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之绊》——by冰筑

「如果得不到我爱的人，我就会把他毁了。」在一旁的米歇尔眼中似乎也透露出危险的讯息，而且他专注的眼神只容得下某个人。
「米歇尔，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要你来劝架的，可不是来火上加油的！」芃烨怎么也不了解米歇尔为何会说这句话，如此偏激的爱情换作是他宁可不要。
「我说的是事实。舅，我问你，如果哪天有个人也如此深爱你，却得不到你的爱，你认为他到最后会怎么做？」米歇尔问。
「这......」没想到米歇尔会问此问题的芃烨呆住了，他根本没想过有哪个人会深爱着他，更何况他连被爱的感觉都还未尝过，哪晓得爱他的人会怎么做？
「若是你，你会怎么做？」芃烨直接把问题丢回给他。
「若是我，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他追回来，然后把他关在一个无人岛上，那里只有我和他，不会有任何阻碍我的人。」米歇尔走近芃烨的身边说着，所说的内容像是完全针对芃烨，让芃烨感到一阵心寒与畏惧。
为什么今天的米歇尔看起来特别可怕？那双闪烁金色光芒的瞳孔绽放出的妖异光泽让他不知所措、频频往后退。
「必要时我会让他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人！」米歇尔停顿了下，语气转为温柔，对着芃烨微笑着。
「舅，你会怕我吗？」
他不愿看到芃烨点头，当然也不愿用刚才他所说的对待芃烨，但最后如果真变成他所讲的，那么谁也救不了他。
看着米歇尔怪异的眼光直让芃烨心底发毛，今天米歇尔的态度太不寻常了，彷佛活在这小小躯壳内的不是一名小男孩，而是一名有着与自己相同年龄的大人。
「谁会怕你！」芃烨躲在一旁，身为一个大人，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点悲哀，他竟然会害怕一个小自己十三岁的小鬼？
「昊，我问你，你真的下得了手吗？」芃烨宁愿再问一次，希望藉此攻破轩辕昊的心房。
「这个问题问得真好，连我自己都不晓得该如何对待迪奥？」轩辕昊走到窗外望着不远处走近虚城的两条人影，一个是褵芳，另一个则是自己将要亲手终结生命的爱人。
「走吧，天台是你们观赏的地点。」轩辕昊再次展露的笑容让芃烨明白大势已去，最后剩下的只有同情罢了，同情为情所苦、为情所伤却得忍着悲痛的轩辕昊。
他一点都不懂，是不是相爱不成的结局就注定得是场悲剧？如果是这样，那么神所给人类的爱情不就变成了一种负担，一种人们皆为之疯狂却又无法逃开的甜蜜负担......
＊＊＊
「我曾说过如果我无法做到你的要求，那么请你杀了我。」望着轩辕昊面无表情的脸，那是最令迪奥感到痛苦的神情。
「我想问你一件事，如果在他之前你遇到的是我，你会不会打从心底爱上我？」就算迪奥说的是谎话也好，他也会把它当真。
「会吧，因为你和他同样是我今生最爱的人，如果在认识子盱之前先认识你，或许我们不用爱得如此辛苦。但现在不同，我选择了子盱，同样也违背了你的愿望。」迪奥闭上双眸叹了口气。
此刻站在天台上的所有人都是他在这六年之中所认识的人，比起花子盱，他是该选择这六年来一直陪伴在他身旁的轩辕昊，至少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已超越他与花子盱相处的日子。但......是不是最初的恋情最让他无法割舍？
「迪奥，你先听我说，昊他只是想带走你，至于那个花子盱，你就把他忘了吧！」
「昊，其实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只是我让它提早了。」说完后，迪奥拿出怀中的银针，在下一刻，他的眼神已经不带有任何光彩，像是死寂中的冰点。
