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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风咳血还能篡位成功吗——by匹萨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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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千铁骑刚入正门,大朔新皇就率领稀稀落落的官员迎了上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恭迎元王”,为数不多的官员接二连三叩拜起来。
  登基不过数月就成了亡国之君的朔皇,开始还硬着头皮站着,却在迎上伏罗的视线后,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马上的伏罗扫了战战兢兢的人群一眼,没有发现应有的人,原本已经离开马鞍的身体,又稳稳坐了下去。
  “摄政长公主何在?”
  只是一个寻常至极的问题,竟让马下的朔人不约而同抖了起来。
  朔皇看向身后:“人来了吗?”
  伏罗下意识确认腰带上的紫珠还在不在。

  还在,甚好。
  他翻身下马,走出骏马投下的阴影,力求身上的每条金线都沐浴在阳光之下。
  他做好万千准备,却没有料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大朔的前任首辅。
  曾经的风流人物,此刻躺在一块破木板上,口鼻歪斜,舌蹇不语,晶亮的水渍从唇角一直蜿蜒至下颌。
  “昨夜……阿姊薨矣……”
  朔皇感受到骤降的温度,结巴数次,好不容易才接上前言:
  “阿姊薨逝时,殿内只他一人——全因他只手遮天,赶走了殿中宫人!”朔皇语气加速,口齿焕然一新:“联姻之信也是如此!全是他这罪人擅作主张,亡我河山!阿姊骤然薨逝,定然和他脱不了关系!若非如此,我阿姊又怎会拼着最后一口气,毒他狗命!”
  朔皇话已说完。
  偌大的广场,只剩死寂。
  不仅大朔之人胆战心惊,就连伏罗自己的人,同样不敢抬目,提议隔日入城的瘦长男子,更是已瘫软在地。
  蓝衣青年闭上眼,不忍再看之后的画面。
  许久,久到日头都开始倾斜,伏罗终于开口。
  “把他带下去,打断四肢,挖眼、割耳鼻、制成人彘,好好照料。”
  “皇室诸人,夷三族,鸡犬不留。”
  ……
  庆祝大元征战胜利的庆功宴开了整整一日。
  曾经的大朔国都玉京,如今已是大元的国都。
  无独有偶,让大元吃了不少亏的那位长公主,封号恰好也是玉京。
  蓝衣青年借口不胜酒力,早早离开了金碧辉煌的大殿,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座石桥。
  伏罗坐在石桥扶手上,借着月光,痴痴望着手中一物。桥下的湖面,起起伏伏着无数酒壶。
  蓝衣青年踌躇片刻,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只是静静站着,和伏罗一起看他手中的旧香囊。
  “好看吗?”伏罗忽然开口。
  他犹豫许久:“……有些别致。”
  他以为伏罗会暴怒,没想到他却笑了。
  投靠大元以来,他第一次看到暴戾恣睢的伏罗在杀人以外的时候笑。
  和杀人时残酷嗜血的笑容不同,这一次,蓝衣青年竟在这个被称为“人屠”的暴君脸上,看到温柔。
  “这是朕的毕生所求。”
  他轻声说。
  “朕贵为天子如何,富有四海又如何,辗转一生,终究求而不得……”
  不待蓝衣青年开口,伏罗已翻身回到桥上。
  他的背影和往常一样高大,只是在走下石阶时,踉跄了一下。
  然后,隐入深深夜色。
  作者有话要说:  哪个章节里如果有口口,麻烦评论里告诉匹萨~笔芯~
 
 
第2章 
  烟笼青山,孤亭无声,冰凉石桌上摆着一盘残局。
  “你输了。”
  布衣老僧冷冷道。
  “棋盘还未一色,输赢又从何谈起?”
  雪堆的纤手从石瓮取出漆黑一子,轻轻放下。
  “冥顽不灵。”老僧落下一枚白子,取走一串黑子。
  寒山深处传来震震疏钟,回荡于青山万壑。
  “公主能否解贫僧一惑?”
  “请说。”
  “……上好的雨前龙井,公主为什么要往里泡枸杞?”
