去苏州府是受苏州府的友人相邀,学院长带他们一道去,一是为了增长见识,二是宣扬建康府的学风。
得交一定的钱银作为路费和住宿费,府学都会安排好,就像是去旅游报了个团,沈陵也乐得轻松。府学走得是水路,坐官船,大概四五日就可到苏州府。
沈陵出行不爱带太多东西,收拾了一两本书,笔墨纸砚,两身换洗的衣裳,汤鸣则没有带小厮,这趟行程就全靠自己了,在船上两个人一间房,他和汤鸣则拼一间。
沈陵还是第一回 坐古代的大船,上了甲板朝岸上的方氏沈全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回去。
船很高,他能清楚看到岸边的情况,看沈全和方氏不愿离去,也有些伤感,他们两还是舍不得的。
师兄说道:“果然年纪小,家里放心不下。”
汤鸣则去过几回沈陵家,知道沈陵在家中的地位,道:“陵弟和伯父伯母的感情深厚,又未出过远门。”
沈陵叹了口气:“我爹娘就我一个儿子。”
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懂,一个儿子就等于一根独苗,在这个多子多福的时代,一个儿子可就真宝贵了。正也因只有他一个儿子,沈陵也不敢出事,想象自己上辈子,可能就是太没什么牵挂,危险实验都敢上阵的,换成这辈子,沈陵还真不敢。
他有牵挂了,牵挂父母,但凡他有个兄弟也会好一点,这个时候他就理解后世很多独生子女说的不敢死。
大家进入船里,两个人一间房,大部分人也是头一回坐大船,好奇得很,放了东西就去甲板上看,尤其是船出发时,大家都跑甲板上来看,看船一点一点离开码头,还有人诗性大发,当场就做诗一首。
沈陵满脑子都是在想着这船是什么动力,处与造船技术的什么水平,这是一艘官船,按道理应该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水平,建康府的长江边有个宝船坊,专门造船的,江南地区的船只都是从那儿出来的。
这高兴不过多久,竟有人开始晕船了,爬在那边上就开始吐,晕得不行。汤鸣则有经验,他之前从京城回来就是坐得船,让那些晕船的赶紧回去躺下,别起来走动,若船摇晃得厉害,晕得更严重。
沈陵庆幸自己不晕船,不然这么好的机会,他只能在船舱里度过。学院长每日都会给他们讲学,也算是一种福利吧,学院长难得出山,大家都很珍惜这次机会。
官船上大部分都是官员或者亲眷,人的整体素质都高,偶尔还有几个相熟的会来拜见学院长。
这一路有快活的也有痛苦的,真有人是一路吐到了苏州府,好不容易着了岸,腿都是虚软的,需要两个人扶着。
学院长笑着说:“这晕船的毛病得治,日后若是考进士去京城,坐船十几二十日的不得晕坏了。”
下了苏州府的码头,他们就上了一艘乌蓬船,这船可以摇到苏州府城里,这样不用租马车,苏州府的小河两岸都住着人家,河边的石板上有妇女在浣洗,这种柔柔的风格和建康府截然不同,河里的船也是卖东西的,有人家听到叫喊,就探出脑袋来说一声。
然后船家就拿出根长长的杆子,挑着东西伸进人家屋里头,买的人把东西拿下,放上钱银。这样的买卖方式让他们看得津津有味。
沈陵听到吴侬软语,和上海话很像,腔调不一样。
“啊要蜜饯啊~”
“新鲜出炉的八珍糕哟!”
他们到苏州府府学旁边的一个河岸口,下了乌篷船,他们的客栈就定在府学旁边,大街小巷也是热闹极了,可能是别的地方,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第051章
苏州府府学安排接待他们的人这两天也一直候着, 通讯不便就是这点不好, 无法得知具体的抵达时间,只能人一直这么等。
把他们送到客栈安顿,学院长自然是不住这儿,他住友人家中,同行的师兄们都二三十岁了,自然不用担忧, 唯独对沈陵和汤鸣则叮嘱了几句。
坐了几日的船,好不容易着陆了,真是一种踏实的感觉, 沈陵把床铺给铺好, 他让方氏做了个类似睡袋的东西, 这样可以隔脏, 出门在外肯定不可能什么都带着,客栈虽然都有, 但沈陵对卫生条件很不信任。
汤鸣则称赞道:“这东西好, 我回去也让我家里给我做一个。”
沈陵道:“你哪里用得上, 这回是特例,你日后出去肯定有仆人, 出行带被褥。”
汤鸣则一想也是, 讪讪道:“以防万一, 你真是,怎么也不给我准备一件,陵弟, 我们还是不是好友了!”