而轩辕昊同样也执起银针，下一秒，两人的身影已从几公尺远的距离贴近为十几公分，但所有的动作却在下一秒静止。
迪奥的银针脱手而掉落在地上，时间彷佛停止。迪奥在失去意识前，向前轻轻地在轩辕昊的唇旁说道：「原谅我......我的另一个爱人......」
所有的嘈杂声音全部跟着消失，原本眼中所见最后的残影就像关闭的电视屏幕般，而轩辕昊怀中的迪奥早已停止呼吸。
「迪奥？米歇尔，你放开我！」芃烨都看见了，虽然迪奥做出攻击的动作，却在接近轩辕昊的瞬间停下那致命的一击。
最令他不明白的是，轩辕昊为何真的下得了手？他难道不明白迪奥是想让自己死在他的手中吗？
「烨，你去了能救回迪奥吗？」米歇尔冷冷地道，任凭轩辕昊平静地带走迪奥。
「你变了！小时候的你不是这样的，米歇尔，难道你也要像轩辕昊一样吗？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小舅，马上放开你的手！」芃烨气愤地想甩开米歇尔紧抓着他不放的手。
「就因为如此，我更不可能放开你！舅，让他们两人相处吧，他们需要的是平静不是我们。褵芳，请你带小舅回去，我的命令是不是也算你听令的范围？」米歇尔问着，他慑人心魂般的冷酷显然已经让芃烨明白自己为自己带来何种麻烦。
「不用你说我自己会走！」芃烨发誓他不会再理会米歇尔，他要离开台湾，离开这个与轩辕昊一样冷血的人。
「米歇尔少爷，你的行为已经惹怒了朱雀。」褵芳担心地看着芃烨走远的背影。
「烨是光华之上的那一面，但我却得当他的影子，我想日后他会了解我这么做的理由。」米歇尔那双金色眼眸透露出淡淡的哀伤，是为了永远不懂得他心思的芃烨而哀伤。
＊＊＊
抱着迪奥回到房中的轩辕昊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花子盱，在这里的人当然不会有人通知花子盱前来，而他们也不会认为是他们自己通知花子盱，请他亲自来带走迪奥。
当迪奥离开御天园之后，花子盱便知道自己又失去他了，而且是永远的失去，因为他看见了迪奥最后所留下的讯息--子盱，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带着我一同去看大海，那月暗蓝色的美丽大海，但我知道这个愿望是永远都不会实现的。看着轩辕昊怀中有如安睡模样的迪奥静静地将头窝在轩辕昊的臂膀，花子盱晓得他永远唤不醒迪奥，一个已破碎的幻梦。
轩辕昊低下头温柔地望着迪奥紧闭双眸且带着微笑的睡颜。
他轻轻地在迪奥的额上亲吻他的眼验，轻道：「他来接你，来接你去看海了。在离这里不远处有一片海滩，你带他到那里去吧，我想他会很高兴的。」轩辕昊将迪奥轻轻地交到花子盱的手中。
「三十分钟后我会再来带走他，这是我拥有他最后的权利。」
轩辕昊说完，花子盱便带着迪奥离开大厅。
而轩辕昊则是望着窗外不远处的沙滩，他不想做什么，只想站在这儿什么话也不想说。
当我停止所有动作时，那只银针已经扎入你的心窝中，而你的笑容让我心惊，也让我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一个永久失去你的错。
在你来之前，我见过他一面，告诉他你将死在我的手中，而他也晓得我的存在，就如同我也了解他仍是你心中所爱之人。
他告诉我，你想看海，于是我想到这附近不远处有一片美丽的大海。
在六年前的某天，你也曾要求我带你到附近走走。
当你望着那片海洋时，我从你的眼中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从那刻开始，我便知道在你的心中我永远只能摆在第二位。
失去你的感觉是麻木的，几乎说不出来。此后，我将不再受相思之苦，因为它将随着你的逝去而消失无踪。
