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她想当妖后——by恰日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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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在他从未抱过任何希望的生母面前。
太后虽口口声声都在指责姜瑶月,可她每说一句,虞容璧的心就冷一寸下去。
连他的生母都如此看待他,那么其他人呢?
直到姜瑶月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几个字。
她相信他。
仿佛一丛稀微的火苗在他身边燃起。
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身边的姜瑶月道:“母子之间、夫妻之间,若连一句相信都说不出来,岂不是更让人齿冷?”
她顿了顿,接着却毫不犹豫道:“臣妾相信皇上,是自相处而来,而臣妾嫁给皇上统共也不过一年多而已。皇上虽长于当初的张贤妃身边,可母后到底也是他的亲生母亲,便是再生分疏远,也一同在宫里这么多年。难道太后宁愿去假设一件从未发生过的事,都不愿相信皇上吗?”
太后没想到姜瑶月会如此不给她留情面,一时愣住在那里,看看姜瑶月,又看看虞容璧,不知该说什么。
虞容璧听着姜瑶月一字一句把话讲完,嘴角竟不自觉勾了勾,不过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姜瑶月竟还没将想说的话说完,今日既当着太后与虞容璧,她便打算说个痛快,她不想无缘无故被太后指责还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想虞容璧听了太后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又憋闷在心里。
“母后全然不管倒也就罢了,宫里出现丹砂难免担心儿子犯糊涂也实属正常。可母后口口声声只斥责臣妾所为,可有多余的话去问皇上?”即便到了深夜,姜瑶月的眸子依旧亮亮的,“哪怕是惊疑,是恐惧,是怒骂,母后都从未问过皇上到底与丹砂有没有关系。”
“你......”太后“腾”地自黄杨木如意纹圈椅上站起,只指着姜瑶月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说话竟字字句句诛心,直指她不相信儿子也罢,到了后头竟是说她对儿子的关心都是假的。
太后不敢去看立在姜瑶月身边的儿子。
虞容璧这时伸出靠着姜瑶月那个方向的手,轻轻往她手臂上一捞,就将跪着的她从地上捞起。
然后沉声道:“朕从未碰过丹砂,也不知宫里的丹砂从何而来。”
说罢,他也不去看太后作何反应,拉过姜瑶月的手,就朝外走去。
他走路既快,步子又大,姜瑶月要小跑几步才能跟上。
不过终是跟上了。
太后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楞在原处许久,最后仍然瘫坐在座椅之上。
虞容璧拉着姜瑶月快步走出华阳宫,四周一看,立即回头问秦公公:“马呢?”
秦公公在主子面前不能哭丧着脸,但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他也不能乐呵呵,谁又能想到这会儿了虞容璧还有心情骑什么马,自然是只备好了轿辇。
“ 奴才这就让人去备!”
秦公公话音刚落,就见虞容璧吐出两个字:“ 麻烦。”
然后就继续牵着姜瑶月自顾自往前面去了。
秦公公:“ ……”
幸好如今天不冷,不让三更半夜从华阳宫走到承乾宫,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皇上莫不是把娘娘当马了,秦公公心里一边想着,一边赶紧带着拉拉杂杂一群人跟上去,跟得近了不敢,跟得远了又怕主子身边没人照路,还要防着主子半路要轿辇。
虞容璧越走越快,即便姜瑶月一时跟上了他的步子,跟久了不仅吃力,还依旧跟不上。
她本想直接甩开虞容璧的手,强迫他停下,可突然之间就怎么都忍不下心。
最后只能轻喘着气道:“ 慢些呀,臣妾走不动了。”
虞容璧回头一看,秦公公正带着一群人跟在不远处。
“ 你去做轿辇?”虞容璧问。
姜瑶月想了想,摇摇头说:“ 还是算了。”
她正想说慢慢走,虞容璧竟突然半蹲下身子,道:“ 上来,朕背你。”
