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尖——by小红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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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挤进一家卖南北炒货的铺子,陆离抱着门框满头汗,终于得以喘息。
秋甜倒好,她个子小且瘦,在人缝里钻来钻去游刃有余,抱手跨进店门前,下巴和鼻孔还扬起来轻屑撇他:“哼,白给你长这么大个儿。”
陆离会这么累还真不是因为不够壮,纯粹就是怕和人肢体接触,这会儿忙着喘息,没有多余的力气跟小促狭精计较。
活了二十几年陆离当真第一次大开眼界,不可思议问秋来,“赶集都这样吗?大家网上买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来这种修罗场feed(送人头)?”
“很简单,花最少的钱感受过年的氛围。我都提醒过你了,你不信,现在后悔了吧?”
陆离硬着头皮强撑,“没有,强健体魄,体验生活嘛。”
不等女友说话,他在铺子里左顾右盼开始转移话题,“我们买点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好挑的,东西固定就那些,许秋来也不是专家,就按着老一辈会喜欢的礼盒挑了几种问价格。老板正忙称重,头也没抬答了。
秋来回头,陆离见她弯弯笑起来的眼睛,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喉咙动了动,“干嘛?”
“不是要体验生活吗,你会讲价吧?”
“当然。”陆离觉得许秋来看不起人,“这有什么难的。”
“那你来。”许秋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
陆离顶着秋来鼓励的眼神,信心满满站到一线前排。还极有仪式感从头重问一遍价格:“老板,这个多少钱!”
“400。”
“少点儿行不行?”
老板忙中抽空回他,“小帅哥不是我不给您便宜,已经是批发价,整条街我保准您找不出比我这儿更低的价位,这样吧,我给您少个回去的公交车钱,就398,要吗?”
“这也太贵了!”陆离直皱眉,“我刚在前边看到确实有人卖得比这便宜,包装盒一模一样,还免费搭年画……”
老板随口一句话,没料到居然真有人这么较真,见状不妙,改口,“那397?”
“不行,您这红盒子质量这么差,根本不值钱,里头也空荡荡没装满……”
老板生怕他把店里客人都赶走了,忙打断他,压低声音:“那小兄弟您说,您说价格成吧?我真服了你了。”
“396!”陆离斩钉截铁:“行就来四盒,不行我就不要了。”
许秋来挨得近,听了个准儿,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给他跪了!
得,形式精髓少爷是抓准了,就是把讲价都当玩儿呢,感情人只在乎过程,根本不在乎砍下来多少钱。那么足的架势,许秋来差点儿以为他当真会砍价,几回合砍下来四块钱,其中三块还是人老板主动降的。
连老板都被他逗笑,“行,小帅哥我这就给您装上。”
“真棒。”许秋来勉强挤出笑容。
您那不是砍价,您是商家派来的卧底吧?
陆离拎起四个礼盒,平日里懒洋洋没正行的身板,胸脯格外笔挺,目光落在许秋来脸上,仿佛还在期待着什么。
秋来欲言又止,最后只有气无力叹了口气,牵起妹妹朝外走。
她知道陆离等着继续听彩虹屁,就是不想吹。
秋来陷入极度迷茫,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带秋甜跑这么大老远赶集是为什么了。现在就是后悔,后悔来之前没有坚持拒绝到底。
偏偏陆离还没点儿自知之明,回家还跟外婆拐弯抹角炫耀:“今天和秋来去赶集买年货礼盒。”
“看起来你们玩儿得不错。”
“那边除了挤点儿不好,鞋被踩掉两三次外,其他还是挺热闹的。”陆离剥了片橘子吃。
“送谁的礼盒?”
“送您。”
“呀!”老人感动得热泪盈眶,满眼期待朝他身后看,“栗栗你送外婆东西啊,我是不是得回送你一个什么新年礼物……礼盒呢?”
