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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说她想当妖后——by恰日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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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是施家的,”虞容璧却是耐心同她解释,“淮阴之地十有其九,都姓施了。”
  姜瑶月听了倒也不奇怪,安国公府也有许多土地与佃农,便连她的父母手下也有不少庄子农田。
  她还打趣道:“公子随意一指便说姓施,若不是施家可要喊冤了。”
  虞容璧也不和她辩驳,反而继续道:“不仅是淮阴,还有其他地方。”
  他这么一说,姜瑶月便已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神色有片刻凝重。
  这时颜向明也在一旁轻声道:“前些日子淮阴有流寇作乱,等平了乱拿了他们的头领一问,才知道这些流寇本就是淮阴人士。”
  姜瑶月皱了皱眉,问:“施家抢了他们的土地?”
  施家作为豪强世族,本就有不少佃农带着土地归附,甚至连王朝更替也未能动摇,几百年来显然也是侵吞了不少田地的。
  对于那些农户来说,其实既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青黄不接的时候勉强度日也就罢了,若是真的来了天灾人祸,那就不得不去投靠施家了。
  虞容璧道:“也不能说是抢。”
  姜瑶月心知,不是抢那便是巧取了。
  “那些流寇原本多半也是良民,”颜向明低声道,“总有不得已的时候,施家却将他们逼上绝路。”
  姜瑶月听得心惊,多少祸患由此而始,今日只是流寇,来日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姜瑶月张嘴正要说什么,却路边走来了一对母女,穿着的是粗布麻衣,洗得发白,打了补丁倒也不破旧,女儿十二三的模样,年纪尚幼,大声地哭着,一旁的母亲也在跟着抹眼泪。
  “她们似是有什么难事,”姜瑶月对着虞容璧低声道,“给她们一些钱。”
  “你怎么知道她们缺的是钱。”虞容璧一边说着,一边却还是将自己的钱袋子拿出来给了姜瑶月,还道,“都给你了。”
  早有侍从上前询问,那对母女吓得连连往后退,眼中带着深深的警惕,几乎就要拔腿向后而逃。
  虞容璧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看着世间疾苦,连眼角都没有动一动,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姜瑶月心里暗骂了一句狗皇帝,然后第一次发现了自己作为皇后的良心。
  她上前几步,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对母女见姜瑶月是个长得颇为温柔和善又貌美的年轻女子,便稍稍卸了点戒心,嘴上却仍只道:“没钱看病。”
  姜瑶月回头朝虞容璧眨了眨眼睛,以示自己猜对了。
  她也没多想什么,从钱袋中取了两块碎银便递到了那个母亲手中。这些钱对她来说不值一提,远远没她在宫里玩的金瓜子金丸值钱,但对于这些穷苦人来说,已够一家吃用上很长一段时日。
  母女俩走投无路之际,平白在路上遇到了善人,还给了钱,自是千恩万谢,甚至要跪下来给姜瑶月磕几个头。
  颜向明上前拦了她们,还道:“拿了钱便快些回去治病吧。”
  两人连连点头,又是一番道谢,便依旧往前走了,谁知走了几步,那母亲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而便又拉着女儿回头朝姜瑶月他们走来。
  她哭得比方才还要厉害,和女儿突然在姜瑶月面前跪下,道:“这位夫人,能不能再发发善心,把这丫头带走,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已给了钱,尽管去治病便是,哪有什么过不下去的?”姜瑶月不解。
  颜向明看了姜瑶月一眼,也道:“方才也未问清到底是何事便给了钱,二位不能得寸进尺。”
  姜瑶月很快在那对母女的哭诉中,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方才说了半天施家的事,原来此时竟得来不费功夫。
  这户人家如今正是施氏的佃农,之前的日子倒也勉强能过活,只是前两个月这家父亲害了痨病,这便一下子不行了。
  “一开始去问大老爷借钱,那时还是肯的,”那个母亲哭道,“但是后来却发现这钱怎么都还不完了,而且大老爷那头也不肯再借了。这也没其他办法,只能先卖了田地给大老爷,可是这又要治病又要还欠下的钱......”