  “养身保健,延年益寿。”
  “……如果贫僧记得没错,公主的及笄礼才刚过不久。如此年轻,就需要养身保健,延年益寿了吗?”
  “养身越早,效果越好。”
  “谁说的?”
  “我说的。”
  老僧片刻无言,嘴边扯出一抹嘲讽:
  “公主如此乐天豁达,看来平日也不受世事困扰。”
  秦秾华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实不相瞒,我已被一个问题困扰多日。”
  “哦?是什么问题让你也觉得棘手?”
  “阁下既然心中无佛,又何苦用袈裟困住自己?”
  老僧面色一沉,白子重重落下,撞动周身黑子。
  “公主是在说笑吧!”
  秦秾华不慌不忙,从乌黑石瓮中取出一枚黑子放入棋盘。
  “我曾听闻一个故事。”她说:“一个富家女和穷书生。”
  老僧冷笑:“太俗。这样的故事,天底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富家女及笄那年,于溪边踏春,对玉树临风的穷书生一见钟情。自此以后,两人在上天的安排下频频偶遇,直至两情相悦。”
  “然后书生高中皇榜,衣锦还乡,用八抬大轿相迎?有情人终成眷属?天真!”
  任他如何抬杠,清澈低柔的声音自缓缓淌过寒桌残棋,如春溪叮咚。
  “富家女是家中嗣女,书生却向往庙堂之高。两年的锦书传情和月下对影,在春闱面前都注定成为过往烟云。”
  “早晚如此!”
  “富家女不愿束缚书生脚步,书生却不愿就此缘尽。富家女和赘婿成亲前夕,书生夜闯香闺,结下生死之约。”
  “……”
  老僧取子的右手僵在石瓮上方,干瘪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黑子静静落下。
  “书生走了,富家女在家中痴痴等待。”
  “……够了。”老僧死死攥着白子,长有黑斑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春闱结束了,书生没有回来,冬天了,书生没有回来,直到富家女难产而亡,一尸两命,书生仍未回来。”
  “……”老僧闭上眼,浑身震颤,干瘪薄唇上血色尽失。
  黑子不为悲欢所动,再次落下。
  “徒留老父一人,散尽万贯家财,遁入空门,画地为牢。望山不是山,见佛不是佛。”
  孤亭中半晌静默无声,老僧颤动的眼皮下隐有水光生辉。
  “我赢了。”她说。
  山穷水尽处,已变柳暗花明。
  老僧睁开洇润的双眼,冷冷寒光刺向棋盘对面:
  “玉京公主真是好兴致!湖广大旱,哀鸿遍野,你不呆在宫中享福,却跑到深山野林消遣小老儿来了!”
  秦秾华笑道:“我是来祈雨的。”
  “公主认为,一个不信神佛,不拜鬼神的人,也能祈来救命之雨?”
  “不如我们打一个赌,酉时之前,雨来了,我就取走此处一物。”
  “雨没来呢?”
  “雨没来,我就皈依佛门。”
  老僧拍腿冷笑:“好!我倒要看看,到时你会如何诡辩!”
  “离酉时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再来两局?”
  “来!”
  黑白棋子你来我往,低沉疏钟停了又响,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外传来一声孤鹤清鸣。
  一颗雨滴砸进枯黄草丛,如蟋蟀叶间弹跃。
  老僧握着白子的枯手悬停半空,怔怔望向亭外万壑空濛。
  秋雨如注,从青檐绿瓦飞泻而下,砸入干燥土地。雨气扑鼻,带来幽幽草叶芳香。
  天地,转瞬变了颜色。
  “我又赢了。”
  秦秾华放下一子,将棋盘上的白子又一次温柔绞杀。
  老僧推开价值千金的天地棋盘,颓然道:“……你拿走吧。”
  “我要的不是此物。”
  秦秾华看着老僧的一双精明鹰眼,缓缓道:
  “我要的,是从白丁之身起家,聚天下财富,数渡西洋,剿水寇平海波的海商郑松川。”
  老僧沉默良久,说:
  “小老儿人痛失爱女,寻仇多年却一无所获,如今早已心如死灰。一往无前的郑松川再也不会回来了……公主还是另寻他人吧。”
  “心中有仇,却无人可报,所以心如死灰。如果我告诉你,当年的穷书生已高官厚禄、封妻荫子呢?”