姜瑶月反倒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又看了看后头,支支吾吾道:“ 这……这怎么行,他们都在后面看着……”
虞容璧动也不动,只干脆道:“ 快上来,不然他们跟上来看见我们这样,更丢人。”
姜瑶月只好磨磨蹭蹭往他背上伏去,才刚贴上去,就被虞容璧反手一按,整个人就结结实实到了他背上。
姜瑶月纤瘦,这点份量对虞容璧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虞容璧轻轻巧巧将她背着,甚至还跑了一段。
姜瑶月觉得他们此时就像是两个闯入宫里的贼。
她慢慢将脸埋到虞容璧的后背肩颈处,只留了一双亮亮的眼珠子在左看右看。
被虞容璧这么背在背上,其实还挺惬意,渐渐地姜瑶月的眼皮子开始撑不住了。
实在是太晚了。
平日这个时候,她和虞容璧已经差不多完了事,她正窝在虞容璧臂膀里。
不过这会儿在虞容璧背上,也和往常差不多。
她正打算趴着睡一会,却听虞容璧突然说道:“母后不信我。”
姜瑶月迷迷瞪瞪又将眼睛睁开,即便与生母再冷淡,原来他还是在意的。
她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就道:“ 皇上不将太后的话当一回事,自然也就无所谓她信不信。”
话一出口,其实姜瑶月就有些后悔,这话说出来有歧义。
若是被别人听见,她挑唆皇上和太后的母子关系是没跑了。
大概是真的太晚了,她才会昏了头。
当姜瑶月听见叹气的声音时,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紧接着,虞容璧就道:“ 也对,反正习惯了。”
他从不对这个生母抱有过希望,只这时出来抱怨几句,反倒像怨天怨地的妇人。
幸好是在姜瑶月面前。
“ 那时有一阵,总还想过她能从张贤妃那里把朕要回去。”他背对着姜瑶月,却狠狠眨了几下眼睛,“ 但是她只偶尔远远看一看,连亲近都不敢来亲近。”
这些事,虽葛采薇也看在眼中,但是他从来没有这样和葛采薇说过。
更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第68章
长久的沉默,不过虞容璧也没想着要姜瑶月说什么。
他说完便闭上了嘴, 重新将心中记了多年的往事死死封住。
直到有一天或许他自己都忘了。
他背着姜瑶月, 沿着宫墙慢慢往前面走着。
头一次有些希望宫墙没有尽头。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 皇上还是没有放下。”姜瑶月本来不想再说,于他和太后来说, 她终究是个外人,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回去的路这样长, 她怕他一直记在心里。
“ 既然无法释怀,不如换一种方式。”她索性豁了出去, “ 皇上只需把太后当成嫡母, 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这要是让太后或者朝臣听见了, 姜瑶月不被废也要被扒一层皮。
虞容璧闻言依旧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隔了很久, 他才道:“ 那你又是为何相信的?”
姜瑶月的耳尖突然发烫,她腾出一只手轻轻搓揉了两下, 一边道:“ 我......”
她停下又想了一会儿, 心中很是纠结。
姜瑶月一直很清楚, 有些话在虞容璧面前能随便说, 有些却不行。
但是她不知道这次该不该拿出她往常挂在嘴上的那套冠冕堂皇的话。
明明她不是这样想的。
“ 臣妾......”
见她突然支支吾吾,虞容璧的心也忽地提起。
最后, 姜瑶月深吸一口气,终于认真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虞容璧哂笑一声,似是自嘲,语气中却带着点松快:“自然是真话,难道你常说假话?”
只要她肯说, 只要她开了口,她就没有敷衍他。
姜瑶月在他背后吐了吐舌头,赶紧道:“真话就是......”
她又仔细想了想,才鼓起勇气道:“真话就是臣妾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真要问个原因出来,大概就是皇上这段时间常在承乾宫,和臣妾在一起,反正在臣妾这里,是从没有看见皇上用什么丹砂的,连听都未曾听过。皇上若觉得这个理由勉强,那么除此之外,臣妾也并无话说了。”
这回她一口气将话说完了,说完之后自己又有些气馁,趴在虞容璧背上又不作声。
深夜不睡果然使人思绪迟钝。
她有那么多让人听了舒坦的话,却偏偏挑了心里话来说。
这不是蠢又是什么?