  她说完又呜呜哭了起来。
  姜瑶月这才细细去看那丫头,方才没注意看,这会儿却发现她长得倒是不错,心里便更明白了几分。
  “大老爷手下有个很得用的管事,那管事有个傻儿子,便要我这女儿去抵债。”
  姜瑶月张了张嘴,却听后面的虞容璧先开口说了话,仍旧是原先冷冷淡淡的语气。
  “说了这么多,不亲眼看看,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第81章 
  虞容璧等人皆是心知肚明,那妇人口中所说的大老爷, 只怕也只是施家底下一个管事的, 这样的大老爷还不知有多少,平日帮着施家鱼肉乡里, 欺男霸女。
  那个妇人也是无法,既是虞容璧提出来要去亲眼看一看, 也只能心一横领着他们到了家中。左右先给她钱的也不会来害他们,且家里这幅光景, 也轮不到穿得光鲜亮丽的来害。
  上来同她们说话的那位夫人长得这样好看, 她旁边的男子也是英挺非常, 往那里一站就是璧人,至于再后面些的那个冷冷立着的男人, 母女俩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
  姜瑶月一到这家的屋子前就惊呆了,她幼时曾经有一回去过安国公府后头的屋子, 那些屋子是一些家仆平时所居, 简陋却略有杂乱。
  这家不是杂乱可以形容了, 而是破旧。院门的门板裂成了几块, 推门而入便是一地的黄泥土,房屋周边倒是垒着一圈墙, 但一看便知没什么用,墙砖都破了,墙也像是随时要倒下来。
  透过破了的窗户往里看,屋子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是姜瑶月从未见过的破旧。颜向明有没有见过她不知道, 但她可以肯定虞容璧肯定也没见过。
  母女俩也有些不好意思把人往里面迎,又笨嘴拙舌地不会说好听话,只能僵立在一边,嘴里念叨着:“ 公子和夫人先在外面坐一坐,里头暗,又没有蜡烛。”
  一边又忙招呼女儿去拿水过来。
  姜瑶月总觉这话哪里不对,愣怔片刻才发现这话竟然是对着她和颜向明说的。
  她耳朵红了红,又不好特特去解释一番,反倒像是越抹越黑。
  还不如装作没听出来。
  姜瑶月侧过头去望了望走在后面的虞容璧,他应该也没这么机灵,或许都没听见。
  隔了许久,那个女孩儿才提了一壶水来,给他们倒了几碗水──显见这家是连吃茶的茶杯都凑不出来。
  倒的自然也不是茶水,只是刚煮开的井水罢了。
  一碗水热腾腾地冒着白气,碗和水倒是干净得很。
  这会儿天正是热的时候,谁也没有去动热水。
  偏偏女儿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声音倒不大,对姜瑶月和颜向明说:“ 二位先喝口茶,我娘去扶我爹出来见客了。”
  她年纪小,眨了眨眼睛,到底忍不住,又多嘴说了一句:“ 夫人长得真好看,比大老爷的那些姨娘们还要好看得多。”
  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末了还笑着对颜向明道:“ 公子能娶到这么好看的妻子真是福气。”
  饶是虞容璧在后面,这回也该听见看见了。
  再要不知道,那便是傻子了。
  虞容璧横眉一挑,嘴角泛出一丝冷意。
  其实方才那妇人说的时候,他也听见了。
  虞容璧看见姜瑶月耳朵红了红,欲言又止之后却也没再解释什么。
  而颜向明神态与正常无异,也不知听没听出来。
  他当时就心里一动。
  很快他就等来了第二次。
  虞容璧等着看姜瑶月怎么应对。
  这话比方才那句要直白得多,姜瑶月也不好再躲,她正要解释,却听一旁的颜向明突然开口道:“ 我不是什么公子,她也不是我的夫人,更不要把她和那些女人去比。”
  女孩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闹不明白这些人的规矩,只知道看姜瑶月的穿戴确已是妇人的打扮。
  好在此时那妇人扶着丈夫出来了,也缓和了一些若有似无的尴尬。
  出来的人年约四十上下,或许还要比看起来再年轻些,瘦得不成样子,仿佛只剩下一张皮与一具骨架。
  他妻子已同他说过在路人遇到好心人的事,于是他又是好一番道谢。
  这回虞容璧竟然没有冷着脸不说话,反而问了他一些事情。
  自他的话语中,姜瑶月才知道这家姓许,夫妻俩生了大概有六七个孩子,刚刚他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个是许家最小的女儿,大老爷给了他们两个选择,要么嫁给自己底下人的傻儿子,要么拉去卖了抵债还钱。
  姜瑶月听后暗自忖度,这家倒还算疼小女儿,只是这事实非一点钱就能解决的,且不说病能不能治好,那大老爷盯上了他们,即便还上了钱,仍旧还有下一回。