  棋盘突然翻转,黑白无数棋子飞弹,浸润在无边秋雨中。
  “你知道他是谁?!”
  秦秾华起身,拿起石桌旁竖立的长伞:
  “想知道答案,就让名震四海的郑松川来玉京见我。”
  老僧神思恍惚,直到一抹幽紫在眼前铺开,他才如梦初醒,急忙上前一步:
  “殿下不如等雨停再走!”
  秦秾华在檐下停了一停,望着茫茫雨幕,轻声说:
  “不必了……我走过更大的雨。”
  风雨飘摇,秦秾华刚迈出亭子,一只精瘦有力的大手就接过了手中纸伞,内侍醴泉恭敬地低着头,皮革眼罩覆着右边盲眼,沉默如山峦投影。
  两人沿着小径走出竹林,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停在路边,探头探脑的宫女结绿一见二人就奔了过来,双手交叠在秦秾华耳上,为她挡去一边风雨。
  她上了车,车内空间宽广,床桌俱全,湖绿色掐丝珐琅火盆烧得正旺,车内温暖如春。
  冷暖交替,她忍不住咳了咳。
  醴泉在外驾车,结绿为她换下沾了冷雨的衣裳鞋袜。她以手支头,闭眼侧躺在紫檀床上,任结绿为她梳理着一头青丝。
  “东西都备好了吗?”她问。
  “都备好啦。陛下的万寿无疆,舒太后的佛经,舒德妃的诗作,穆皇后的安眠香,还有周嫔的杏酪粥,也提前交代了,自会有人送进宫来……”
  她睁开眼,朝结绿招了招手。结绿疑惑靠近,她抚上刚刚还在叽叽喳喳的喉咙。
  “公主,你怎么啦……”结绿红了脸。
  结绿长得高大,像个男儿,声音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女儿家,娇俏甜腻,秦秾华刚穿来的时候,一点也不适应,谁说话都提心吊胆,偏偏,很爱听她说话。
  直到一壶开水灌进她的喉咙,伤了她的脸,也毁了她黄莺般的喉咙。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人活久了,记忆就会模糊。
  但再怎么模糊,她也不会忘记结绿皮开肉绽的脸庞,粗粝泣血的嗓子;不会忘记双眼被掏,暴尸荒野的醴泉;不会忘记天寿之变中,满城的飞散鲜血和凄厉哭喊,不会忘记悬梁上吊的母妃和以身殉国的父皇。
  这些血与痛,她一点一滴都记着。
  她收回手,忽然笑了。火光隐约的车内,灿若晚霞漫天。
  “回宫吧。”
  ……
  天寿十八年,深秋,阴雨。
  玉京,万人空巷。
  嘈杂的人声在窗外忽高忽低,就是打坐的和尚也无法沉下心来,更别提备考的举人了。
  这样的噪音,从三天前开始,在今日达到巅峰。
  “别挤,别推——啊!谁摸了老子的屁股!”
  陆雍和忍无可忍地放下书卷。
  他走出驿馆,拦下一名布衣洗得发白的老人,拱手相问:“这位老伯,街上怎么如此热闹?”
  老人上下看他一眼,语气笃定:“你是进京赶考的举人?”
  “正是。小生上个月刚刚进京,在驿馆住了也有些时日了,还是第一次见天门街如此拥挤。”陆雍和拱手:“可是帝王即将出行?”
  “不是帝王出行,是……”
  老人话音未落,人群中忽然传出了阵阵惊呼。
  只有天子祭天才会开启的毓光门,在绵绵细雨中发出震震轰鸣。
  陆雍和回过头来,刚刚还在眼前的老人已经混入人群,成为无数努力向城门奔流的水滴之一。
  他立于茫茫细雨,看着连绵数十米的朱红色巨门缓缓打开。
  威风凛凛的黑甲卫卒从朱红中鱼贯而出,宛如泄洪的黑色奔流,顷刻之间就蓄满百米宽的天门街。
  “是公主回来了!”
  穿着布衣的男女老少在天门街道路两边欢天喜地,一边呼喊一边高举手中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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