我不愿再记起你，也知道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我仍爱着你。
刚才吻着你的同时，我便明白自己也在说谎。
不想了解他会说什么，也不想了解我们两人最后会如何，我唯一晓得的是，你让我明白原来爱人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因为我的心也跟着你一起死去，像是一抹追不回的魂。
世界停止了转动，是不是我的假想？还是我只能独自活在没有你的世界？
而我仅知的是，我们两人仍曾往一起，这是我与他所达成的约定。
＊＊＊
坐在车上，花子盱一边驾驶着车子，一边不停地跟迪奥说话，空出一只手为他整理一头刚才被他拨乱的发丝。
「你说你想看海，所以我带你来看海了。在你离开后不久，昊跟我见了面，而我也知道自己无法再拥你入怀。从他口中得知，你选择了我。但我却想着，如果要让你离我远去，不如再放开你、让你自由，至少我还能再见到你。因为我不想活在没有你的世界，但现在这个希望破碎了。
还记得我今早要为你煮一份完美的早点吗？我做到了，这次的浓汤没有奇怪的味道，而煎饼也是一样，还有两份金褐色的小饼干，但这一切都没有用了，因为已经不需要它们了。」
花子盱的眼神飘向靠近的海滩，他知道已经到了。
轻轻地将迪奥抱出车外，他只能紧紧地拥着他说不出任何话，静静看着海浪不停地拍打着海滩。
一行莫名的泪水沾湿了袖口，彷佛也浸湿了他的心情。
「为何不跟我说？我不想失去你！你难道不晓得吗？」花子盱气愤地抓起一把细沙往前扔去。
是不是他之前的错造成现在的后悔？造成他永远追不回迪奥？
他想询问上天，是不是也可以将他一并带走？因为他已经厌倦孤独，独自活着的感觉比起一个永远没有知觉的尸体更加令人痛苦，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选择后者，至少他没了知觉。
一个没有任何知觉的人不会懂得爱人、不会懂得被爱，更不会因为失去所受而悲痛。神夺走了他的所有，那么神是否也能夺走他不再爱人的权利？
怀中的人并没有回答他心中的问题，花子盱无奈地将迪奥的手掌往自己的脸庞靠近；心想怀中的爱人会不会为他恢复高热的体温、为他而呼吸、再为他展现出之前的笑容？
但冰冷的体温却粉碎了他的愿望。
「笨蛋！笨蛋......」他不停地骂着，却仍无法平息自己内心激动、澎湃之情，只能更加紧紧地拥着迪奥的身子。
他能不能再请求时间倒回？回到他们相逢的那一天？能不能阻止自己说出那句狠话，不去伤害迪奥，也不伤害自己？
花子盱的背后站着一个人，原来轩辕昊也跟过来了，他只是无声无息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轩辕昊走向花子盱的身边，低身抱起迪奥。
「他该休息了。」轩辕昊看着身下的花子盱，同时也是在说给自己听，让两个人明白他怀中之人已经不复在。
「回去吧！」轩辕昊随即带着迪奥离开，只留下花子盱一人坐在沙滩上，望着不断涌上来的海浪。
把我对他的相思之情带走吧！
离得愈远愈好，让我忘却他，也忘却自己。
我知道没有任何人可以安慰我，因为我是个最失败的人，一个躲在爱情壳中的男人，甚至是一个说谎骗自己也欺骗所有人的蠢男人。
他把他带走了，而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我面前。
是不是在唤不回他的情况下我的心才会觉醒？是不是失去珍爱之后我才懂得珍惜你？
海水退开，随即又涌了土来，但它终有平静的一天。
但我呢？再继续躲在空壳中吧！永远都不要出来，想象着有一天我能再见到你。
我多想陪着你，和你一同看着海、一同望着满天星斗、一同到世间任何一处角落。
不管有多远，我都想带着你，与你在一起。
不过，我现在只想埋葬你，将你埋葬在我心中最深处，永远摸不着、见不着。
那么，我应该就不会再痛苦了吧，应该不会了吧......