若有朝一日虞容璧对她厌烦,所有这些怕是都会变成愚蠢的笑话。
不过她自己心里倒是舒服了不少。
至少不必违心说出那些刻板的话语。
姜瑶月抿嘴笑了笑。
她没有瞧见,虞容璧脸上也泛起了一丝浅笑。
他知道这是真话。
虽然就算她说了假话,他也依旧会心甘情愿当成真话。
只要她说,他就愿意相信。
人总是得寸进尺,永不知餍足的。
鬼使神差地,他竟又少见地不依不饶问道:“那么假话呢?”
姜瑶月没料到今晚的虞容璧如此难缠,假话自然是顶好听的,片刻之内,她能看着虞容璧的眼睛将假话说得情真意切。
然而真话既出,假话又有什么意义?
她从前那些真假掺半,装模作样的话,虞容璧又会看出多少?
但是今日她的嘴巴仿佛不受她自己控制,像是中了什么蛊毒,虞容璧问了,她就会回答。
“臣妾与皇上夫妻本为一体,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自然毫无保留地相信皇上。”她贴在虞容璧的耳边说得真切,又轻声道,“这个答案,皇上喜欢吗?”
虞容璧失笑,只是摇了摇头。
姜瑶月攀着虞容璧肩膀的双手又紧了紧,声音越发小下去,软软糯糯地,还带了些她自懂事起就刻意隐瞒了起来的稚气。
“臣妾的底都给皇上探去了,往后可怎么办才好?”
“往后?”虞容璧一愣,他倒是从没想过往后,“你总是在想往后?”
姜瑶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说:“皇上想的是过去的事多些,臣妾却更关心以后的日子。比如......宫中以后会有多少妃嫔,皇上会有多少皇子公主......”
“还有,”她突然顿住,语气中是明显的沉重与低落,“臣妾什么时候会......离开。”
她到底没有说出那两个字眼,宫里讲究的就是一个吉利,她也不想自己来咒自己。
虞容璧听明白了她所指之意,竟有一瞬的心慌。
姜瑶月是皇后,自入宫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离开不了这个地方,离开不了他的身边。
生是这里,死也是这里。
他没想过以后,可姜瑶月的话让他不得不往她说的方向去想。
但是很快,他就遏止住了自己的杂乱的思绪,沉声道:“当局者迷,你方才还对母后说过不要去假设没有发生过的事,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反而多思起来?”
姜瑶月的眼睛开始渐渐湿润起来,而后眼前一切开始模糊,她努力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流下来的泪水。
她像是对着虞容璧说,又像是喃喃自语,哽咽着道:“孙才人前几日好好的人,突然就没了,和妃也是,进华阳宫时还是活生生的,出去却是抬出去的,死得不明不白。”
虞容璧叹气:“早知就不该让你见到这些。”
姜瑶月闻言猛地摇了摇头,虞容璧再问她,她却是咬着唇怎么都不肯再说下去。
她总不能拿做了个梦的事去和虞容璧说,那才是她真正昏了头。
虞容璧无奈,也不再勉强她,虽心中仍有疑惑,却只能当她是一日之内被吓到了。
听着姜瑶月的低泣声,虞容璧愈发于心不忍,又不知该怎样劝解,只好道:“你这几日先好好休息,不必再理外头的事,若有人问起,朕自会解决。”
姜瑶月也不答应,也不否定,她这会儿仍顾着自己哭自己的。
眼见着她的眼泪还没止住,虞容璧竟心急得沁出了一身薄汗,一时又怪自己,好端端地诱着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女子心软善感,是他没将姜瑶月的心情放在心上。
直到姜瑶月将虞容璧的鸦青色暗纹锦袍哭湿了一小片,她才停止了自己的低泣。
然后她定了定神,用还带着点哭腔的声音对虞容璧道:“ 皇上不觉得和妃的死有蹊跷吗?”
因对袁妙嫣了解甚浅,虞容璧不敢随意断言,倒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和妃死得实在仓促,太后一句自戕便将一切掩盖过去。
“ 永定侯府嫡出的矫女,何尝会用这等阴私下作手段?”姜瑶月道,“ 若是实在气急也就罢了,可是和妃与孙才人实在没有太深的过节,她没有道理非要置孙才人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