  后头大约又说了些关于大老爷如何,施氏如何的话,他们依附着施氏过日子,本也磕磕绊绊地不愿意多说,还是被虞容璧略套了几句才套出来的,不过倒还是对大老爷熟些,施氏要更陌生些。
  他们口中的大老爷做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次,佃农家里略有姿色的媳妇女儿差不多都逃不过他和他手下那帮子人,许家还算好些,有个借钱看病的借口,有些人家便是直接去强占,也是有苦说不出。
  这些都还是轻的,有些佃农原本也不是施家的佃农,日子也还过得下去,大老爷便使法子巧取豪夺了他们的田地,让他们过不下去只得给施氏做佃农。
  总之大老爷就代表着施氏,鱼肉乡里,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做。
  佃农又没自己的地,平时连盼着施家少收租子都难盼,更谈何反抗,拖家带口逃出去也只是做流民。也有那无牵无挂的,有些血性的便做了颜向明口中的流寇,最后被朝廷轻易镇压。
  田地赋税一事,姜瑶月倒是知之甚少,可也不是全然不知,她一边听着一边也知这事极不妥,施氏本就是一方豪强,所拥土地数不胜数,还如此贪心不足,眼前倒还只是弊端初现,几个流寇镇了也就是了,但长此以往下去,总有一朝是要国库亏空,百姓落草为寇的。
  到时候内忧外患一起,大梁也就气数尽了。
  后面的事姜瑶月也管不了,总之她活不了那么久,但她至少要保证自己儿子日后的安危。

  姜瑶月偷偷看了一眼虞容璧,这回自己出一口气事小,其余虞容璧怕是有自己的心思,而她也难免有自己的想法。
  等话说得差不多,虞容璧又让人给了他们一些银子,也没多说什么话。许家几口自又是千恩万谢,脸上却仍是愁容满面。
  许家的小女儿当然也是不能带上的,虞容璧不说话,颜向明却道:“再留她几日,总有办法。”
  许家也没办法真让他们把人带走,能给银子已是做梦都没敢想,怕再多了要求便连银子他们都不肯给了,虽听颜向明这句话听得云里雾里,但也点头答应了。
  姜瑶月看在眼中,知道这一趟怕是虞容璧早有安排,什么给她出一口气也只是附带上的,又要哄着她跟来。
  她心里又和虞容璧有些赌气,回去时便故意走在后面,也不往虞容璧身边去了。
  虞容璧似是也没在意,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对姜瑶月是无所谓的样子。
  姜瑶月一阵心寒,爱也好恨也好,她最怕的就是无所谓。
  他无所谓她的爱恨与生死,就像梦里面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病逝在床上。
  姜瑶月想的是自己的心事,自然是离虞容璧的距离越来越远,却离着颜向明要更近些。
  她自己没在意,虞容璧却从出了许家的大门开始一直看在眼里。
  不知不觉,虞容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面上却仍旧云淡风轻,还是一如既往的疏离冷淡。
  他早就知道颜向明少时被送去安国公府管教过一段时日,虽安国公府规矩森严,但难保两人没有见过面。
  再想想那只他早就看不顺眼的死鸟。
  虞容璧的眼圈红了红,很快又恢复冷静。
  他的手紧了又松,送了又紧,生生被他自己捏到发红。
  虞容璧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是在等姜瑶月自己乖乖到他身边来。
  但是姜瑶月偏偏没有这么做。
  虞容璧一想到她离着颜向明,比离着自己要近,脑子都要“轰”一声立刻炸开。
  终于,虞容璧狠狠一摆手,转身就朝姜瑶月走去。
  脸上表情瞒得了人,他的步伐却瞒不了。
  周围的侍从都主动低头避让开,而姜瑶月看着他气势汹汹的脚步,竟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虞容璧在她方才站的地方的前方立住,狭长的凤目定定地看着两步开外的她。
  姜瑶月认识虞容璧一年多,她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好像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好像一头被惹怒的小狼崽。
  她也有些害怕,又一头雾水,为何虞容璧是冲着她来的,她自己想自己的心事,自己还正委屈着,根本没时间去让他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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