　
尾声
「亲爱的子盱，你在做什么啊？」阙红玉探出头来询问。此刻他人正在医院，当然是在台湾某家医院。
呵。一个躲躲藏藏看似小偷的男子便是他关红玉！为了要躲避某个人、躲避那个约定，他千万不能让那个人找到自己。
「你没看见我正在忙吗？」花子盱不悦地回答。
混帐小子，他正在为病人看诊，别在这里当惹人厌的蛀虫！
「哦，是吗？但我也很忙耶！我有非常紧急的要事要跟你讲，可不可以麻烦这位先生先离开一下下呢？」阙红玉虽然是面带笑容，但十足威胁的表情却让看诊的病人不得不点头答应。
「医生，我先回去好了，明天我再来看诊。」病人甲二话不说地马上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喂！你跑慢一点，我们花大医生这个月不会再看诊啦，下个月也不会啦，当然以后也不会。」
他来这里不过是来传达一件消息，可不要让他好死不死地碰到凯伊。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何时说要歇业了？」花子盱将桌上的病历表统统交给身旁的护士。
距离迪奥死后的第三十七天，一个晴朗的日子，但空气中仍带着哀伤的味道。
「嘿......你是白痴吗？我冒险来台湾可不是为了被凯伊捉回去耶！你不去看看他吗？」
他可是把话传达到了，可别说他没讲，不然况雸巯可能会因此透露他的行踪给凯伊知道也说不定。
「看谁？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轻松地解开外袍，花子盱换上一件浅褐色的针织麻衣。
「真是有够蠢！这给你！有人邀请你到府中一众，你可别说不去哦。」趁四下无人，阙红玉赶紧换上刚才花子盱所穿上的医生外袍，然后戴上一头长假发，再戴上一副厚框眼镜。
嗯！很不错！打扮成这样要认出他是阙红玉还满难的！阙红玉高兴地打量完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去了。
花子盱真不明白阙红玉到底想做什么，是雸巯派他来的吗？但他很怀疑凯伊知不知情，或许在哪个角落青龙正在等待着阙红玉也说不定。
看着那张浅蓝色印着小贝壳花纹的邀请函，花子盱只瞥了几眼。
邀请他的除了那个人之外不会再有别人。
「晚上十点赴约吗？真是个怪人！」花子盱笑道。
又快到夜晚了吗？能否让夜也停止下来？因为在夜的拥抱中，他仍会忆起某个人。
他已经将他埋葬在心底最深处，为何仍没有任何作用？还是仍会忆起他、忆起他的笑容、忆起他对自己哼唱他最爱听的那首歌？
＊＊＊
「昊，你说你要邀请花子盱？你难道不怕他--」见轩辕昊不担心的模样倒是让芃烨这个局外人先担心起来，他害怕的理由当然是因为眼前的另外一个人。
「没关系的，我知道他不曾属于过我，所以是我该放他自由的时候了。」望着窗外的皎洁明月，轩辕昊低声诉说着。
他温柔地为背对着他坐在藤椅上的另一人梳理着发丝，一头由暗红色慢慢转换成褐色的发丝。
而他则是安静无声地让轩辕昊为他梳理头发，心中最深处只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他想知道在这段日子里，他过得如何？有没有忆起自己？
当他听到轩辕昊说着那个人在这个月所过的生活时，他也跟着哭了。
原来自己是这么的懦弱，一个懦弱的胆小鬼，一个只想藉由死亡远离他最爱的懦夫。
「我是不是很自私？」他徐徐开口询问身后的轩辕昊，只见轩辕昊体贴地低头回答：「那么我呢？我不是更自私地把你留在这里一个多月？但我终于明白，让你追求幸福就是让自己也同样地追求到幸福。」
「但我曾伤了你的心，不是吗？」他开始发出哭泣的声音，不时地擦拭着自己的泪水。
「如果是这样，我是不是也伤了你的心？」轩辕昊用眼神示意芃烨，请他暂时离开房间。
在偌大的房间里只隐约地听见他的哭声，以及轩辕昊温柔的哄声。
「他会高兴的，因为你又可以回到他的身旁。」
「却换成你会难过，他很明白，总是会有一个人痛苦。」
「不会的，至少我曾爱过你，而你也给过我所想要的爱，就像你最近常哼的那首歌。」轩辕昊缓慢地走向前去，压低身体吻上他。「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再爱上我，虽然我知道今生你是属于他的。」呢喃的细语除了满是疼爱的温柔之意，不再有冷酷无情。
「听我的话，别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到外头走走吧！或许今晚在月光下你能再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