“秋来过几天拜年送过来。”
“……哦,搞半天是秋来送的啊。”
陆离纠正,“我们一起的,我还帮忙讲了价。”
“栗栗你真行,现在买东西都学会讲价了!你看吧,其实我们走到人群中去,并没有那么难吧?触碰和交流根本就是人类无法避开的终身课题……”外婆的溢美之词毫无节制。
她赞成鼓励式教育,抛开一点若有若无“孙子长大不中留”的伤感,专心夸奖起孙子的进步。
陆离听得口渴,打开冰箱找东西喝。
拧开一瓶纯净矿泉,他仰头喝水时,余光瞧见冰箱里的巧克力牛奶还剩大半箱。
牛奶是上上个月买的,保质期已经快到了,陆离恍惚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依赖巧克力糖浆来稳定情绪和抚平焦虑。
这种变化,旁人永远是比本人更早察觉到的。
平心而论,外婆理想中的孙媳,从前更偏向梦那样善良单纯、落落大方的闺秀,自己的孙子不开窍,自然希望有个多喜欢他一点的孩子理解他。而且眼看着两个孩子长大,她心里多少有点儿先入为主地觉得两人很搭配。
最初从栗栗那儿听到“许秋来”这个名字时,只以为是个聪明得叫陆离都欣赏的学生,毕竟用年轻人话说,陆离是个不解风情的钢铁直男,脑子里没那根筋,她一点儿她都没多往那方面多想。
直到这个名字越来越频繁地被提起,她终于有些疑惑,再到那女孩儿到家里做客,她见了人才恍然意识——
哦,是这样的女孩儿啊。
她们这个年纪已经不在乎皮相,更看重品格,许秋来坚毅,而且她眼睛里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智慧、隐忍、沉着。
不怪陆离会喜欢,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也许很少有人能免疫这样清纯与神秘兼具的女孩带来的吸引力。
她像被打磨光滑的玉石,与向梦这样未经风雨的娇嫩小花儿已经截然不同。
外婆固然发自内心疼爱这样身世复杂可怜的孩子,但真正喜欢她、接纳她,就是因为发现了陆离和她在一起之后,由内而外的变化。
她当年找了多少心理界的大牛来给孩子做心理辅导,都没有见效,可一场恋爱,这样让他逐渐痊愈了。
他终于开始像普通的年轻人那样,直接将喜怒哀乐外放表达,不假掩饰、充满人间烟火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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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除夕越来越近,许秋来开始给家里大扫除。
晚上正在阳台上给秋甜搓衣服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收到了一封陌生账号发来的邮件。
扫一眼内容,她立刻确认了账号的主人,利风。
学校放假之后他就再也没跟她联系过,万万没想到,他说要报复季光明,居然是认真的,他不知道哪里搞来季光明的行程表,每周给她分享一次,倒是拿出了合作的诚意。
秋来当初对他其实没报什么期望,但既然是她的疏忽,叫对方抓着了小辫子,态度倒也没继续硬下去。两人目的一样,她也没说同意还是拒绝,利风能挖出点什么当然最好,帮不上也无所谓了,他能替她保守秘密就算帮最大的忙了。
她擦干手指的泡沫水汽,点开邮件,目光沿着表格一行行往下扫。
忽然察觉旁边秋甜背课文的声音小了,掀起眼皮,只见那茸茸的黄毛小脑袋,就差埋到她手机屏幕上。
“许秋甜,你好奇心这么重,看得懂吗?”