“原以为你会带你家小厮的,没想到就你一个人。”想想在船上汤鸣则叠被子都不会样子,沈陵感觉在当生活委员,顾了自己的事,还得照顾他。
汤鸣则还洋洋得意,道:“这回我可是和我爷爷父亲都夸下口的,要自己出去走一回,我这么大了也该一个人做些事了。爷爷和父亲不少同年都在苏州府,要我登门拜访。”
沈陵重点都放在前半句,笑着说:“是该如此,一生里头是该有一回一个人出去走走的经历,我本就想着等过两年,我就四处走走,一是看看各地的民俗,增长见闻,二是游学,走访各地的大儒,若是能早些中举就更方便一些。”
中举后有举人的文书,去哪里都能被优待几分,见大儒都容易一些,有事甚至可以见当地官员。
“你一个人去肯定不成吧,你约我啊,我们两一起还能有个伴。”汤鸣则越想越觉得不错。
沈陵的确不会一个人独自去,但带上汤鸣则,他还是要好好考虑考虑的,翻了个白眼:“那个时候你都成亲了。”
“我至少得再过三年才能成亲。”汤鸣则郁闷地说道。
沈陵惊讶:“你不是早有未婚妻了吗?”
他连未婚妻这词都跑出来了。
汤鸣则在床上换了个姿势,一条腿架起来:“我媳妇今年才十三,我岳家舍不得早嫁,原就说好等我束发之后再成亲。”
沈陵算了算,再过三年,汤鸣则的确二十岁了,这个时代黄金成婚年龄是十六到十八,也是感谢穿越者皇帝,颁布律法,女性不得早于十六,渐渐形成了比以往朝代都要晚成婚的习俗。不过对于男性来说,二十多岁成亲也是没什么的。
汤鸣则说道:“对了陵弟,该日你得陪我去拜见一下我岳家的大伯。”
“这,这不好吧?”沈陵迟疑道。
“我岳家的大伯在苏州府任知州,哎,说实话,若我一人登门,我也犯怵,我一个人上岳家也不好意思。”汤鸣则挠挠头。
沈陵想想也是,他岳家的大伯竟然是知州,正五品,这个年纪肯定还能再往上升,想想汤鸣则父辈,这一辈的差距家里就差了一大截,也难怪汤鸣则这么紧张了。
第一天来苏州府,大家旅途劳累,也都歇息了,第二天早上,沈陵还是照常醒了,背了会儿书,大家陆陆续续起床后,决定出去吃早点,问了店家苏州府什么早点有名。
那掌柜的得意地说道:“来咱们苏州府怎么能不吃面呢,不是我自夸,咱们苏州府的面可是一绝,就咱们这街上,桥下有一家面馆子,祖传的手艺,开了很多年了。”
离得近,大家欣然前往,那家的面馆子不大,人却是不少,他们一群人一进来,这店立即就满了。
沈陵吃过苏式面,苏州的面很细,奥灶面是专门的红汤底,味道很鲜美,沈陵点了一碗熏鱼面,是当地的特色,那鱼炸过之后,外面是酥脆的。
“难怪叫龙须面,这面可真细。”
“汤底鲜美,绝!”
所有人都把这碗面都给吃光了,面馆的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听出他们是外地口音,用苏州口音的官话和他们扯。
大家都听得云里雾里,勉强能搭上。
今日他们要去苏州府的府学,一会儿肯定就得有人来接应了,吃过早饭就立即赶回去了。
他们代表了建康府府学的形象,大家在路上就纷纷说不能丢建康府的脸面,架子可得摆好了,连文会上,谁答什么题都给想好了。
苏州府府学也派了接待他们的人,一共两个,一个昨日见过了,叫杨平,国字脸,有些矮,大家相互道了姓名认识了一番。
客栈离府学很近,穿过一条街就到了,苏州府的府学据说前些年重修过,看着比建康府的府学好多了,他们羡慕在心底,面上可不能表现出来。
杨平带他们参观完府学,按照苏州府的安排,让他们自己选课听讲,杨平介绍了有什么课,既然是游学,自然要感受一下苏州府府学的夫子。
沈陵听他讲今日有什么什么课,脑袋也晕,忙说道:“杨兄,不若这样吧,你把课都列出来,咱们这样听你说,我也不知有什么课。”
说着沈陵就摊开一张纸,像写表格一般,列好时间与课程名,杨平都报上来,新奇地看着他不同一般的书写方式。
沈陵解说之后,大家就觉得这一张纸一目了然,什么时间上什么课,夫子姓什么都清楚了。
“陵弟,这样可真方便!这个法子好,一目了然!”沈陵被几个师兄抡来抡去,非得拍拍他或者揉捏他才显亲近似的,沈陵郁闷地站到一边。
杨平笑着称赞道:“陵弟才思敏捷,这法子前所未见,却是异常方便。”
沈陵不敢说是自创的,这就是简单的表格,还是没画线的表格,用表格可以省略很多文字,他做实验的时候一堆数据,如果没有表格,全乱了套。他思忖着是不是以后可以写一本书,把表格什么的推广一下。
“那下面几日杨兄也可以告诉我们有什么课,我们记在纸上就不用一直问你了,到时候我们每个人抄录一份。”
杨平自然也想省力一些,欣然应允。
因为他们有十来个人,得分散了去,不然影响府学学生可就不好了。沈陵选了他不擅长的方面,苏州府府学的设课和建康府不一样,沈陵也期待有不一样的体验。
上午苏州府府学的学院长见了他们,他们学院长这回是受苏州府的学政邀请,所以学政也在场,沈陵可还记得自己当初考童生试的时候,见过一回的学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