被戳破偷窥,秋甜讪讪缩回脑袋,圆鼓鼓的眼珠子四处乱瞟,小声解释:“没有偷看,我就是想不起来了,看看课本儿。”
许秋来把脚边地板上摊开的语文合起来还给她:“拿回去重背吧,三心二意,八百字不到的课文你都背一晚上了,还记不住。”
“别啊!我可以的!”秋甜背诵的声音立刻吓得流畅起来,推回课本。
许秋来在阅读本背诵下面签字那栏写下自己的名字,扔回去,“过了今天再念几遍,别忘了。”
秋甜背完书,心里了了一桩大事,蹲在盆边上玩泡泡,说要帮姐姐洗衣服。
眼看拎出来的小件背心被她越搓越黄,秋甜有点儿伤心:“姐,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做什么都很笨,什么也不能帮你分担。”
“你怎么会这么想?”秋来诧异。
“我背八百字的课文背了一整晚。”秋甜的神情是真沮丧,“你小时候肯定从来都没被背课文难倒过。”
“可是我也有着比你更多的烦恼,比如你看到恐怖电影,一两周就能忘干净,我能记到现在,直到我的年纪不再惧怕电影那些虚构的恶魔和鬼神。”秋来回忆,“别人惹了我生气,我也总是会气很久,不像你有那么多朋友……”
秋来语重心长给八岁的妹妹上心理疏导课,“你在同龄人里算聪明孩子了,把心放肚子里吧,我要是需要你帮我分担养家,我俩早饿死了。你才八岁呢,找对方法,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
话音落下,秋甜欢欢喜喜又从她盆里捞了几件出来帮忙。
秋来:……
第122章
一两个月时间,足够季光明党同伐异。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他勉强算是坐稳了启辰一把手的位子,大权在握,日程自然也十分忙碌。
内患抚平,解决外患也迫在眉睫。位子要想坐得久,季光明必须处理好启辰当下的信任危机及资金链问题,做出一些亮眼的改革,拿出给支持者及股民信心,瞧瞧他的日程就能猜到他此刻有多么渴望大展宏图、意气风发。
晒完衣服,许秋来重新拿起手机,在他的行程表第二周,除夕夜头天的商务会谈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正是上回Q大校庆时候碰见的环亚集团女副总裁,陆离十分讨厌的那位苏总。
陆离很少对谁明显地表现自己喜恶,大部分时候,他对所有人都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清冷样,只有这个人,他当时甚至一句话都不愿意她和人家多讲。回想那位女总裁给自己留下的印象,许秋来却又觉得,陆离的讨厌是理所当然的,这种动不动花钱收买同学监控自己的阿姨,谁不讨厌?
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她的目光在这行多停留了两秒。
他们的谈话安排在一间私人会所,时间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
联系从前校庆偷听到的冯安妮和程峰的对话录音,她心中猜测,这次商务会谈,大概率是季光明想要完成程峰未尽的事业,向环亚争取合作。而且明显他比程峰有面子得多,程峰只能借校庆暗搓搓打太太牌接近,季光明却能在过年前夜这种非工作时间把人约出来。
表再往下拉,季光明当天上午十一点之后的行程是空的。
秋来刷新了好几次页面,起初她还以为是表格加载不全,谁料重新下载打开后还是一模一样。
她确认表格没有错漏,因为这些日子,利风给她提供的资料都是准确的。许秋来推测,这些信息肯定由启辰内部季光明身边的高等行政职员流出来,至于为什么会流出,大概率是利风母亲收买了对方,利风的母亲这么做的理由,她也隐约能猜到。
世人劣根性大多没有差别,拿到手的钱财锦帛,哪里有儿子成为启辰继承人的诱惑更打动人心?
对比季光明前后的行程密度,这确实有些不寻常,忙碌到时间以分钟计算、除夕当天都还有四五场会议等着开的季总,居然当真空置一下午,没有任何安排。
虽然奇怪,但这疑点也仅在许秋来心中一闪即逝。也可能安排了家庭活动或其他私人事务,她是可以给季时安打一通电话问清楚,但是她不愿意这样做。
季光明其实真心疼爱时安这个小儿子,秋来记得直到他七八岁,季父还曾给他坐在肩膀上骑大马。
秋来戾气最重的时候,是想过,干脆用季时安报复他好了,让他也尝尝被最信任的人伤害有多痛苦,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那样对无辜的季时安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也许得到的越多,越害怕失去,她已经不再是三年前一无所有、光脚不怕穿鞋的许秋来,连心肠都变软了。
不想再受这样两面的煎熬,她干脆借着上次季时安犯错的理由,直接和他断了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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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秋来抽时间又去了一趟施方石藏身的私立医院,才进门,就发现他床头柜上摆了束鲜花。
她回头问施妻,“这谁拿来的?”
“我小叔子——”
许秋来皱眉直截打断她:“我不是说过,这地方谁都不能告诉吗?”
“家里追问得厉害,我实在是没办法,再不说,他们就要觉得是我谋杀亲夫了,除了家里知道,没别人,我也叮嘱了他们不准往外传,应该没什么危险吧。”施妻小心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